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朱五郎的石頭第一次砸向吳氏，被躲開了，他又撿了起來，退開幾步要往吳氏上再扔一次。

吳氏丫鬟此時正好不在邊，一時沒想起來跑，兩手很快擋在了腹部。

蘇綠檀快步走過去，呵斥道：“小胖子，你幹什麼呢？！”

朱五郎年且六歲，生的頭大耳，握著石頭仰頭著蘇綠檀，嘿嘿一笑道：“穿的像靶子，我要打。”

朱五郎在家裡常常讓人給稻草人穿上華麗的服飾，用東西砸它們。今日是定南侯府大喜日子，吳氏難得穿得喜氣了些，被朱五郎當做了家中的草人。

蘇綠檀對此事略有耳聞。心裡氣朱五郎對吳氏的不尊重，卻被溫的吳氏扯住了袖子，只好收了收脾氣，忍住手的衝，惡狠狠道：“走遠點！”

朱五郎做了個鬼臉，抬腳跑向懷慶那邊了。

吳氏已經嚇得眼圈泛紅了，蘇綠檀拉著吳氏的手，低聲問道：“妹妹，你是不是有了？”

漸漸鎮定下來的吳氏點點頭道：“是的，前幾天才知道的，還未過三月，就沒急著告訴你們。”

蘇綠檀後怕地了自己的口，道：“那死小子，再讓我瞧見他，剁他的豬蹄子！”

吳氏破涕為笑，道：“走了就算了，我先回去休息會兒。”

蘇綠檀正要扶著吳氏去找丫鬟，朱五郎折了回來，手裡還著石頭，照著吳氏的肚子就拋了過去。家中僕人說了，婦人肚子最弱的，砸了肯定要痛的。

嬰孩兒拳頭大的石頭，就這麼吳氏肚子上飛過去，丫鬟穗兒和夏蟬在後面瞧見了，嚇得驚出聲。

還好蘇綠檀有十多年跳舞的底子，反應夠快，一旋，擺飛揚，像紛飛的落英，就擋在了吳氏前面——結果自己的屁被猛然砸中，不消看都知道青紫了一塊兒。

吳氏面慘白，兩都嚇了，兩手搭在蘇綠檀的肩膀上問：“嫂子，你、你要不要？”

冷嘶一聲，了後腰，蘇綠檀秀眉擰的的，髮之痛，這就很難忍了。

出了口重氣，蘇綠檀咬著牙對吳氏道：“我沒事兒——夏蟬，穗兒，過來照顧好三夫人。”

說完，蘇綠檀轉過去，黑著臉看向朱五郎。

朱五郎渾然不懼，兩個手指頭勾在裡，咕嚕咕嚕吐著舌頭，要多討厭，有多討厭。

蘇綠檀真真是吃不得虧的人，在園子裡撿起一能有一截手指的子，往朱五郎那邊走。

朱五郎似乎意識到危險了，慢慢後退著，仰頭道：“你敢打我！你以為我不認得你！你這賤婦！”

這話倒是很有意思。

蘇綠檀勾起角，掛著一個假笑，上前去就是一腳，掃在朱五郎小上，撂倒了他，手裡的子狠狠地甩了下去，打在他的背上、胳膊上多的地方。

朱五郎長得胖，聲音也渾厚，聲震天地，一下子就把戲檯子那邊人的目都給吸引過來了。

方才丫鬟尖的時候，花廳裡的人早就出來看看是怎麼回事了，眼下幾乎所有的人都了過來。

懷慶和朱家四娘也小跑著過來了。

懷慶脾氣大，見自家人被欺負，持兇者又是蘇綠檀，臉頓時就不好看了，高聲道：“蘇綠檀，你幹什麼！你一個婦人欺負小孩子，還要不要臉皮了？”

朱四娘子，只敢把朱五郎給扶起來，都沒敢跟蘇綠檀對上眼神。

蘇綠檀拿著子，毫不懼，道：“我這是替朱家積德。”

懷慶氣紅了臉，回道：“朱家得到你去積德！你算什麼東西！孩子才幾歲，你竟然對他用刑！”

