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淺看了眼壁鍾上的時間，已近深夜，窗外一片暮夜之，也隻有幾盞路燈點綴這深夜。

走進霍聿深旁，按著他手裏的高腳杯，低聲說：“很晚了。”

不聲的一句話，然而落在霍聿深耳中，深沉幽暗的眸底卻生出了異樣的愫。

他有片刻的停頓，微微瞇著眼睛看著白皙細長的手指，在深酒的映襯下更加無法忽視。

“坐下吧。”霍聿深抬眸看了一眼，視線示意在側坐下。

溫淺應他的話，也沒想那麽多，隻是到底坐在他邊時候會顯得有些拘謹。

就算他們兩人再親的時候都有，可不知為何，在他邊仍會有這樣想要逃避的錯覺。

霍聿深看起來也並不是想找人說話，自打坐下來開始一直到他喝完第二杯酒，這個過程中他都沒有開口說任何一個字，就算偶爾視線的餘落在上，也隻是匆匆一瞥，就好似這個人本不存在似的。

有一種人，或許就像霍聿深這樣，不需要傾訴，不需要陪伴。

而溫淺現在坐在這裏，或許已經是他都覺得難以理解。

為什麽會主讓來陪著……

周遭的氣氛很安靜，靜到仿若能聽到對方的呼吸聲。

溫淺的手掌鬆開又攥，攥又鬆開，時不時地抬眼看看壁鍾上的時間，也不知是不是邊有他在，思緒清醒的毫無困意。

在霍聿深倒上第三杯酒時，溫淺製止了他。

“可以了，在家裏沒人你的酒喝，不用都今天晚上喝完。”從他手裏拿過高腳杯放在一旁。

他不聲睨著的眼睛，聲線平淡低沉，“我不是小六，用不著這樣和我說話。”

溫淺撐著下看向他，喃喃道：“小六要比你聽話。”

忽而在他深沉的眼底好似看到了一抹促狹，立刻又解釋道：“我不是關心你，隻不過你每次多喝一點就容易折騰人，還指不定又會認錯人，算我怕了你。”

認錯人？男人微微皺起眉。

雖然他沒去接的話，可倒是真的沒有再去倒酒，節骨分明的手指輕輕敲打著大大理石麵，眸裏意味不明。

“溫淺，我應該是從沒認錯過。”他清淡地出聲，說話間的神漸漸放鬆下來，就好似隻是與閑聊一般。

聽到這話，溫淺不由得覺得好笑，問道：“那你當初為什麽剪了我的頭發？”

霍聿深重新將打量了一次，視線落在披在肩上的長發上，離那時候過去有多久了？

記不得了。

他問道：“很介意？”

“對。”溫淺毫不客氣點頭，想當初聽到霍聿深提這個要求的時候隻覺得無理取鬧，怎麽自己的頭發長什麽樣子還要經過他的同意？

“我聽說了，為了剪個頭發還哭，真出息。”他收回視線，目慵懶地向別，隻是眼角在不經意間微微揚起弧度。

頭頂上清冷的燈將他的廓襯得更加冷分明，可眼神裏似乎與往常不一樣，有些愫逐漸變，變暖，是他自己也不曾意識到的。

當然，溫淺也沒注意到這些，隻聽出了他言語之間的嘲諷。

於是轉過和他並排坐著，邊出幾分涼涼的笑：“可不，本來以為你有什麽特殊癖好，後來才知道，還真的是因為有些放不下的嗜好。”

那時候直到看到宋蘊知，才明白他心裏的那些執念是什麽。

好像是心裏堵了口氣似的，溫淺側眸看著他，“霍聿深，你倒是說說，我長得像不像宋小姐？”

他挑眉看向，眸中帶著不解，睨了半晌，才道：“不像。”

“可是我總覺得，你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別人。”

霍聿深不說話的時候這氣氛顯得就有些沉悶，卻和以前不一樣，顯得沒那麽僵。

好半晌，他的間似是逸出了一低笑，語氣清淡不屑，“人就容易瞎想。”

溫淺點點頭，也沒反駁他的這句話。反正總歸是他有理，和他爭辯也沒什麽意思。歪頭看著他的側臉，低聲說：“那你說說，這些日子全部都是在深夜回來，你到底去哪裏了？”

問完這句話之後，溫淺倒是有些回過味來，是不是他又要說管他的事？

也沒準備霍聿深會回答，可倏然間，他側眸看向，深邃的眸底帶著意味不明的探尋，看得總覺得有些不自在。

“溫淺，那你瞞了我什麽事？”他斯裏慢條的問著，語氣不疾不徐，仿佛也不急於得到這個答案，又像是僅僅是試探而已。

的神間有微微愣怔，也僅是一瞬時間，轉瞬便神如常反問道：“不是不介意我的過去？要說瞞著，我也沒瞞你什麽。”

