第 32 章
剛剛好,看見你幸福的樣子,於是幸福著你的幸福。
——村上春樹
‧
第二天一大早,程宛過來問。
說是問,但什麼也沒提,空著手來,看陳知遇一臉憔悴,還使勁嘲笑了兩句。
公寓靠窗放著一個實木的吧檯桌,程宛就翹坐在高腳凳上,看一眼蘇南,又看一眼陳知遇,一支菸夾在手裡,有一下沒一下的。
「蘇南,你工作找著沒?」
「還沒。」
程宛一挑眉,「要不跟我幹唄,我自立門戶,你給我當個小助理。我規劃,你執行。」
陳知遇端著水杯從書房出來,腳步一頓,「讓我的學生給你當助理?」
「怎麼了?還捨不得?跟我說年薪20萬啊。」
「你當人民公僕這麼多年,攢的錢夠20萬這個數嗎?」
程宛笑,「老陳,我就是不喜歡你這一點,凡事太明。」
蘇南問:「……自立門戶?」
「嗯,」程宛把放在吧檯桌上的小碟子拿過來彈菸灰,「都這樣了,我也混不下去了。繼續待著繼續給我爸添堵。有些事兒,看上去很,進去一看,都是一泡糟污。」
喜歡權力,但不喜歡弄權。
規矩做派都懂,不但懂,還深諳於心。但懂,與做,是兩回事。
名利場上,人都是揣著明白當糊塗,看別人看自己都跟看猴戲一樣。可還是得把這猴子猴孫給演下去,演著演著,有一天興許就能熬上猴大王。往後呢?往後還有如來神掌。
「準備做什麼?」
「要不往破胡同裡開個酒吧?做什麼都行,」手指了下眉心,「再不濟跟谷老闆混吧。」
陳知遇看一眼,「你先休息一陣。」
程宛笑一笑,「對不起啊老陳,沒法替你打江山,跟沒法給你守江山了。」
把煙掐滅了,從高腳凳上跳下來,一拍蘇南肩膀,「這次是真給你了。別看他比你大,擰,還倔。我要不是打小跟他一起長大,真不了他這脾氣。」
程宛勾起自己擱在桌上的小包,「其實今天是過來給你送鑰匙的,」從包裡面掏出一把鑰匙,放在桌上,「本來以為丟了,結果昨天在沙發裡發現了。還有……」頓了一下,看了看陳知遇,「你讓我幫忙聯繫的事兒,有眉目了,你自己清點一下吧。」
陳知遇點頭,「多謝。」
程宛又瞅一眼蘇南,上揚的眼角似笑非笑,忽地手,手指尖劃過頸側的一,「走了,你倆保重!」
陳知遇:「……」
門合上了,蘇南不自覺地拿手掌了一下脖子。
總覺得,有點怪怪的……
陳知遇盯著。
片刻,蘇南才注意他複雜的目,忙說,「沒被掰彎!」
蘇南去臥室洗漱,陳知遇去廚房煎蛋。
崇城十月末的時節,不下雨的時候,很是舒服,天還未冷,早晚空氣裡帶一點沾著水霧的清寒。到正午極好,校園裡銀杏葉落一地,極能讓人嘆生命之一生一滅,都是壯麗。
陳知遇瞧著廚房窗外一角黃葉,驟生的文藝思緒還剛只起了個頭,就聽見浴室裡蘇南「啊」了一聲。
趕忙關了火走去,「怎麼了?」
蘇南扭著脖子,往鏡子裡看,「……你什麼時候弄的。」
一道清清楚楚的吻痕。
難怪方才程宛瞅的眼神那麼曖昧。
陳知遇似笑非笑,「我哪兒知道。」
把頭髮放下來,試著看能不能完全擋住,「我週一還要去面試。」
「週一就消了。」
蘇南將信將疑。
「真的。不信再試試……」
鑽浴室門,把往洗臉臺上一,雙臂環抱住腰,扳過的頭來深吻。手指有點兒涼,往裡探。
蘇南給的「嘶」一聲,手去推他,「……昨晚還同你呢。」
陳知遇悶笑,隨怎麼說,抱著著過了一下癮,這才鬆開。
這一回在口。那一片皮極白,都能看見底下淡藍細管的白。
吻痕就在那兒,深紅的一抹。
蘇南往鏡子裡看一,手把他往外推。
臉燒了。
自打兩個人徹底把最後一層界限也打破之後,陳知遇就發現蘇南對他態度裡,總算沒了一直以來的恭謹。
開始拿他當男人,再不是圖謀不軌道貌岸然的男老師。
既然有這種奇效,以後還得多實踐。
他笑著替整了整領子,轉出去了。
週末,蘇南把這段時間以來面試遇到的種種況都跟陳知遇說了,虛心地請他幫忙分析況。
「p司管培生的終面沒過,你問過原因嗎?」
陳知遇瞥一眼蘇南,見目閃爍,心下瞭然,「你要想後續面試功,就別在這種事兒上在乎面子。發一封郵件過去,問問原因。如果對方願意回覆,你以後就能對癥下藥。」說著,將電腦屏幕一轉。
蘇南愣著。
「現在就發。」
