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從西梢間回來的蘇綠檀，神淡定多了，至於之前那本書嘛，也被藏好了，只要鐘延找不著，這事兒就算揭過去了。

神態自若地空著手走進屋，蘇綠檀哎呀一聲故作苦惱道：“夫君，我找不著了，明明記得放在那邊的。”

鐘延眉頭微，道：“哦，找不著就算了吧。”

蘇綠檀坐在炕桌旁邊，端起了茶杯。

鐘延餘落在端茶杯的手上。

蘇綠檀飲下一口，秀眉擰了起來。

鐘延心跳快了起來，原本放鬆的手微微攥起了拳頭。

蘇綠檀嘟道：“味道有點濃了。”

鐘延松了口氣，角抿了抿。

蘇綠檀擱下杯子問道：“夫君，你今日怎麼回的這般早？”

想起書齋之事，鐘延面不改答道：“神策衛的事眼下多由同僚去做，這幾日我便比較清閒了。”

蘇綠檀“哦”了一聲，道：“清閒好呀，以後去了左軍都督府，怕是要忙碌起來了。”

鐘延道：“是了。說起來你也好久沒有出過門了吧？”他問這話的時候，一直瞧著蘇綠檀。

蘇綠檀鎮定自若地答說：“是啊，哎，日日都過的無趣的很。”

鐘延修長的食指篤篤地敲打著桌面，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蘇綠檀興問道：“夫君是打算帶我出去遊歷長見識嗎？”

見識的還不夠多嗎？

鐘延起，兩手背在後面，道：“我還有事，回書房去了，晚膳的時候派丫鬟過來傳話就是了。”

兩手撐著下，蘇綠檀噘道：“好吧好吧，不打攪你了。”

鐘延闊步往外走，這小頭，裡沒有一句實話。

這廂鐘延才從榮安堂出去，進了書房，甬道圍牆旁邊躲著的小丫鬟神慌張地往千禧堂跑去了。

千禧堂次間裡，趙氏的丫鬟月華正給抹了清涼油在太上。

待出去打聽消息的丫鬟月雲回來了，趙氏急忙問道：“可瞧見了什麼？”

雲月道：“還同以前一樣，侯爺回過榮安堂一趟，沒多久就出來了，奴婢估著是等晚膳時候才回去用膳，夜裡再回書房歇息。”

趙氏往羅漢床上猛地一靠，自言自語道：“這就奇怪了，月華不是說今兒在花廳的時候，他們兩個好像沒什麼異樣，那持譽怎麼一天天不著家的，也不在蘇綠檀屋裡過夜了。”

月華一面兒輕輕給趙氏按著，一面兒道：“奴婢看得清清楚楚呢，夫人在吹奏那塊大石頭的時候，侯爺眼神在夫人上，挖都挖不下來，倒不像丫鬟們傳的那樣，侯爺醒來之後就不大親近夫人了。”

趙氏淡眉鎖，怪道：“那兩個人怎麼都不宿在一起了？難道蘇綠檀來了月事？”

月雲道：“這都多天了，哪有來那麼長的月事，那不是得病了？”

月華也立刻道：“夫人面倒還好，不像病的樣子，何況也一點兒風聲都沒聽到。而且上午在園子裡的時候，夫人胡吃海喝一樣沒，若是不濟，一個哥兒都沒得來，哪裡敢這樣胡來？”

這番分析有理有據，趙氏想著想著，太就繃了，死了帕子忽然直起背道：“要死了要死了，那小蹄子不會是有喜了吧？！”

月華手上勁兒陡然重了些，疼得趙氏推了一把，斥道：“你要死我？”

皺了皺眉，趙氏沒好氣道：“要真是有了，才們如願了！我的兒又要跟我離了心！”

旁邊生育過的婆子搖首道：“不對，不對。夫人要因為有喜了跟侯爺分房睡，怎麼會吃那麼多螃蟹。孕婦哪兒能吃螃蟹？”

聽到這話，趙氏才松了口氣，道：“對！孕婦哪裡能吃螃蟹。”抬起手指著兩個小丫鬟，罵道：“你們兩個咋咋呼呼的，嚇死個人了！”