溫淺的目不聲的地膠著在他上，似是想要在他淡然平靜的臉上發現一些破綻，可讓失的是，一也沒有。

沒說錯，確實也沒瞞著他什麽。

就從一開始霍聿深問，誰是第一個男人，那時候連自己都不知道過去那段事，自然就是不知道。

到後來，他又問，猶記得那時的抑著緒冷聲說，那是個禽！

再後來，他便也沒再問。

自然，也就沒再說。

實則各懷心思，卻就這樣飾太平一起過著，很奇怪，卻又找不出不和諧之。

霍聿深的薄微微抿著，深邃的視線落在不遠的壁鍾上，看著指針悄然行走，目漸漸模糊。

“既然是過去，也沒什麽好提。”

男人平淡的聲線在的耳畔蔓延開來，仿佛帶著中醇厚的酒香，染著夜的寂寥。

溫淺也沒說話，也不知道他說的這句話是真心還是假裝大度。

反正若是換了，是怎麽也不能忘記過去的事，不過隻是事已既定，頂多做到不再去恨和抱怨，依舊做不到徹底原諒。

不再恨霍聿深，不再恨霍家人，這已經到頂，隻是不可能原諒。

溫淺從椅子上下去，慢慢走到廚房倒了兩杯溫水，而後慢慢走回他邊。

在離開的這片刻，霍聿深的目好似每一刻都在上，眼看著那背影從他的視線裏慢慢走遠，直至消失……

曾經也有人和他這麽說過，要是真的沒這個意思，就趁早放了溫淺。

霍聿深一向覺得自己不是好人，可在那時候也難得會生出那樣的念頭，要不然就放了……

現在呢？

現在要是再有人在他麵前說這樣的話，他還會生出這樣的念頭嗎？

許是不太可能了。

他放過一次，又是自己往他邊走，豈有再放走一次的道理……

溫淺把水杯放在他麵前，杯子落在大理石麵上的聲音讓他拉回了思緒，將目從遠收回，靜靜地落在上。

“你上有酒氣，喝一點散散味道。”

霍聿深接過杯子，拇指挲著杯壁，右手虎口那道傷疤就這樣清晰地展現在他眼底。

這些年裏任他如何想要忽視也始終無法忽略的存在，也是他逃避不開的過去。

許是夜太過安靜，也許是氣氛靜得又沉又，卻不知到底是為何，霍聿深竟會主問：“溫淺，你不好奇，為什麽要給小六做親子鑒定？”

此時溫淺剛喝完半杯水，聽到這話時放下水杯，一雙瀲灩的眸子裏盡是不解之。

怎麽會不好奇。

“當然好奇，隻是你又不會告訴我，好奇也沒什麽用。誰知道你們這些人心思都裝著什麽。”

男人睨著，狹長的眼尾微微上挑，有淡淡的笑紋浮現。

“你覺得我帶小六做親子鑒定是在懷疑他，會替他覺得不值，”話至此，他停頓了片刻，薄邊上染上些許微涼的嘲諷，繼而說：“溫淺，我這麽大的歲數，我父親依舊不相信我。”

依舊這兩個字眼，聽出來的盡是些無奈。

愣愣的看著霍聿深，仿佛從來聽到過他用這樣的語氣說話，蕭索且又落寞……

不像是他。

霍聿深將麵上的神變化盡收眼底，英氣的眉宇輕蹙起。

“你在可憐我？”

溫淺立刻搖頭，“沒有。”

一直以來溫淺就覺得他們家不像是個尋常人家，沒有尋常人家的親，也沒有尋常人家的天倫，可到底怎麽複雜，也不想去弄清楚。

至於可憐，那更算不上。

再怎麽樣，霍聿深又哪裏是需要來可憐的人？

男人修長的手指輕點著玻璃杯，仿佛自言自語，低聲道：“你說替生下小六的那個人不值，我也覺得不值，一開始隻是覺得虧欠，直到小六被帶回來，我才低估了我家裏人的能耐。真是什麽也都做得出。”

說話間，他的眼角眉梢上都像是染著一層薄薄的寒涼，更多的又是一子難以言喻的無奈。

就連他也有這樣難以把控的事。

其實溫淺不願意多聽他講這些事，每聽一次那也就隻是將的掩飾起來的傷疤再次掀開，並不是不去想就真的不存在。

溫淺覺得他可能是有了醉意，不然又怎麽會和說這些話？

可聽著他的聲線又是平靜如常，就連那雙眼睛，都是清明的。

把水杯往前推，看著霍聿深放在一旁的酒瓶，忽而手拿過來，有些想要試試被酒支配究竟是種什麽覺。

一醉大夢而過，不知是不是就能將這些煩心的事盡數相忘。

霍聿深在往高腳杯裏倒酒時候製止了的作，然而卻不依，就依著自己心來。

他那酒瓶拿走放於一旁，沉聲說：“好了，就半杯。”

溫淺低著頭，長長的眼睫遮擋住眸底的異樣緒，搖晃著杯子裏的酒，隻是這樣看著，卻一口也不喝。

說：“所以你後來一直不喜歡小六，就隻是因為他的存在僅僅是你家裏人用來達到某種目的的手段？”