朱夫人也趕過來了，帶著丫鬟婆子，氣勢人。

趙氏也匆忙過來，一看得罪了人，冷著臉責備蘇綠檀道：“綠檀，你這是做什麼？”今日來客這麼多，怎麼好在賓客面前，傳出去要被笑話死！

朱五郎也是有心思的，撲到懷慶的懷裡，嗚咽道：“表姐，欺負我！嗚嗚，打的我好痛！”

懷慶憎恨蘇綠檀，此時倒像個慈的姐姐了，著朱五郎的頭，沖蘇綠檀道：“也忒沒個誥命夫人的樣子了，憑你也配得上侯爺？左右你給我弟弟道個歉，我也就不計較了。”

朱夫人攥著帕子，咬著牙道：“老夫人和夫人總該給個說法罷！”

趙氏也贊同息事寧人的態度，忙道：“綠檀，給人道歉！”大事化小了，面子還能挽回一些。

吳氏趕站出來了，正要解釋，鐘延從人群裡中過來了。

已經十天了，蘇綠檀十天沒同他說過話了。

鐘延被灌下了許多酒，面雖未發紅，上卻帶著濃濃的酒氣，周還散著一寒氣，駭人的很。

這樣不近人的鐘延，連懷慶和趙氏都有幾分怕了。

後面跟著的還有鐘延澤。

終於來個能主事的了。

鐘延沉聲問道：“怎麼了？”

蘇綠檀本不覺得被趙氏和其他人誤會有什麼，可鐘延一來就覺得委屈了，嗓子噎著東西似的，說不出話來。

鐘延澤見妻子面不好，也趕過去扶著，吳氏捂著肚子低聲啜泣著。

後面的丫鬟這個時候哪敢。

就只剩懷慶快，一腦把髒水潑往蘇綠檀上，視鐘延道：“定南侯府就是這樣待客的？定南侯夫人還親自手打人？沒得失了侯府夫人的面！”

朱夫人礙于鐘延正得聖眷，雖是皇親國戚，也不敢跟定南侯府惡，忍著脾氣裝大度道：“畢竟是個孩子，做錯了事也勞不了定南侯夫人手替我教子！朱家就大人不記小人過，讓尊夫人給我家孩子道個歉便是了。”

鐘延面寒如霜，走到蘇綠檀邊，見眼圈泛紅，奪過手裡的子，扔到地上，在耳邊低聲道：“手不疼麼？”

蘇綠檀噘著看向鐘延，剛忍住的眼淚，漱漱地落下來了。

這人真要死了，滿酒氣，還說胡話。

說的心都了。

懷慶在對面沒聽清，以為鐘延責備蘇綠檀了，角掛著一笑意。知道自己這輩子嫁不鐘延了，但就樂意看到他們夫妻兩個不睦的樣子。

鐘延復又走到朱五郎這邊，朝他道：“過來。”

懷慶得意地朱五郎推出去了，朱五郎莫名地害怕起來，並不敢往前面走。

鐘延抬頭看著朱夫人道：“是該道歉。”

朱夫人面一松，趙氏也松了口氣。

朱五郎被懷慶推著往前走了幾步，瑟瑟發抖地等著蘇綠檀的道歉。

鐘延角上綴著一冷笑，原本背在後面的手，迅速地掐住了朱五郎的後脖子，直接把人提到了蘇綠檀面前，冷冰冰警告道：“給我夫人道歉。”

朱五郎嚇得哇哇大哭，鐘延聽得不耐煩了，在他頭頂道：“再哭，信不信我扭斷你的脖子？”

朱夫人差點嚇得昏過去，懷慶也難以置信地看著鐘延——他為了蘇綠檀就這樣沒原則，沒底線？！

趙氏生怕事惡化，趕上去拉著鐘延的袖子，勸他鬆手。朱家的婆子也慌忙過來救人。

鐘延加重了手上的力氣，朱五郎脖子一陣酸疼，腦袋快脹一個醬烤豬頭，登時服道：“對不起！對不起！我錯了！”