月華跟月雲兩個一臉委屈，們倆本沒提懷孕的事，是老夫人自己提的呀！們兩個沒生育的，哪裡懂得這些。

到底不敢頂，又聽得趙氏道：“又不是有喜又不是來月事，還真是奇了怪了。”沉思一瞬，繼續吩咐道：“給診脈的大夫要來了是吧，你倆盯著些，等大夫把完了平安脈，趕攔下他，給我問個清楚。”

兩個丫鬟應下了，之後趙氏又思量起別的事來，一心就想著鐘延不肯睡在蘇綠檀的房裡必有，反常必有妖，得弄清楚才行。

揮退其他丫鬟，趙氏對心腹趙媽媽道：“你說持譽是不是不喜歡那死丫頭了？”

趙媽媽眉頭在一塊兒，一臉為難，這怎麼說，聽月華的描述，侯爺明明疼夫人著呢！興許比之前還疼上幾分。

趙氏複又不悅道：“瞧長的那狐子樣，也就是命好，得了什麼狗屁高僧批命，又恰逢寶守孝。但凡遲個半年，持譽封了軍功，還看的上蘇家？”

又嘟嘟囔囔地抱怨了幾句，趙氏道：“持譽的子我最瞭解了，肯定是因為對蘇綠檀沒了興趣，才冷落的，男人哪有不喜新厭舊的。”

趙媽媽試探著道：“侯爺他好像並未……”

不等趙媽媽把話說完，趙氏便道：“肯定是這樣，持譽厭了了！厭了就好，厭了就好。”越說臉上笑意就越大了。

趙媽媽在旁垂頭，只敢在心裡說：侯爺明明沒有厭夫人，對夫人歡喜著呢！

趙氏這廂認定自己想的是對的了，便吩咐趙媽媽道：“這幾天你別忙園子裡的事了，給周達家的去做，你過來……”

附耳吩咐了一些話，趙氏打發了趙媽媽出去，便躺在了羅漢床上，喚了丫鬟進來伺候，自上午丫鬟一路盯著蘇綠檀夫妻倆，就唉聲歎氣了一上午，這下子總算是有點胃口了，讓廚房現做了粥給吃。

這廂趙氏吃過了粥，那廂蘇綠檀歇了會兒，起來的時候天已經有點黑了。

蘇綠檀個懶腰，漱漱口喝點兒茶，就讓丫鬟傳晚飯。

坐在羅漢床上，蘇綠檀讓夏蟬給捶捶肩背，讓冬雪給捶捶。

這還不夠，蘇綠檀自己也給自己了後脖子，嘟噥道：“這一天天也沒幹什麼，怎麼覺得這麼累呢？”

夏蟬接話道：“這還沒幹什麼啊？”

天費盡心機跟侯爺兩個打打鬧鬧，子不累心都要累了。

蘇綠檀卻覺得自己什麼也沒做，喝了口茶水解，想起下午掉在地上的幾個棗，道：“下午侯爺進來怎麼也沒給我打招呼？真真可惜了我的棗兒，甜津津的，掉地上好幾個。”

還讓鐘延給吃了一個呢！要不是為了堵他的，蘇綠檀一個都不給他吃。

誒？蘇綠檀忽然想起來了，鐘延不是不吃甜食嗎？他那會兒估計也被整愣了吧！

夏蟬忐忑道：“夫人……是侯爺不準奴婢出聲的，你沒在屋裡做什麼……那什麼的事吧？”想起蘇綠檀白天在書齋買的書，就提心吊膽的。

蘇綠檀角上揚道：“做了又怎麼樣？”

夏蟬拔高音量驚恐道：“真做了啊？”

蘇綠檀點頭，只要會編瞎話，有什麼是糊弄不過去的啊？別說《論語》，四書五經背起來都不帶打嗝的。

哄鐘延那不是一套一套的。

夏蟬結結問：“侯、侯爺沒斥責你吧？”轉念一想，又道：“不對啊，奴婢特意看著了，侯爺下午出去的時候好好的，臉不是很難看呀。”