霍聿深沉默著，是默認。

榮竟何也對說過，小六一被帶回去就是霍家的長孫……

“隨便抱來一個孩子，要是偽造一個份，那也是一樣的。”他的語氣有些不屑，卻始終平淡得聽不出其他緒來。

溫淺看著杯子裏的酒，微微瞇起眼睛，也不去看他，忽而出聲問：“霍聿深，你對自己的家裏人尚且要這樣懷疑猜忌，過得累嗎？”

“或許吧。”他輕描淡寫地說著，深邃的眼底出了幾分淡淡的疲憊。

有時候溫淺覺得這個男人自大到完全沒有讓人可憐的必要，可又有時候，他會有些出乎於意料之外的行為，也會在不經意間放下姿態，斂去那一高高在上的矜貴鋒芒。

“小六是不是你的孩子，你自己不清楚？”又問。

之前溫淺也這樣問他，不過那時候他本不屑回答。

現在也不知道是為何，他沉了片刻後，嗓音低緩地說：“帶小六回來的是我姐姐，在把小六帶回來之前，我不知道這件事。沒什麽東西是絕對真的，眼見到的也不一定能完全相信。”

聽到這話溫淺覺得自己的心跳都不知不覺得快了幾拍。

抑著心的緒，佯裝不聲的樣子，疑問道：“難道你姐把小六帶回去，還能不做鑒定？”

霍聿深也給自己到了杯酒，修長的手指執起高腳杯隨後一飲而盡。

“誰知道呢？又不是不能作假。”

溫淺攥著手心，這時候沒辦法說清楚自己心裏此時這種緒什麽，一時之間真是百般滋味。

此時此刻，又是到了這個地步，霍聿深並不像是在騙。

或許，他是真的不知道，對於當年的事，他也隻是得過且過的放任著，就放任小六在邊，一過經年。

溫淺發覺或許這像是他的格能做得出的事，隻要無害，那就留著。

就像現在的一樣。

與他而言不見得有多重要，隻是無害罷了，畢竟在他麵前始終都是螻蟻般的存在，起不到什麽威脅。

“霍聿深，那你希小六是你親生的，還是希他不是你親生的？”

聽到低的嗓音，他不側目看向，狹長的眸子微微瞇起，也帶著些許的疑，此時此刻他也在問自己。

到底是希他是親生的，還是不是？

長久的一陣沉默，誰都沒再說話，溫淺聽著自己明顯快起來的心跳聲，手心裏出了一層薄薄的冷汗。

他家裏到底是一個什麽樣的地方？才能即使是親人之間也都是這樣的猜忌懷疑？

很久之後，霍聿深斂起眸中的愫，道：“他如果不是我親生的，或許虧欠會一點。至於當初那個人，隻要當看不見，我就不再去想，畢竟也不是什麽好的回憶。”

那些欠下的債，能還則還。

那些不願意記得的回憶，亦是能忘則忘。

溫淺現在有些弄清楚，為什麽他會莫名其妙就帶著小六來做親子鑒定，恐怕也是因為他自的原因，就像他說，他這麽大的歲數，他父親依舊懷疑……

隻是回了趟錦城的家裏就這樣，是發生了什麽？

溫淺微微咬著，而後抬眸直直的看著他的眼睛，說：“霍聿深，現在這些東西說多了實則也沒什麽意思，再等上幾天這結果就能出來。”

“嗯。”他應了聲，也不再想多解釋。

隻是過了須臾，溫淺又說：“倘若小六是你的兒子，你恰好心裏還留著幾分虧欠，那就盡可能對小六好一點吧，畢竟他是在你邊的。”

別人就算是想看，也是一種奢侈，譬如說……

整點的鍾聲響起，打破了周遭的寂靜，在這空曠的夜裏顯得更加寂寥。

“不早了，我先上去睡，你要是還有閑雅致在下麵坐著，那就在這待著吧。”

言罷，溫淺從椅子上站起來，心裏沉甸甸的，卻也不知都算是裝了些什麽東西。

才走上兩步路，腰間就橫過來一隻手臂，他微微使力就很容易將帶向自己邊。

空氣中彌漫著一淡淡的酒香，像他眸底的，深沉醉人，也想他菲薄畔的弧度，涼薄。

溫淺掙了兩下沒能掙開他的鉗製，也就沒再去做無謂的抗爭，放鬆了子坐在他上，輕聲說：“我真的困了。”

話音方落，男人放在肩上的手轉移至的腦後扣住，薄覆上的，在毫無預備時強勢卻又霸道地掠奪所有的呼吸。

溫淺睜大雙眼，的手撐在他前試圖隔開兩人之間的距離，可下一瞬又被他抓住，在邊輕舐，輾轉。

開始掙紮，神間變得有些狼狽。

男人的作漸漸停下，他微微鬆開，此時兩人的已經重新換了位置，整個人被他錮在懷中。

居高臨下地將每一分神收於眼底。

溫淺的呼吸有些急促，可能是因為心理作用，到現在怎麽也做不到若無其事接他，隻是在他麵前有時還必須要擺出這幅不介意的樣子。

到底是很難繼續往下裝。

霍聿深湊近的臉頰，薄劃過的耳側，灼熱的氣息落在耳廓上，“怎麽時間越長，反而沒以前膽子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