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人纏不過自己的格,常常在萬籟俱寂的時刻,以刀鋌與自己短兵相接。
——簡媜
‧
降溫很快,一場雨落,崇城漸而有了冬日的肅殺之氣。
蘇南中途回了一次旦大,匯報論文進度,師門聚餐,順道整理冬。
這是自在m市被撞破之後,蘇南第一次見到林涵。
到的時候,包廂裡已經來了五六個學生,圍在林涵邊嘰嘰喳喳。蘇南瞧見林涵目過來,立即喊了聲:「涵姐……」看林涵不甚熱地應了一聲,也不敢像以往那樣挨著坐了,拉開一張離最遠的椅子,就要坐下。
對面林涵招了招手。
蘇南愣著。
「過來這兒坐。」林涵指一指自己左手邊的位置。
蘇南一鼻子,走過去了。
然而林涵把喊過去之後,除了跟今年新招的幾個學生介紹是大師姐之外,再沒跟說別的。
正有點窘迫地坐著,包廂門被推開,一個高大的影躥了進來。
江鳴謙先喊了聲「涵姐」,目環視一週,挨著蘇南坐下。他解了圍巾掛在座椅上,轉頭對蘇南笑一笑,「師姐。」
有一陣沒見,江鳴謙看著比上回「蒼老」多了。
林涵也發現了,笑說:「怎麼回事啊,才多歲,留起鬍子了?」
江鳴謙一下,笑說「忘了刮。連續30小時沒睡覺了,涵姐說要聚會,我就直接趕過來了,就在飛機上睡了兩個小時。」
「要不要這麼拼啊,你還年輕,創業要,也要啊。「
江鳴謙笑笑,「知道了,涵姐。」
蘇南問:「你上回說的,天使投資拿到了嗎?」
江鳴謙端起熱茶喝了一口,目在蘇南臉上掃一眼,片刻,才極為矜持地「嗯」了一聲。
「哇,恭喜!」
江鳴謙臉上卻沒有太多高興的神,抹了一把臉,把熬出了三層眼皮的眼睛別過去,「聽說你拿到h司的offer了?」
「嗯。」
「蠻好的。」
「還好。」
「要外派嗎?我聽今年一些進了h司的同學說,多數要要外派出去。」
蘇南手指無意識地絞了絞桌布,「……要。」
江鳴謙頓一下,「去哪兒?」
「沒定……雖然簽了三方,也不是最後一定就要去的。」蘇南笑了一下,笑得沒什麼容。
江鳴謙本來想接著的一句「陳知遇呢」,看這副表,突然就語塞了。
飯吃得很長,到九點才散。林涵有姜醫生來接,沒跟他們聊太久,在酒店門外略微囑咐了幾句,最後一句是沖蘇南說的:「明天來我辦公室匯報論文進度。」
江鳴謙把圍巾裹上了,遮住他那冒出胡茬的下,模樣看著還是一貫的年,然而氣質似乎有些不太一樣了,像是春日蔥青的葉子,一夕夏,變為更為濃郁的墨綠。
他雙手在袋裡,有點怕冷似的著肩膀,「我送你回宿舍吧。」沒讓蘇南把拒絕的話說出口,又接著說,「送完你我馬上就要趕去機場了。」
蘇南驚訝,「回廣州?」
江鳴謙點頭,「明天上午要見一個客戶。」
「……你過來就吃這麼一頓飯?」
江鳴謙笑一笑,「是過來見你一面。」
蘇南張張口……
「哎哎哎,」江鳴謙急忙阻止,「師姐,除了對不起,你還能跟我說點兒別的嗎?別老給我發好人卡。」
蘇南笑了,「……你不要仗著年輕就不把當一回事。」
兩個人踩著落葉和樹影,慢慢地往學校走。
「為什麼要選擇h司?去別的公司,留在崇城不是好的嗎?」
蘇南笑說,「h司外派工資高啊,歐洲年薪10萬,東南亞年薪30萬,非洲年薪60萬……看著這個數字有一點急眼。」
江鳴謙當然知道是在開玩笑,「陳知遇又不缺這個錢……」
「那不一樣,」蘇南目向上,越過樹梢,看見被污染弄得發灰的靛青夜空裡,旦城地標建築直雲的穹頂,「……那不一樣。」
到宿舍樓下,江鳴謙頓住腳步,肩膀的更厲害了,服穿得太單薄,圍巾也難以力挽狂瀾,「……那我走了,師姐。有機會去廣州玩的話,聯繫我我給你當地陪。」
蘇南點頭,「你怎麼去機場……」
「了出租車,快到了。」往後一跳,「你快上去吧,我走了!」只穿了件薄風的單薄影,一溜煙地往校門口跑去了。
隔日,蘇南帶著剛剛整理完的深度訪談文字稿,和已經做了一半的論文去見林涵。
林涵給泡了杯茶,坐下翻的論文。
茶煙繚繞,蘇南正襟危坐,觀察林涵表,見似乎要抬頭,就別過目;沒靜,就繼續觀察。跟研一剛進校來面試一樣,了一把汗。
十來分鐘後,林涵合上論文,抬頭一看,蘇南正……直愣愣地盯著桌上的多植?