聽到這話，鐘延才把人放開。朱五郎兩一，摔在了地上。

朱家的人趕去抱起哭到失聲的朱五郎。

朱夫人指著鐘延就差破口大駡了。

鐘延不不慢地問蘇綠檀道：“那混小子做了什麼過分的事？”

蘇綠檀用帕子沾了沾眼淚，嗓音清淩淩道：“我弟妹腹中已有胎兒，朱五郎拿這麼大的石頭扔我弟妹的肚子！還好石頭砸在我上了，否則後果不堪設想！這樣的壞子，我難道還縱容他不？”

園子裡一片譁然。三歲看老，他這都五歲了，以後肯定是個敗類！

朱五郎打小紈絝本就是京城人茶餘飯後的談資了，這下好了，再不止是紈絝了，要殺人犯了！

懷慶面僵道：“你胡說！五郎才多大，怎麼會做這種事！”

鐘延澤張兮兮地攬著吳氏問道：“可真是如此？”

吳氏哭得梨花帶雨地點了點頭。

鐘延澤把吳氏給丫鬟，大步走到蘇綠檀邊，做了個深揖高聲道：“多謝嫂嫂救我孩兒一命！”

鐘延道：“都是鐘家子嗣，三弟謝什麼。”

鐘家人的態度，再明顯不過了。

但也是意料之中，畢竟定南侯府子嗣單薄，管他嫡房庶房的，只要能生一個，就是寶貝疙瘩。

朱家五郎，也太沒教養了些！

懷慶也深知表弟脾，幫腔是不敢了，只好怒其不爭地看著朱五郎。

朱夫人一臉難堪地揪著朱五郎的耳朵，氣衝衝道：“你可是砸人了？”這等大事要傳到皇帝耳朵裡，皇后都要跟著冷落。

朱五郎只管哭，本不解釋。

但這就是最明白的解釋了。

朱夫人只得代子道歉，請求趙氏寬恕。

趙氏本想博一個大度的名聲，在看到鐘延冷如冰霜的臉之後，終究是沒有把話說出口。

朱夫人看得出來鐘延和蘇綠檀夫妻倆不是好說話的，只好走到害者吳氏邊，拉著的手聲說好話。

鐘延澤怒氣還沒消下去，把吳氏的手從朱夫人手裡回來，氣道：“敢作敢當，誰做錯了就該誰道歉，代子道歉，不過是縱容而已！此次不絕，以後恐還有第二次。”

朱夫人沒想到定南侯府庶出一房的人也這麼難纏，面實在難看，指甲都要掐掌心裡了，讓婆子著朱五郎過來，給吳氏道歉。

朱五郎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但後脖子還涼著，仿佛還被鐘延正扭著一般，搭搭地說了那三個字。

吳氏偏開腦袋，大著膽子細聲道：“吃了苦頭的是我大嫂，朱夫人該讓小郎君給我大嫂道歉才是。”

到底是沒躲過去，朱夫人想起丈夫的抱怨和冷臉，也怕這件事被參到皇帝耳朵，儘管怒火攻心了，也還是憋著口氣，對朱五郎道：“給定南侯夫人道歉去。”

朱五郎哭得眼皮子都翻了起來，死死地抱著婆子的，不肯過去，生怕蘇綠檀邊的鐘延要死他。

婆子越強迫，朱五郎就越反抗，嗷嗷了兩聲，人就暈過去了。嚇得僕人們趕掐人中，請大夫。

這個節骨眼，再不好鬧了，蘇綠檀也故作“寬容”道：“孩子嘛，知道錯了就好了。朱夫人消消氣，日後好好教育就是。”

得了便宜還賣乖，仗義寬和的名聲全讓蘇綠檀給占去了！

朱夫人氣得兩眼發黑，懷慶也在發抖。

到底朱五郎小命要，趙氏安排人手，幫著把孩子抬進了暖閣裡。

朱五郎只是嚇暈了而已，掐一掐人中就醒了，醒來又接著哭，下人們怕他又昏過去接不上氣了，只好費盡心思哄著他。

偏朱五郎就是哭不停，哭著哭著還道：“我了。”