在撰寫英語郵件的時候,陳知遇空瞄了兩眼,還行,雖然不怎麼地道,但沒什麼語法錯誤。
蘇南寫完,看一眼陳知遇,「這樣行嗎?」
陳知遇接過筆記本,替改了一兩句,點擊發送。
然後,翻出一份mbti測試題(邁爾斯布里格斯類型指標測試題):「做一做這個。」
「93道……」蘇南看一眼陳知遇,「有用嗎?」
「你先做。」
數分鐘後,結果出來了。
陳知遇拿過來看,「istj(向、實、思維、判斷),準的。」
蘇南湊過去看測試報告的描述,「工作縝,講求實際,傳統,謹小慎微,一旦做出決定,很難搖和沮喪……冷靜的外表下,有強烈卻很表的反應。」
陳知遇一拍腦袋,「你學會計比你學新聞傳播合適多了。」
「我數學差啊……」蘇南著控板往下,看了看後面的職業推薦,「保險算師、稅務經紀人……」頓時沮喪,把電腦一推,腦袋埋進手臂,「陳老師,我不找工作了,你養我吧!」
陳知遇笑一聲,「你說的?」
蘇南急忙擺頭,「不不不……我瞎說的。」哀嚎一聲,又打起神來繼續看分析報告。
「叮」的一聲,右下角彈出一封郵件。
蘇南驚訝,「p司週末都不放假?」
立即點開了郵件。
陳知遇觀察的表,「怎麼回覆的?」
「說我…………」蘇南飛快瀏覽,捕捉關鍵詞,「……unambitious……」
「勤勉,缺乏野心。」陳知遇把電腦一合,「這評價很客觀。」
他拿過一張空白的a4紙,把求職過崗位一一寫下來,提煉每個職業需要的格特質,最後幫總結,「你投的batw這幾個崗位,都要求很強的領導能力。這不是你的優勢,」他拿筆在旁邊寫了幾個字,「你的優勢在於,能夠從複雜、繁瑣、枯燥的事之中找出在邏輯,所以……」
抬眼一看,蘇南盯著白紙,發呆。
執筆敲腦袋,「想什麼呢!認真聽!」
「陳老師……你寫字真好看。」
陳知遇:「……」
蘇南忙說:「您繼續說!」
「……」陳知遇在自己剛寫的那幾個關鍵詞上劃了一道,「所以,你適合做的是偏技的、執行類的崗位。」
「我技也不怎麼樣……」
「難得你有自知之明,」陳知遇瞥一眼,「不過,我還是替你說句公道話,你學起來很快,就是以前沒花心思。」
「……以前那些又不是你的教的。」
「……」陳知遇忍無可忍了,「我時間這麼寶貴,替你分析這麼稚的事。是不是誠心想聽,不聽我們趁早去做點別的!」
蘇南無辜地看他,「誠心啊。」
陳知遇:「……」
耐著子,把幾句帶刺的話憋回去,繼續幫分析。
做完了職業規劃,又開始和蘇南一起挑選校招的企業。
「工作地點,廣州,過;深圳,過;天津,過……」
蘇南:「……」
「青島,過……」
「陳老師,」蘇南忍不住打斷他,「……條件定這麼嚴苛,我真的就找不到工作了。」
陳知遇不為所,「崇城自詡國際化大都市?就這些水平的公司也好意思出來校招。」
蘇南默默地,繼續篩著校招啟事。
忽然,鼠標一頓。
「h司,工作地點,崇城……解決方案工程師……」
蘇南眼睛一亮,「陳老師,你看這個!」
陳知遇瞥一眼,「投。」
又著手幫忙修改簡歷,等忙完,一下午時間就過去了。
蘇南個懶腰,「陳老師,謝謝你。」
陳知遇挑眉,「哪個老師教你的,謝謝只用口頭上說一說?」
蘇南瞥他:「那……」
陳知遇看著,什麼也不說。
夕斜照進來,將他白襯衫染出點稠潤的調子。
逆。眉目清俊。
蘇南心,沿著地毯爬過去,到他跟前,湊過去親他一下,小聲問:「可以了嗎?」
陳知遇捉住手腕,推開小方桌,往地毯一,「不可以。」
很溫綿長的吻,跟第一回一樣的,單純不帶什麼別的意味,大約也是覺得此時此刻的夕太好。
蘇南有點兒神恍惚,微微睜眼,「陳老師……」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喊他。
「嗯。」他應一聲,聲音沉而微醺。
心裡好像有簧片,撥一下,奏出很清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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