蘇綠檀沖夏蟬眨了眨眼，笑瞇瞇道：“我雖然做了，但是沒被他發現，那書我換上了別的封皮，他看不見的。”

夏蟬松了口氣，但還是怕的很，勸道：“夫人，要不你還是規矩著些？奴婢們整天也跟著擔驚怕的。”

蘇綠檀安道：“怕什麼呀？你們難道沒瞧見侯爺寵我寵得不得了嗎？”只要一天是定南侯府的夫人，鐘延為了顧及夫妻面，就不會給難堪。

冬雪這時候才開口道：“夫人說的有理，以後只要夫人懷上個哥兒，好好教導，一生一世的榮華富貴也就不愁了。”

提起這茬，夏蟬想起來，道：“夫人這月的月事，怎麼到現在還沒來？”

蘇綠檀了肚子，道：“我說呢，怎麼都沒疼，也不脹了，還怪舒服的。”

夏蟬跟冬雪兩個相視一眼，前者瞪圓了眼睛，道：“夫、夫人不會是有了吧？！”

蘇綠檀扯了扯角，連鐘延的屁都沒著！有喜？上哪兒有喜去？

鐘延有喜都不會有喜。

扯了扯角，蘇綠檀道：“不是，我心裡有數。”

夏蟬吞吞吐吐道：“那也未必，侯爺昏迷那幾天……”

鐘延排完毒的服都是院裡的丫鬟洗的，髒東西們都看得見，伺候主子久了，大概也知道是怎麼回事了。

蘇綠檀搖搖頭道：“這回不會的，別猜了。”

夏蟬還是不放心，道：“奴婢明兒就請大夫來給夫人診脈。”

這事蘇綠檀倒同意了，月事久不來，總歸是有點問題的。

主僕幾人這麼一聊，天也快黑了，秋風嗚咽，吹得隔扇花窗吱吱作響。

蘇綠檀打發了春朝去書房喚鐘延過來用膳，夫妻二人又同坐在一起了。

兩人之間本來隔著一臂的距離，蘇綠檀想起《今平眉》前兩回裡主角平眉的樣子，便把板凳挪到了鐘延邊，挨著他坐。

因著蘇綠檀沒有地在鐘延上，所以他也沒推開，只是淡淡問一句：“你做什麼？”

腦袋歪著，蘇綠檀托腮道：“桌子是你做的？椅子是你打的？地上的磚是你鋪的？我挪一挪又礙著你什麼了？你不高興你也挪開呀！”

鐘延角了，他就問了一句話而已，蘇綠檀就吐出這麼一大串來。

沒多大會兒，丫鬟上菜來了，夫妻二人仍舊不要下人布菜，擺好了碗筷自己吃自己的，夏蟬還站在一邊伺候，想等二人開始吃一會兒了再出去。

飯桌上三葷一素一湯，醬鵝、板栗燒野，還有一道火燉肘子，素的就是一盤時蔬，外加一大碗秋雨後的筍湯。

和之前一樣，蘇綠檀第一筷子的夾到鐘延碗裡了。

鐘延差不多也習慣了，就接了蘇綠檀夾過來的野，正要吃的時候，就聽得道：“夫君，禮不尚往來，非禮也。”

舉筷的手一頓，鐘延放下那塊，也趁著筷子還乾淨的時候，夾了一塊準備往蘇綠檀碗裡放。

不等鐘延把放碗裡，蘇綠檀就張著湊到他跟前，道：“夫君，我要你喂。”

一點點大的櫻桃小口就這麼張著，蘇綠檀的丁香小舌也不大安分，在口腔裡游來遊去，像一條故意逗弄餵食者的小紅鯉。

這副模樣，不是《今平眉》裡平眉勾引繼兄的手段是什麼？！

那書裡的第一回就講有一名為平眉的子因母親改嫁，家有繼兄和繼父，後來父母相繼離世，嫁人之後也了寡婦，平日裡靠著做挑貨郎的老實的繼兄接濟過日子，終於在某天按捺不住了，在繼兄給送吃食的時候，做出了此等舉。

