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雄長嘆一聲,“我怪你又有什麼用?你已經做了最好的決定。更何況,這件事我沒有資格怪你,只要宏不曾怪你,你倆好好的,便了。”
聞言,余宏趕忙說道,“岳父,我從不怪小桉,這事是我和小桉一同決定的。我很謝。”
余嫻將這番話在心中百轉,仍是參不玄機,看向蕭蔚,后者亦作沉思狀。既然他們提起此事,并不避諱于,也不懼直言,“阿娘說的是什麼事?梟山中枉死的,除了無辜百姓和前朝忠臣外,還有別的人嗎?”
“你們還沒告訴這件事嗎?”陳雄訝然問陳桉。他以為陳桉真正釋懷了。
陳桉垂眸不語,思忖再三后仍舊言又止,余宏便握住的手,看向余嫻,“等你娘愿意的時候,自會說得分明。此事莫急。”
正此時,管家來傳話,說請的郎中到了,蕭蔚起去迎客,陳雄莫名,“阿鯉生病了?”
“沒有,是為管家請的。”余嫻解釋道。
管家一愣,似是也沒想到是給自己看病的大夫,“啊?我啊?…你們還是要給我治腦子?”
蕭蔚把人帶到他前,“沒錯。你放心,只要能治得好你,不論多銀錢,都由我來出,也算報答你盡心打理宅院了。”
郎中放下藥箱,抬手示意管家坐下,后者想說什麼,但看周圍人都探究地看著他,只好閉坐下。
待郎中檢查完他的腦袋,把完脈,皺起眉沉思時,他才訕訕道,“我不是沒看過,我看的大夫都說我沒病!就是年紀大了忘事兒而已!年紀大了忘事,能病嗎?記不清就記不清唄!”
“大夫,怎麼樣?”余宏先一步問道。
郎中搖搖頭,蹙眉說道,“確實……沒有異常。這已是這個年紀里,我號過的人中,最好的脈象了,平穩有力,十分康健。”一頓,他探問管家道,“您真是有失憶之癥嗎?能知道忘的是什麼時候的事嗎?尋常頭痛嗎?”
管家攤手,一臉“你看,我就說沒事”的神,聽見他再問,思索了番回道,“我記不得年輕時候的事了,只在做到與從前做過的相似之事時,有些模糊印象,譬如我帶過幾個年的孩子,我會木雕和繪圖,從前雕木頭給幾個孩子玩,孩子們都很喜歡,卻不記得他們是誰,在哪,更記不得我曾經是誰,什麼名字。至于頭嘛,倒是不痛。”
郎中的眉頭皺得更,不再度站起,把他的腦子看了一圈,開頭發一寸寸仔細檢查,確定沒有過任何傷的痕跡后,才嘖嘆道,“稀奇至極。”他朝蕭蔚幾人拱了拱手,“許是在下學藝不,確實看不出管家的腦顱有什麼病。只是有句話,或許唐突,卻是醫者必須照實之論……”
“但說無妨。”余嫻趕忙道。
“有這樣一個說法,心病難醫,諸位也都知道。”郎中并不避諱管家,“倘若他是自己‘不想’記起,那麼,藥石罔治。這個‘不想’,也有兩種意思,《心疾論》中所述的怪癥,是心疾使頭腦自發替他選擇抹去過往,他本人是不知道的,不過幾率如大海撈針,此為一;另一種‘不想’,那便是真的不想。言盡于此,告辭了。”
管家一時怔愣出神,蕭蔚抬手示意一旁立侍的小廝去送郎中。余嫻探究地看向管家,企圖從他的神中找出一蛛馬跡,可只見他懵懂,并無異狀。
“大爺,您是當真不記得?”春溪忍不住發問,“若您有不快,莫要憋在心里,小姐和姑爺是真心想為您醫治解的。”
再點明的話,就差直接把“您別裝了”幾個字在管家的腦門上了。
可管家仍是糊里糊涂的,甚至因周遭人都不信他,有些急了,“不是,我真是不記得啊!”
難道大爺真是那萬中無一的心疾?余嫻想起他坦然說起從前,也從不避諱在面前顯技藝,倘若真是裝作失憶,何不偽裝徹底?
春溪也不再質問了,反而點點頭道,“咱們確實也相得夠久了,若真是裝作失憶,也實在想不出大爺的目的。”
一句話似乎點醒了眾人,紛紛看向余宏,他的神悲戚得深切,不過片刻思索,登時又笑了出來,視線與管家匯,他忍不住低聲慨嘆,“若是這樣,也好。”
管家不明所以,只懵然著他。
余宏看向余嫻,“大爺刻的那方木雕,能予我瞧一瞧嗎?”
余嫻點頭,示意春溪,后者立即拿了過來。
余宏接至手中,便眼眶猩紅,無須多作打量,也不去看管家,兀自說了起來,“我記得時在升鼓莊,被轄制,能去的地方有限,唯一讓我覺得放松的地方,就是山莊的機關道,因為那里機關布,鮮有人至。我常在里邊待著,看齒轉,追逐,一坐便是一天。有次想探究催使齒轉的法,便手,不慎被轉帶得卷了進去。
是一位阿叔救了我,他說他是升鼓莊的新管家,老管家去世,余家世代都是家生仆,他便繼承了管家的位置,同時繼承的還有老管家的機關,他天資聰穎,早已青出于藍,因此,他也是整座升鼓莊機關道的總管。他對余家的背景、我的世都了如指掌,對機關、繪圖、建造、雕刻更是鉆研頗深,不僅年輕有為,還生得英俊高大,常年穿著錦華服,以端肅的儀態,一不茍地出現在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