林涵:「……」
喝了口水,「還行,沒把論文給耽誤了。」
蘇南攥了攥手指,「……可以繼續做是嗎?」
「後面就好寫了,問卷和訪談結果都支持你的假設,寫起來快,抓時間吧。」
蘇南點頭。
林涵看著,猶豫了再猶豫,像吃石榴一樣的,去了殼,吐了籽,才撿出華的那麼一句話:「蘇南,不管是、婚姻、工作,孩子要有自己的主見。」
***
回崇城,h司那邊讓蘇南先去辦實習生的職手續。
h司前期培訓流程很長,蘇南與他們周旋,最後商量的結果是,年前每天上午過去實習半天,等做完論文,年後再全日制實習,畢業了簽合同,直接轉正。
蘇南跟陳知遇一塊兒醒過來,兩人一道吃了早餐,陳知遇開車送蘇南去h司。
車開了快十分鐘,都沒聽見副駕上的人說話。
陳知遇覺得奇怪,轉頭看一眼,臉有點兒蒼白,愣了愣,忙問:「怎麼了?」
「……肚子疼。」
陳知遇急忙減了車速,「吃早飯的時候不還好好的?」片刻,想起來今天是幾號,反應過來了,「……多疼?」
「一點點……還好。」
陳知遇想到前一陣在m市的事,那天興之所至沒採取措施,第二天才反應過來。也沒提醒蘇南,就想要是真出了人命,直接結婚得了,雖然免不了要被谷信鴻嘲笑一輩子。
現在……倒真有一點說不出的憾。
陳知遇把車裡暖氣開得更足,「你辦完職就直接打車回家休息,今天學校忙,請不了假。
車停在h司樓下,蘇南遠遠看見一個高挑的影進了大樓,忙要拉開車門下去。
陳知遇給拽回來,親了一下才放走。
蘇南疾走兩步,在電梯門口遇上辜田。
辜田見了比見了親人還高興,打聲招呼,一頓,「……呃,你口紅花了。」
蘇南急忙掏出紙巾,整個掉了。
辜田壞笑,「喲。」
蘇南:「……你閉。「
兩個人不是一個部門,各自辦完職,一塊去驗h司的員工食堂。去了才發現要刷卡,只好去附近找地方吃飯。
蘇南跑了一上午,又吹冷風,疼得有點厲害,在餐廳坐下,抱著一杯熱水小口吞嚥,整張臉都是慘白。
辜田有點嚇到了,「你要不要啊,要不直接回去吧?」
「我坐一會兒再走,走不了。」
「你等會!」
辜田出門,影竄進對面的711,過了片刻,拿著暖寶寶回來了。
蘇南去衛生間把暖寶寶上,半刻,開始發熱,疼痛也稍微減輕了一點。
「陳老師不來接你啊?」
「他要上課。」
辜田一邊翻菜單,一邊問,「你想好外派去哪個國家嗎?」
「你呢?」
「非洲唄,別的地方沒勁。再說非洲錢多,幹兩年頂十年。」瞅,「你搞不懂你為什麼要來h司,我要是有陳知遇這麼有錢又帥的男朋友,還外派什麼,我要給他當一輩子奴!」
蘇南差點一口熱水噴出來。
吃過中飯,回到家裡睡午覺。
迷迷糊糊聽見開門聲,眼皮沉,過了好半會兒才睜開眼,卻見陳知遇正在收拾箱子。
「陳老師……」
陳知遇把手裡拿的東西擱在床上,坐過來,「還疼不疼?」
「已經好了——你要去哪兒?」
「去趟帝都,」陳知遇無奈,「被院長派去公幹。得意吧?你現在都我把柄了。」
蘇南蒙著頭直笑,半會兒,想起來,「……那你生日?」
「我爭取生日之前趕回來。」抬手額頭,「你一個人睡不怕吧?」
「怕什麼?」
陳知遇笑得很是意味深長,湊耳邊說了幾個字。
蘇南臉熱,手推他。
沒一會兒,東西就收拾好了,陳知遇看看時間,還能待半小時,又代了一堆,直聽得蘇南都不耐煩了,手去捂他,「陳老師,你好煩啊!」
陳知遇挑眉,「長出息了!」
蘇南就趴在他背上,下擱在他肩上,有點溫熱的呼吸,緩緩地拂過他的耳畔,「你都要走了,能不能抓時間親我一下。」
陳知遇差點笑嗆住。
蘇南乾脆自己來,往前湊了湊,了一下他的。
要退開,陳知遇轉過來,按住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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