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有人會清晰可觀地去看自己所犯下的錯誤，霍聿深依舊如此，當初他甚至連一眼都未曾看過那個人……不，或許隻能說是個孩子，因為實在太年輕……

有些債大概是沒有再還清的可能，他便選擇了逃避。

許是酒意上頭，霍明嫵的語氣中竟然有幾分意味不明的悵然，“聽老宅的人說那孩到五個月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懷孕了，那麽大的月份，不太可能不要。”

“我想知道，恨霍家嗎？”霍聿深的嗓音很沉，或許他想問的是，，恨我嗎？

隻是不願問出來罷了。

霍明嫵搖了搖手，緩緩道：“不記得，抱走小六那幾天後，竟何對進行了催眠治療，倘若不出意外，是不會記得的。”

霍聿深從不知道裏麵還有這樣的，眸遽然暗沉下去。

“姐，是我們欠了，而不是欠了我們，你那樣做合適？”

從來不曾想過，有這樣一天霍聿深會為了一個從沒見過的人覺得不平，這個人還是他不願意回想的過去，想要逃避的汙點。

霍明嫵了發脹的太，好似也不介意他說了些什麽，緩過那一陣勁頭之後，又道：“承之，你不明白。記得不如忘記，有些痛苦的回憶，趁早能忘就忘，倘若深到了骨子裏，那就再也沒辦法了。”

彼時的霍聿深不懂為什麽會說這番話，隻覺得心裏有個地方沉悶得異常。

他不算是個心善的人，隻是在麵對自己曾經犯下的過錯，依舊能保留著清醒客觀。

“後來呢？”

霍明嫵聞聲看了他一眼，也沒直接回答他，隻是道：“承之，這些事過去就過去了，和我們沒有關係，小六是你兒子，你隻需要記住這一點就好了。”

也是，既然他的過去不見得幹淨，那溫淺的過去，又算什麽？

當這個念頭在霍聿深腦海裏出現時，他自己也覺得有些不可思議，怎麽會生出這樣的念頭來？

瘋了嗎？

霍明嫵覺得有些乏累，紅酒的後勁上頭，他扶著走進臥室裏，蓋上被子，調暗睡眠燈的亮度。

這一番作行雲流水，這是他這些年裏養的習慣，外人都說霍家姐弟兩的關係好，這是事實。

霍聿深從記事開始就是在長姐邊長大，母親從來都是麵慈心甚至一句重話也沒對他說過，反而是長姐，一直是以最嚴厲的姿態在他麵前。

不懂事時，他甚至不願意靠近霍明嫵，可慢慢地他才知道，說過的那句話到底包含了多辛酸和忍。

這半輩子的時間，都花在了他和母親上，從沒真正的為自己活上一回。

不知為何，此時霍聿深莫名其妙地想起了另一個人。

也是個不為自己好好活上一次的人，溫淺也總是為了別人，為了所謂的在乎，或許那也是一種執念。

房間時鍾敲打的聲音提醒他已經到了深夜，準備轉離開之際，他聽到長姐低聲喚他的名字，“承之，都說承之一字重於千金，怎麽偏偏有人說話不作數呢？”

有些事本不該是霍聿深過問，按照時間上算起來，就算霍明嫵和溫淺的舅舅之前有什麽過去，那也是在他所不知道的那些年歲裏，不該他問，也不清楚。

他想再聽聽霍明嫵會說些什麽，而沒多久閉上眼睛不再言語。

沒再多留，他轉走出房間輕輕將門關上。

……

這天深夜，榮竟何早已進夢想，卻被一個電話吵醒，在睡不好的時候脾氣自然也大，不耐煩地看了眼來電顯示，“你知道現在已經幾點了嗎？就算有天大的事那能不能也再緩緩？”

霍聿深的聲線平淡清冽，“竟何，你從沒說過，我姐找你做過什麽事。”

榮竟何一聽這話覺得有些不對勁，許是還沒從睡夢中醒來，有陣子沒能反應過來這是怎麽回事。

等他意識到後，掩下那子心虛，反問道：“這些年裏我替你們家做的事不算，我哪知道你說的是哪一件？”

“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

聞言，榮竟何了眉心，五年前漠不關心，怎麽到了這會兒開始總翻舊賬？

約莫是在霍明嫵那聽到了什麽消息，罷了，反正這事是他們霍家的人待他做的，不管是出於哪個方麵，和他沒多大關係。

他微微歎息一聲，說道：“如果你說的事和當初生小六的那個人有關，我無話可說。承之，你自己想想，當時誰敢在你麵前提起這件事，後來既然沒人問，我難不還能到宣揚不？”