朱夫人邊的婆子只好厚著臉皮同鐘家下人討吃的，別的東西還不要，只要甜點和食。

蘇綠檀先趙氏一步，吩咐了夏蟬去拿。

夏蟬端了一盤子桂花糕和一盤子豬臉皮做的條過來，遞給了蘇綠檀。

蘇綠檀直接把東西放到朱五郎面前。

朱五郎毫不猶豫地抓起了條，一邊哽咽一邊問：“這是什麼？”

蘇綠檀道：“豬頭，快吃！吃了好變豬頭！”

剛剛平復下來的朱五郎“哇”地一聲又哭了，蹬著道：“我不要變豬！我不要變豬頭！”

趙氏心裡窩著火，好不容易哄好了能送走瘟神了，蘇綠檀又去招惹朱五郎！偏又礙於鐘延在旁，不敢發作。

鐘延只是抿了個淡笑，對蘇綠檀道：“回去歇著養傷罷。”

“養傷”二字也是用的很妙了，朱家人聽得真覺刺耳。

懷慶也忍不住嘟噥道：“真比公主還金貴了，砸一下就要養傷去！”

蘇綠檀可沒忘記懷慶的咄咄人，對方不就是想讓在鐘延面前出醜麼？

那好呀，倒打一耙還不容易？

蘇綠檀挽著鐘延的手臂聲道：“夫君，這回要不是人挑撥，本不會鬧這麼大的，傷了皇后娘娘母家聲譽不說，還壞了兩家分。”

名譽這事算是到了朱夫人的心窩子，嗔怪地看了懷慶一眼，到底沒多說什麼。

懷慶多機靈的人，哪裡還不清楚蘇綠檀把置於何地了？當時就沒忍住道：“你挑撥離間！”

鐘延把蘇綠檀護在後，像護食的老母，道：“不是你先挑撥的麼？”

懷慶一哽……在鐘延眼裡就是這樣的人？

懷慶是哭著跑出去的。

估著明日京城茶樓飯館都要熱鬧了。

……

鬧到半下午，這件事總算揭過去了，院的客們大多都走了。

太夫人也知道了這件事，小憩起來後，把蘇綠檀等眷全部去了永寧堂。鐘延他們則又被請去前院待客。

永寧堂裡，太夫人滿面愉悅地安吳氏道：“有孩子就好好保養，從現在開始就給你肚子裡的孩子支月銀，子養好些，爭取一舉得兩。”

吳氏笑得很，垂首道謝。

羅氏又笑誇了蘇綠檀，褒獎道：“鐘家子嗣是頂大的事，什麼人客人也越不過這件事去，蠻蠻做的很好，義薄雲天，這才像我鐘家的媳婦。”

蘇綠檀角也彎著，被家裡人撐腰的覺真好。

接著就到趙氏了，羅氏也沒一開口就責怪，而是先揚後抑道：“今日宴客你做的很好，以後再有大事，我也放心給你去辦了。”

趙氏心裡舒坦的很，臉上的笑容彰顯了的心。

羅氏轉口就敲打道：“凡事又不可急躁，不過分是非曲直就忙著低頭道歉，我定南侯府還沒卑微到這個地步，該得罪的時候不要怕得罪，更不能訌了先欺負自己人。”

趙氏低下了頭，羅氏這還是怪冤枉了蘇綠檀，反駁說：“媳婦這還不是為了鐘家的名聲嗎。”

羅氏也未過分苛責，只道：“下不為例。本家人才是最重要的，外人，只不是真正的天潢貴胄，怕什麼得罪不得罪的？天下是皇上的天下，不是其他人的天下。忠於一人即可。”

今日之事必然會傳皇帝耳朵裡，鐘府附近指不定還潛伏著錦衛，羅氏這話既是說給趙氏聽的，也是說給下人們聽的。

羅氏訓過話後，便讓們都回去了。

吳氏出來之後，還牢牢地拉著蘇綠檀的手，激地看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