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鬆寧在莊子上，遲一步知曉了指婚的消息。

“今日回城。”他道。

“大公子這就回城了？”跟前站著的小廝驚訝得很。

賀鬆寧應聲：“嗯。”

薛清茵去了宣王的府上，他和魏王的卻還不能斷。日後若能雙管齊下，將兩座王府都監視起來，更是妙事。

也有些日子不曾去看過清荷。不過到底還是大事為重。

賀鬆寧早看了府中下人傳來的信兒。

信中說二姑娘的丫鬟被驅趕出府了，還請示他，要不要為二姑娘出頭。

賀鬆寧沒有理會。

因為那秋心，他本就討厭得很。了更好。

如今清荷自己也能掌家了，他也就放心許多，不必急於這一時回去看。

相比之下，倒是薛清茵。

賀鬆寧心頭冷笑，當真是一次又一次他刮目相看呢。

賀鬆寧回城後徑直去了魏王府上。

往日該是江大管家出來接他，隻因他是魏王的貴客。

但今日出來的卻是個小太監。

魏王這就翻臉了？

賀鬆寧心頭飛快地掠過念頭，倒也並不張。

那小太監道：“殿下抱恙，公子隨我進來，且小聲些。”

賀鬆寧隨他往裏走，這才問：“為何不見江管家？”

小太監神哀哀，道：“江管家他不知怎麽一回事，在城郊遭了歹人的搶，如今一雙手都保不住了。現下還躺在床上，不知能不能扛過來呢。”

賀鬆寧敏銳地覺得其中哪裏不大對：“遇歹人？”

“是啊。”

“在城郊何地？何時？”

“這……江管家沒說。”

“怎麽偏偏就沒了這雙手？”

“這……也不大清楚。”

……是宣王？

否則怎會這樣巧？賀鬆寧再想不出第二個與之利益相幹，還恰好有這樣的本事將之做得無比自然的了。

就因為江大管家問薛家下人買了兩回薛清茵的“之”？

這位宣王當真是好強的占有！好大的脾氣！

賀鬆寧權當不知。

他哪裏知曉，他也已經被宣王猜中了。

不多時，賀鬆寧見到了魏王。

才不過兩日功夫，魏王便已經憔悴了許多。有時魏王攬鏡自照，自己都驚歎於自己可真是個種啊！

“仲謙，你來了。”魏王有氣無力地喚著賀鬆寧的表字。

賀鬆寧眉間皺，喚了聲：“殿下。”

“仲謙，你妹妹，你妹妹……”魏王說著，還哽咽著掉了兩滴眼淚。也不知是為人跟了別人哭，還是為突然一朝發現，親爹沒那麽縱容他而哭，又或是為前日婉貴妃氣得罵他蠢而哭。

賀鬆寧見他這般狀，都不由生出厭煩。

心道也難怪薛清茵瞧不上。

“仲謙，你可還有什麽法子？”魏王問。

“殿下，我能有什麽法子？那是陛下的旨意。何人敢違抗？”賀鬆寧一頓，道：“殿下年歲也不小了，等到大婚後便向陛下自請朝擔任個一半職吧。”

魏王心煩，他不想娶柳月蓉。

喬心玉勉勉強強他還能接。

他問：“你這是何意？本王有王府，府中有屬，在京城外有封地，還朝作甚？”

賀鬆寧道：“殿下要去兵部。”

魏王不解。

賀鬆寧這才低聲與他細細說來。

半個時辰後，賀鬆寧離開了魏王府，徑直往許家去。

薛夫人見到他很是高興：“你不是在莊子上讀書嗎？怎麽回來了？”

賀鬆寧皺眉道：“我方才知曉母親帶著清茵回了娘家，怎能不趕回來？”

薛夫人不願他擔心，便道：“隻是回來小住罷了。”

賀鬆寧言又止：“若父親那裏……”

薛夫人笑道：“你父親那個子我又不是今日才知道，他一向如此，我也早習慣了。不說這些事，一路趕回來很累吧？今日就宿在你外祖家。”

賀鬆寧也不習慣說什麽關切的言辭，點了下頭問：“清茵呢？”

薛夫人道：“出門玩去了。”