說完，榮竟何第一次先掛斷了霍聿深的電話，多說多錯，不能往下再說，免得讓他起了疑心。

放下電話之後，榮竟何睡意全無，翻來覆去腦海裏想著的還是剛才的那個電話，再加上不久之前，霍聿深來找他時候說的那些話，真是……

怎麽間隔了這麽久，到現在才開始追究五年前的事，不覺得晚？

饒是如此想著，榮竟何依舊難以睡，心裏總是提著，害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至今為止他答應替溫淺保的事從來沒有說過一個字，但能不能被查出來，難說。

第二天，榮竟何覺得越想越不對，他給溫淺打了個電話，直接把約出來。

聽電話裏榮竟何這語氣，溫淺還以為是出了什麽事。

“出什麽事了麽？”

榮竟何沉了下，要說是有什麽事，好像還真的不算有，畢竟從現在來看，霍聿深好像知道的並不多，但知道多他不確定。

“也沒什麽事，你帶著小六一塊出來，今天不是周日麽，正好陪他出去玩玩。”

溫淺想了想，也行，有小六在就有正當理由了。

看了眼正趴在沙發上玩貓的小六，放下手機走過去把他抱著放在自己上，“一會兒榮叔叔要陪你玩，但是在爸爸麵前就不要說了知道嗎？”

“為什麽呀？”小六的眼睛裏放，但同時也帶著疑。

溫淺想了想，自己不能說謊騙小孩，手刮了下他的鼻子，笑說道：“爸爸要知道你又出去玩，以後肯定不讓你出去。”

聽到這話，小六立刻點了點頭，這麽大的孩子懂什麽，但誰脾氣好誰脾氣壞，他是知道的。

正好是午飯時間，兩人便約在了一家餐廳，到了約好的地方，溫淺看到榮竟何早就在裏麵等著。

溫淺穿著卡其的大，而正好小六上出穿的也恰好是這個，不經意間還穿出了親子裝的。

小六一見到榮竟何就鬆開溫淺的手往他邊鑽去，榮竟何順勢抱住，“讓我看看這是誰家的小夥子長這麽俊。”

小六隻顧著笑，兩人鬧了一會兒後，他才回頭看向溫淺，又慢慢從榮竟何上爬下來挪回溫淺邊。

榮竟何見了這場麵，語氣變得有些酸，“看吧，這才多久，就不認我了。”

小六順勢往溫淺邊一靠，臉上帶著幾分不好意思的笑容。

溫淺拍了拍他的腦袋，笑說：“榮叔叔吃醋了，小六，去他邊坐著安安他。”

得了溫淺這句話，小六立刻又換了位置，重新坐到榮竟何邊。這才意識到，這孩子剛剛回到邊，是覺得不能讓一個人麽？

心頭一暖，這孩子的脾氣可一點也不像霍聿深。

午餐的過程中，榮竟何悄然打量了下溫淺，隨意問道：“這兩天下雨下的多，疼不疼？”

“疼，不過想著沒廢就已經是很幸運了。”笑了笑，臉上沒有太多的緒。

“慢慢恢複吧，好在你也年輕，以後肯定不會一直這樣。”

小六聽不懂他們講什麽，一雙眼睛就來回在他們兩人之間轉。

結束午餐後，這家餐廳後麵就有一個遊樂場，買了票進去，小六被榮竟何抱著，小手環著他的肩膀開心得一直在他耳邊絮絮叨叨說著話。

依著霍聿深的格，他肯定不會帶小六來這種地方，也難怪小六會這麽喜歡榮竟何。

沒多久，榮竟何把小六放在了兒遊樂區，讓他去和裏麵那些同齡的小夥伴一起玩，小六膽子大，也不需要大人陪著，了鞋就跟著工作人員進去了。

周圍圍了不大人看著，耳邊是孩子們的歡聲笑語，溫淺的視線一直在小六上，看他時而小心，時而欣喜，這才是一個正常的小孩子應該有的年。

收回視線，看向邊的榮竟何，知道他找出來是有話要說。

“到底怎麽了？”

榮竟何沉了下，看著的目裏帶著幾分複雜，“最近承之有沒有不一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