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緩緩地流淌，像一攤淤積沉重而凝固了的河流。

朝野上下收拾起來的倒也快，不時傳來前朝新帝清檢故太子舊部的消息，以及……

“聽說陛下與九千歲在朝堂上又有了爭執，千歲爺不同意陛下將周家大爺的軍隊與西北軍換防的要求。”

景明給明蘭若帶來了前朝的消息。

明蘭若端著茶杯的手頓了頓，眉心一擰：“陛下，這是打算要千歲爺的人馬？他是瘋了麼，千歲爺助他登基才三月有余？！”

景明有些異樣地看著自家主子：“宮變之前，您還說過千歲爺尾大不掉，宛如當初的韓信威脅到了漢高祖劉邦，若是秦王殿下登基，他們之間在朝堂上遲早有一戰。”

大小姐不是一直有憂慮千歲爺勢力太大，遲早會影響到秦王，還想著要怎麼制衡千歲爺。

怎麼現在要當皇后了，倒是開始為千歲爺說起話來了。

明蘭若一愣，看向景明，眼神有些恍惚：“是麼……我原來這樣心狠……”

“是。”景明毫不猶豫地點頭：“您說后宮前朝，人人說您是呂雉轉世，那您就當定了這個毒呂后，既已參與朝堂之爭，雙手染滿腥，只能心冷、心、心狠……”

“就像當初呂后與蕭何一起，將立下汗馬功勞的韓信騙宮中，殺韓信，守劉邦……”明蘭若閉了閉眼，接過的話。

心頭一片冰涼，原來，是這樣狠毒的子。

竟想為了秦王，殺了蒼喬……

“沒有啊，您沒想過要殺千歲爺啊？！”景明一臉納悶古怪地看著明蘭若。

明蘭若抬起眼，怔然地看著景明：“是嗎……”

景明點頭：“您只是希他能榮退，安安穩穩地要西北去養老，不要被陛下挾制，也不要挾制陛下。”

奇怪了，怎麼大小姐最近這般健忘，自己的想法都不記得。

明蘭若忽然垂眸，低低地笑了：“啊，對的，我怎麼會想殺他，他是我的親人啊……很小的時候，阿娘還在，是他陪我長大，在宮里送走阿娘的啊……”

景明有些慌張地蹙眉：“大小姐，您怎麼哭了？”

明蘭若一手，上自己的臉，果然了滿手的淚，眼淚還在不斷地掉下來。

有些茫然地看著景明：“是啊，景明……我為什麼哭了？”

是慶幸自己不曾那麼殘忍，還是因為別的？

為什麼，腦子里像裹著迷霧，什麼都看不明白，也想不明白，卻有悲慟從心臟深涌出。Μ.166xs.cc

景明只能趕給遞帕子，不是細膩溫的春和，只能干地安——

“也是您想起了小時候與千歲爺相的時候，畢竟自從夫人去世之后，您悲傷過度，后來漸漸就記不起來以前在宮里的生活了。”

明蘭若恍惚地道：“嗯。”

后來便忘記了在宮里的事了，阿爹說，這是好事，讓永遠不要記起來，就不會難過。

看著明蘭若茫然空的眼神，景明也跟著難，又補充道：“您這些天不好，很多最近的事兒忘了，倒是想起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兒了，果然是病了。”

“當年，國公爺讓大夫給您開怡忘志的藥是對的。”

“您瞧，七傷，一想起過去，您就難。”

“……”

景明絮絮叨叨著，窗外影搖曳，明蘭若慢慢地陷了一種虛無迷離之中。

仿佛置于一種看不見前路，也看不清來時路的地方。

直到，一道磁又爽朗的聲音響起：“想什麼呢，明蘭若？”

明蘭若這才一瞬間，仿佛被人從虛無中拽了出來。

抬起眼，卻發現自己的手被一雙大手握著，面前一張俊酷的面容擋住了窗外的。

“上宏業？”下意識地低聲輕喃。

“是我，怎麼了，又發呆，天天發呆，窩在房里不出門，你是要長蘑菇不，走，帶你曬太去！”上宏業挑眉，不客氣地把又打橫抄起來，抱著往外走。

明蘭若哪里曉得他這樣魯莽，忙扶住他的肩膀：“你這是做什麼……別人看見不統。”

也就是他在的時候，才不會老昏昏沉沉的。

“看見就看見唄，你我不統的事兒還做了嗎？再不曬太，你就發霉了！”上宏業嘿嘿一笑，眼睛里倒映出細碎的。

明蘭若一下子不上氣了，低聲咳嗽：“謹言慎行！”

上宏業一臉納悶地抱著往外走：“夫人在想什麼，我說的是你我一個太子側妃，一個篡權奪位的逆子，還不夠不統？”

明蘭若：“……”

上宏業忽然挑眉：“嗯，夫人原來是說我日日歇在夫人這里，寵幸夫人，沉迷的事不統。”

明蘭若咳得更厲害了，想要下地：“咳咳……咳咳……陛下……您真是人無所適從……”

漲紅了臉，不知道最近怎麼回事，秦王殿下，不，這位陛下在自己這里愈發恣意了。

完全像他以前在軍中與同僚相的樣子，像展出另外一面來。

總是直呼的名字，不像以前那樣蘭若或者別的什麼表示親昵。

像慪氣一般的孩子，卻又會堅持只夫人，從不對自稱朕。

上宏業卻收了寬厚的臂膀，將錮在自己懷里，含笑爽朗的聲音里卻帶著一種奇異的語氣。

“這樣不好麼，真是正在的我，也是真正的你，明蘭若，這樣不好嗎，我你的名字，你也我的名字？”

明蘭若一時間有些不知要說什麼，他抱著的力氣大得驚人，讓彈不得，仿佛不這麼抱著，就會消失一般。

心中無奈，抬起眼，看著他，換個話題：“陛下，聽說您與九千歲起了爭執，您才登基三月有余，不能做這飛鳥盡，良弓藏的事，千歲爺有擁立之功！”

下一刻，明顯覺抱著自己人一僵，聲音也冷了下去：“明蘭若，人人都說你有呂雉的手腕和本事，最懂制衡之，也是你說過我如登基，日后與蒼喬必有一戰，怎麼現在倒是心疼起敵人了。”

明蘭若被他收的臂膀勒得悶哼一聲：“陛下，蒼喬不是敵人，他是我的親人，政局如此，我知道一山不容二虎，但是……陛下應承過我，留他榮退的，他此生無子嗣，妨礙不了陛下。”

似乎察覺明蘭若的疼痛，上宏業松了些手，在花園的邊上坐下，將的頭按在口。

“就算他沒有子嗣，但君主長，他為權臣便無力控君主，完全可以效仿曹選擇殺了我，再扶植帝上位，甚……至霸占太后，你當如何？”

明蘭若被他按著，看不清他的表，卻聽得出他話語里的憤怒與嘲諷：“陛下這是說的哪里話，一個太監霸占什麼……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