簡直是恬不知恥！

當然了，鐘延暗罵的是平眉，蘇綠檀是他明正娶回來的嫡妻，兩者還是不一樣的。

手抬了半天，鐘延終究還是把放到了蘇綠檀的碗裡，道：“老實吃飯。”

蘇綠檀可不依了。

“啪”地把筷子拍在桌上，蘇綠檀道：“喂不喂？”

《今平眉》裡，挑貨郎起初也沒應下平眉的要求，所以平眉越發不饒過他，斟了一杯酒，拿渡給他，一杯酒下肚，兩人衫就不整了。

鐘延知道，蘇綠檀膽子還沒有大到敢他服的地步，遂不懼，篤定道：“不喂。”

“是不是不喂？”蘇綠檀叉腰道。

料定蘇綠檀不敢手服，鐘延就是口風不改，道：“不喂。”

蘇綠檀坐得穩如泰山，半天都一不。

獨自吃了兩筷子，鐘延不了蘇綠檀在旁幹坐著的樣子，咽下裡的東西，忍不住催道：“再不吃要涼了。”

一旁的夏蟬眼見形不妙，拔走。

蘇綠檀哼了一聲，沖夏蟬道：“夏蟬，你替我告訴他，食不言寢不語！這還是他自己說過的話！”

夏蟬抬起的一滯，只好又收回來了，著帕子低著頭對鐘延弱聲道：“侯爺，夫、夫人說……”

鐘延角微沉，盯著蘇綠檀道：“好好吃飯。”

蘇綠檀又是一哼，沖夏蟬道：“告訴他，我現在沒胃口！”

夏蟬張半天才敢道：“侯、侯爺，夫人說……”

鐘延鎖眉道：“怎麼就沒胃口了？剛才還好好的。”

噘著，蘇綠檀道：“夏蟬，告訴他——”

鐘延冷聲道：“夏蟬，出去。”

夏蟬張開的又閉上了，乾咽了一下，一臉為難地看著蘇綠檀。

蘇綠檀重重地眨了一下眼皮子，算是答應了，夏蟬便抖著出去了，出門之後，趕靠著牆，朝冬雪手，讓過來扶一把。

冬雪驚慌失道：“怎麼了？侯爺跟夫人怎麼了？”

夏蟬握著冬雪手臂的雙手還在發，神神地低聲道：“我、我剛才差點就替夫人訓了侯爺一頓，就差那麼一點。”

冬雪一臉震驚，攙著夏蟬去了別說話。

夏蟬把次間裡發生的事都告訴了冬雪，冬雪了額頭冷汗，道：“主子的事你也別跟著瞎摻和，侯爺一向不喜歡咱們這些丫鬟。”

夏蟬哭喪著臉：“我也不想啊……”

冬雪歎息一聲，雖然侯爺不喜歡院裡的丫鬟，底下的人也都懼怕他的很，但他對夫人真的是越來越寵了。

只要侯爺重著夫人，這就是對們陪嫁丫鬟的最大恩寵。

……

次間裡，蘇綠檀還跟鐘延兩個大眼瞪小眼，彼此相顧無言。

好歹丫鬟走了，鐘延面也緩和一些，淡淡道：“吃飯罷。”

蘇綠檀仍舊不肯，抱怨說：“自你醒來，就和從前完全不同了，不與我住在一個屋簷下，吃個飯也不肯依我的意思來。”

鐘延說教道：“平常人哪有這樣吃飯的？卿卿我我……”

“平常人哪裡有你我這樣不同床的夫妻！”

鐘延竟無言以對。

“三堂弟對妹妹怎麼樣有目共睹，府裡上下沒一個不稱讚的，我也不指你能像他一樣了，難道比二堂弟那混子還不如？”

居然拿他和鐘延軒那狗雜種比，鐘延很不高興。

蘇綠檀哼了一聲不滿道：“我對你實心實意，懂你你，樂君之樂，外面哪個不豔羨你娶了個好看又賢慧的妻子啊！你再看看你怎麼對我的？夜裡見不著人，白天見著了也是一整天冷冷冰冰的，若其他人瞧去了，該怎麼議論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