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塔樓裏的天心琴（一更）

洗了一個熱水澡，又迷迷糊糊睡了一覺醒來，雨還未停。

雨水打在池塘裏，滴滴答答的聲音莫名讓人覺得格外安逸。

這種安逸是上一輩子的奔忙裏從未驗過的，甚至在和許四娘生活的每一天裏，都未曾知過的。疲於奔忙的人生裏，通常都不會有心停下來聽一聽雨聲、聞一聞花香。

而，是沒有歸屬。

沒有朋友，除了許四娘，也沒有親人。許四娘是一個很好的老師，卻並非一個很好的母親。沉浸在自己的仵作世界裏，很會關注到生活方麵、緒方麵的事。

說是母，其實更像師徒。

所以當發現那群人的時候，心再如何恐懼，卻也沒有想過去找許四娘，反而來了這裏……姬無鹽，讓有一種，安全和歸屬。

沈歆走到窗口邊站著，還未至晚膳時分，因著這雨，天暗沉沉的，從的方向正好能看到開著的院子門口，裹著蓑著腦袋快速走過，看形有些陌生，許是新來的丫鬟……如此想著，目落在對方蓑之下出的一方裾，鵝黃衫。

不是下人服飾的布料。

卻也沒有多想，隻抱著胳膊在窗前靜靜站立。院子裏除了雨聲，什麽聲音也沒有，前幾日架起來的架子佇立在角落裏，失了彼時搭建之時的熱鬧。

一時間，竟也有些冷清。

……

古厝離開後不到一個時辰回來的，彼時沈歆還睡著。

姬無鹽仍在廊下，抱著那本畫冊閉目聽雨，幾步開外是古厝留下的“爛攤子”，真的沒有，也沒有讓任何人去打掃。

見人進來，指了指小幾上早就擺著的幹布巾，問，“如何？”

“。”古厝收了傘立在臺階上，站在原地撣了撣下擺上沾到的水珠，“隻承認自己是進門竊的小賊，說是觀察許久，見家裏長期無人，才鋌而走險的。”

不待姬無鹽問，了沾了水的袖子，又道，“那地方不好盤問，我就將人帶回來了。如今就關在咱們這……你設置的陷阱裏。”說完，看著姬無鹽輕輕地笑，風霽月。

“如此……”姬無鹽懶洋洋地點頭，有一搭沒一搭的，“餌已下，就是不知這魚兒何時上鉤……”

話音剛落，看到疾步而來的桃夭，笑意愈發深濃了幾分，緩緩起，“上勾了。”

相視一笑。

門口桃夭下意識了手臂，暗忖，這是秋了？下雨下地怪冷的。

此宅子西北後方，本來就帶了一座奇怪的矮塔，才四層，占地不大，看著年代比宅子長久許多，塔樓之中的木製樓梯踩上去都嘎吱作響，隨時會坍塌那種。古厝本來並不想對這座塔樓下手，畢竟修繕起來實在太麻煩了。

隻是他進去轉了一圈之後，驀地發現了一個驚喜……於是當機立斷，他這裏修建了藏書閣。

姬無鹽帶過來的書不多，即便後來陸陸續續又來了些，卻也是陳老覺得需要用的醫，所以藏書閣真正用來放書的，也就占了底下一層。

二樓被當了倉庫，擺著大大小小地木製盒子，都掛著大大小小的鎖扣，有的木箱子上還掛了不止一把，想來是一些比較寶貝的寶貝。不過若水也沒打算窺別人的財富，一邊提了漉漉的擺往上走，一邊還在反思這地進來地著實有些過於簡單了……那門上的鎖扣，還不如這些個盒子上的鎖認真些。

像是年代太久鏽壞了，竟是一就鬆了。

三樓幾乎空置著，隻臨窗擺了張桌子，桌上一副玉製的棋盤，若水對棋盤沒什麽興趣，隻遠遠看了眼，便轉繼續上樓……越走，越有些疑，這……就是地？到底在何了？

心下雖疑，卻又本能地對還未看到的四樓張了起來，連呼吸都斂著……若是有什麽變故，便一定是在僅剩的四樓了。

雨越下越大。

劈裏啪啦地打在窗戶上，一些細微的聲音被雨聲掩蓋。

視線所及的盡頭，是和三樓一模一樣的布置，臨窗一張桌子，桌上卻不是棋盤了，是一張琴。

一張被束之高閣的琴。

若水的注意力瞬間被吸引了過去，三兩步趕過去看向那琴，倏地就瞪大了眼。

通漆黑的琴，比普通的琴還要大些，連琴弦都是黑的，隻在琴尾上書二字，天心。筆力遒勁，滄桑又霸道。隻是琴約有些燒焦的痕跡，似乎已經人為盡力修補過了。

天心琴。

怎麽會是天心琴？傳說中的上古名琴。

據說，數千年前，天心問世，恰逢人魔大戰，人類就是憑借這一把連惡魔都能蠱的天心琴驅趕了魔族獲得了最終的勝利。隻是，傳說終究隻說傳說，世人隻聞天心之名，而未見天心之琴。

讓傳說終於到現實的，是在數百年前，前朝帝王有位寵妃，琴，癡琴，帝王為博紅一笑，派出大量探子搜羅天下名琴，其中也包括供奉在某個古老部族裏的天心琴。

至此，天心畫像終於麵世，通黑，古樸又厚重，隻在琴尾上書二字，“天心”。

匹夫無罪，而懷璧其罪。

古老部落的族長自知無力對抗一國軍隊，卻又不願將族中聖拱手相讓為千古罪人，於是在一個月黑風高夜，將闔族上下數百口人，連同天心琴，盡數燒毀。

不管是正史還是坊間野史中，都找不到對這一場發生在遙遠地域之外終結了一個部落的大火有較為明確的描述。

眾說紛紜之間，漸漸地連其真實都顯得難以論定。

畢竟，對奔忙在的每一天裏的人們來說，這些都太過於遙遠到近乎於虛幻。

隻是，因為事涉天心琴，雖琴癡琴之人而言，卻要唏噓良久。

若水亦是，為此翻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史書，想要找到天心琴尚存世間的蛛馬跡，卻又每每無功而返，反倒一再地驗證了這世間已無天心。

或者說……本無天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