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下次不會了。”霍奉卿立即頷首教,簡直低眉順目。
他是聰明人,對云知意也足夠了解,有些話不必說穿。他很清楚,若不是云知意心里待他有所不同,不會冷靜一日后再來與他把話說開。這時若他繼續,那他倆就真完了。
云知意看著他此刻“狗而不自知”的模樣,咬住舌尖才沒笑出來。
往后還是會有爭吵吧?還是會起沖突的吧?
可或許是他倆對彼此都多了幾分耐與寬容,都在學著反省和退讓,這種爭吵與沖突竟就不像上輩子那般使人暴躁了。
雙雙靜默稍頃,霍奉卿看了一眼,又忍不住低聲辯駁:“我雖話沒說對,那也是因為……在意你啊。”
“哦,你在意我,為我好,就可以隨便張口斥責我?沒這道理。你當自己是我爹呢?”云知意毫不留地送他一對白眼,順手抓過后的靠腰小錦墊去打他。
“霍奉卿,我懷疑是我近來對你過分親切,導致你恃寵而驕!”
“倒不敢與言大人比肩。”見神已緩和許多,霍奉卿也漸退了連日的惴惴,整個人松弛許多。
他準接住兜頭砸來的小錦墊,順勢扣住的手腕,眼神驕矜上瞟。“但哪里會恃寵而驕?你又沒寵過。”
這不是云知意印象中的霍奉卿。上輩子的霍奉卿便是在求學時代,也從沒狗得如此外顯過!
但不得不承認,這樣的霍奉卿比當初那個總是冷漠臉與作對、爭吵的“死派霍大人”順眼多了。
云知意笑瞪向被他握住的手腕:“你手腳的,是很想被打死嗎?”
“怕你啊?”霍奉卿梗著脖子斜睨,耳尖卻悄悄泛紅,“你這姑娘不是個好人,占了我便宜卻不愿定下,誰知一年后回來還認不認賬。”
口中抱怨的同時,他的手也慢慢下,最終將長指徐徐扣進的指間,十指握。
云知意并沒有抗拒,只是笑眼彎彎道:“不必等一年后,我這壞人現在就不認賬。你還能咬我不?”
“你以為我不敢?”
霍奉卿扣住的長指倏地收,猛地傾趨近,左臂箍住的腰背,直視的目灼灼似燃。
云知意微微后仰,莫名栗了一記,兇笑瞪他:“想什麼事呢?”
“問你要顆丸吃罷了,”霍奉卿頰畔赧漸濃,邊卻揚起促狹弧度,“抖什麼?”
“誰抖了?笑話。”云知意拍了拍他環在自己腰間的手,故作鎮定地從袖袋中取小竹筒給他,重重丟給他。
霍奉卿接過裝著薄荷丸的小竹筒,卻沒有松開懷抱。
他面上更紅,看著的目也愈發深邃,似有所待,又似有所懼。“云知意,做人是不是該善始善終?”
云知意茫然點頭:“所以?”
“所以,你還沒將我‘馴’好。之后出外一年,可別在外面胡撿別的狗來‘馴’,”他啞聲沉沉,“不然,我真會咬你的。”
就地吃干抹凈,渣都不剩的那種咬法。
第三十七章
對于備考學子來說,三個半月宛如彈指那麼一揮,當冬袍換做春衫,承嘉十四年的原州取士正考就不遠了。
三月廿五,天還沒亮,婢小梅就將云知意喚醒。
云知意迷迷瞪瞪坐起來,含混微啞的嗓音里滿是殘困未褪的薄惱:“家里著火了嗎?!”
風俗上,大清早說這種話多有些不吉利。小梅趕忙念念有詞地敲敲床欄木頭:“百事不忌,大吉大利。”
忙完這通,小梅才俯靠近云知意耳畔,聲稟道:“大小姐,子碧從槐陵回來了,說有急事需與您面談。”
自元月下旬起,宿子約按照云知意的吩咐,帶著妹妹宿子碧及一隊臨時招募的工匠再往槐陵,全權督辦修繕小通橋之事。
按照最初的預估,修繕事宜需到四月下旬方能完。這宿子碧突然提前一個多月回到鄴城來見云知意,想也知定是遇到事了。
云知意倏地驚醒,殘困全消。
匆匆起披,等不及讓小梅梳發髻,隨手拿簪子將發一盤就趕去前廳。
宿子碧正在廳門前的回廊下踱步,一扭頭見云知意來了,便迅速近前:“知意……”
“出什麼事了?”云知意打斷,開門見山。
云氏祖宅是云氏先祖云嗣遠主持修建,實際規模極其宏大,幾乎占了鄴城南郊瀅山半個山頭。
如今這大宅里外都是云氏從京中派來的人,上山道又沿途有護衛暗哨,完全不必顧忌隔墻有耳的問題。
宿子碧便省略了禮節過場,直言道:“大哥讓我回來轉告你,槐陵縣城里‘打娘娘廟’那幫神,恐怕是在鄉鎮山中以活人行不法之事。”
云知意聞言,頓時凌厲瞠目,語氣冷凝:“怎麼回事?說清楚!”
——
元月下旬,宿子約云知意委托,帶人再往槐陵去督辦修繕小通橋之事,宿子碧亦同行幫手。
為監管方便,宿家兄妹就與工匠們一道,在小通橋附近的河邊扎了簡易帳篷。
半個月前的某個下午,宿子約閑來無事,便帶了妹妹往見龍峰深隨意逛逛,這一逛竟意外發現兩名躲在某個蔽山中的小孩。
“大哥與我發現們時,們已在山里過了四個月,得沒了人形,”宿子碧痛心地閉了閉眼,“兩個都是還不滿十二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