賀鬆寧：“……”倒心大。

賀鬆寧問：“又是金雀公主相邀？還是哪戶人家？”他想，如今薛清茵得了聖旨，該正是春風得意的時候。尋常不和來往的貴們，眼下哪怕是衝著宣王府，也能和玩到一起去了吧？

薛夫人卻道：“和表哥一起玩去了。”

“表哥？”賀鬆寧一下想起了許家的那些個蠢貨……

此時桂氏前來約薛夫人一同去買東西。

一轉眼便隻剩下了賀鬆寧一人。

賀鬆寧坐在那裏，隻拿出書來讀，如此又等了半個時辰，才等到薛清茵回來。

“這個紅燒了吧。哦，不懂紅燒何意啊？那我一會兒同你們說。這個清蒸，這個烤來吃一定香。”薛清茵的聲音近了。

進門來，春日裏卻還抱著個湯婆子。

賀鬆寧一看，擺都了。

賀鬆寧眉心一跳。

再看後頭跟著的五大三的不太聰明的許家表哥們，手裏大都拎著東西。有些像是從坊市上買的。但其中最為紮眼的，莫過於其中一個手裏拎著的木桶，木桶中發出“劈啪”的聲響。

仔細一看，裏頭裝的全是魚。

賀鬆寧的語氣瞬間變得不可置信：“他們帶你去捉魚了？”

薛清茵點頭：“原來是大哥，大哥怎麽撥冗前來了？”說罷糾正道：“他們捉魚，我釣魚。”

薛清茵如今麵對賀鬆寧的時候，張總帶著點兒怪氣。

但興許是這些日子下來，賀鬆寧慢慢接並習慣了的變化，一時本沒顧得上和計較這些個細節。

“何統？你也不怕掉水裏。”賀鬆寧冷著臉斥道。

薛清茵咂道：“釣個魚怎會掉水裏？倒是今日二表哥掉水裏了。”

被點到的二表哥憨憨點了下頭。

賀鬆寧看了一眼被許家表哥們擁簇在中間的薛清茵，

薛清茵還回頭和他們道：“大哥這人就是有些古板無趣，你們不要同他計較。”

賀鬆寧心頭一無名火登時直竄天靈蓋。

他古板無趣？

許家這些蠢貨便好了？

一旁的許家表哥們出恍然之，點點頭，也認可了薛清茵的話。他們低低地喊了聲：“表弟。”也就不再和賀鬆寧說話了。

和賀鬆寧說話力大。

他們隻問薛清茵：“表妹，這些東西都拿到你房裏去嗎？”

薛清茵滿臉帶笑：“嗯。”

賀鬆寧問：“這些又是哪裏來的？”

“自是表哥們買的。”薛清茵理直氣壯道。

賀鬆寧一下想起，先前帶薛清茵去放風箏的時候，也是纏著他買了不玩意兒。如今倒是換得快，又薅到許家人頭上去了。

賀鬆寧一把抓住薛清茵的胳膊，將帶了一邊去說話。

他低了聲音：“薛清茵，你得意忘形了。”

薛清茵反問他：“我不能得意嗎？”

賀鬆寧：“……”他冷冷道：“你難道看不出來許家為何這樣捧著你？不過是貪圖你如今的份，和你背後代表著的利益。”

薛清茵：“哦。”

賀鬆寧皺眉，強調道：“他們並非真心待你，你不懂嗎？”

薛清茵聳聳肩：“世上哪有那麽多的真心實意？”

這話賀鬆寧也認同，但從薛清茵的裏說出來總他覺得不適。仿佛薛清茵這話是在指他一樣。

薛清茵又道：“但凡有兩分虛假意也算難得了。”

賀鬆寧怔忡片刻，心下五味雜陳。

薛清茵這話說得有些可憐……

不過扭臉薛清茵就又跑到許家表哥那裏去了，聲道：“表哥明日再做些魚餌吧。”

賀鬆寧遠遠聽著，稍作回憶，竟想不起上回薛清茵用這般滴滴的口吻和他說話，是在什麽時候了……

不多時，許芪回來了，手中還拎了些吃食，笑道：“清茵啊，舅舅給你買了些好吃的。舅舅還有個天大的喜事要同你講……”

他們說著話，將薛清茵圍在中間。

倒好似他們才是一家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