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煦看出來了。
從記下這些前言不搭后語的注解中就能得知,是一點也沒看懂。
“陛下,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悄悄抬眼,見他面還算平和,遂進一步試探。
“說便是。”
“陛下為何想讓我讀醫書......我覺得這不像是尋常人學得會的學問,有些太深奧了。”
裴煦將收好的書重新找出來翻開,隨后拿起朱筆在書中圈出幾行字,隨后偏頭瞥了一眼,“這本書孤在十歲時通讀,十二歲便能活用。若不掌握一門傍技能,他日遇險可無人能救你。”
季枝遙聽完下意識輕聲反問一句:“陛下也不護我嗎?”
裴煦手中的筆一頓,在紙上洇開一團。
還未反應過來,筆桿便敲在發頂:“這取決于你。”
季枝遙沒聽明白,還想問,被他截了話。他命人搬來椅,就放在他旁的位置。這邊在批閱奏折,旁邊便是季枝遙在苦惱地翻看醫書。
只要一打瞌睡,裴煦便像嚴厲的夫子一般,手耳珠,將人弄清醒。
好幾回季枝遙疼得直瞪他,他也視若無睹,面不改地繼續翻開下一本折子。
“......”
跟在他邊一日,季枝遙終于理解一位皇帝每日到底有多辛苦。懶懶散散地翻了一天的書,看了多久,裴煦就在旁邊讀了多久折子。有時見是急事上奏,還得讓陳栢將人來面談。
一直到深夜,他桌上還有一摞沒批完的奏折。
裴煦邊很宮,一直在旁邊磨墨的是玉檀。季枝遙求救似的看向玉檀時,也充滿疲憊地向季枝遙使眼。
裴煦雖為抬頭,卻知道這兩人在做什麼。
“你從前侍奉的是誰?”裴煦開口,玉檀立刻打起神。
“回陛下,是妍妃娘娘。”
裴煦思索了一會兒,才從記憶中找到這個人。過了會兒,他應當又想起舊事,放下筆問:“死了?”
“沒有!”玉檀嚇了一跳,從未見過說話如此直白的主子,“妍妃得了失心瘋,如今在冷宮中。”
裴煦點了下頭,偏頭看了陳鈞一眼,他立刻會意就要往外走。
季枝遙看得一臉懵,他們明明什麼都沒說,為何裴煦看他一眼他就能得令?
“服侍久了,自然會有默契。”裴煦這樣回答,寫了幾筆后繼續說:“枝枝,有時你也能像他一樣。“
“沒有吧......雖與陛下時常相,可總覺得陳鈞大人尤其知悉陛下的心思,甚至比陳栢還要厲害些。”
裴煦平淡地嗯了聲,“陳鈞從前是孤母妃的近侍,陪孤的時間比陳栢多些,更悉是自然的。”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他將手上的這本折子批完,終于將筆放下。
季枝遙早就開始懶了,見他終于也肯休息,很自然地抓著他的手給他按放松,口中小聲嘟囔說:“從前怎麼沒看出來你對朝中事宜如此用心,折子批了一天也不知道歇一歇......”
裴煦不說話,視線落在的手上,著這雙手的力量和溫度,一日的疲乏竟然煙消云散,好似能再看幾本。
可季枝遙卻不是這樣想的,等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手上作忽然收住,隨后把手收回去,低著頭不吱聲。
裴煦隨即手著下,讓仰起頭來:“怎麼了?“
季枝遙支支吾吾不肯說。
裴煦輕嘶一聲,作勢要傾靠上前,趕抵著他,小聲與他商量:“說好了不許生氣,你讓我說的。”
他這回應得也很快,沒有一猶豫。
看了眼門外,天黑了,宮道有些暗,卻還是能看到門口守著幾個侍衛在看住還有口氣的子。
宋梓淑往日活蹦跳的,底子好,饒是到現在也還沒要死的跡象。
安靜的大殿中,緩緩傳出低中帶著試探的聲音:“今日宋婕妤了你的袍便被斷了手,我害怕哪日也犯了陛下忌,惹您不快。”
季枝遙類似這樣的話已經說了許多次,但是每次他都沒有機會向承諾或解釋。今日趁此機會,他便將話說明白。
“孤從前不殺你,往后也不會殺你。雖說起初將你留在邊確實只是為了有個能好好侍奉的人,可如今......孤之前已同你說過,只要你愿意,你隨時可以——”
“陛下......”季枝遙知道他想說什麼,在后半句說出前及時打斷,悄悄轉移了重點:“所以陛下的意思是,真的不會像對他們那樣對我的?”
裴煦眸中深了深,“是。”
“若是無意到你,你不會斬我手?”
“任你,孤連眼皮都不會一下。”
“真的?”說完,季枝遙一反骨地朝他靠近,隨后手了他的臉。
“......”
往日這人總以冷面示人,但凡是與他有接的所有人,沒有一個不懼怕他。
結果現在這個人像個布偶一般,被這里,那里。裴煦眼神無奈,卻真的沒有任何其他反應,任由玩個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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