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清茵安然無恙地回到許家，才薛夫人狠狠鬆了口氣。

隻是心頭忍不住埋怨，宣王殿下瞧著冷酷非常，怎麽實際還是個不分輕重的人？

直到薛夫人眼見著兩個宣王府的府兵，先是抬了個大箱子，再又是抬了個大籠子下來。

那籠子裏頭……竟然是一隻鷹！或者應當說是一頭鷹。

它實在太大了。

大到薛夫人都不住往後退了兩步。

薛清茵瞧了瞧薛夫人的反應，便回頭道：“還是你們先養著吧，等養活了，我也差不多該到府上了。”

就免得嚇著薛夫人了。

杜鴻雪應了聲，又衝薛夫人笑了笑：“攪擾了，告退。”

薛夫人看著他的影，都還有幾分可惜。

薛清茵隻好哭笑不得地拉著薛夫人回了門。

走到一半，薛清茵突然又想起了一些事。

“阿娘先進去等我，我去去就來。”薛清茵說著一提擺，就又回走了出去。

宣王一行人還未走遠，杜鴻雪見追來，便立即讓車夫停下了。

“薛姑娘？”杜鴻雪疑地看著。

宣王也手卷起了車簾，他眼底飛快地掠過一點，垂首問：“還想騎馬？”

薛清茵輕輕著氣：“隻是想起來一樁事……”

“別急。”宣王的形驟然前傾，然後扶住了薛清茵。

薛清茵怔忡片刻，然後才回過神，將氣勻一些，將那日許芪買的事說給了宣王聽。

“我舅舅口中的竇公子，若是當真那樣厲害，怎會無故與他折節下？”

那日薛清茵就有了懷疑。

薛清茵輕聲道：“人人皆知我將要宣王府了，倒不是旁的，怕隻怕是衝著殿下來的。”

其實薛清茵懷疑是有人要對付。但話不能這麽說。

“買？”宣王漆黑如墨的眼眸底，有了些許緒的變化。

他低聲道：“好，本王知曉了。”

薛清茵回手，道：“那沒別的事了，殿下回去吧。”

宣王不由垂眸掃了一眼自己的指尖。

卻並未急著走，而是低聲問：“若你覺得害怕，本王派個府兵給你可好？”

想想賀鬆寧派來的人。

薛清茵倒是無所謂。

甚至再多一個的話，到時候就到賀鬆寧忌憚了。

“這合乎規矩嗎？”薛清茵問。

宣王道：“父皇要的是明麵上的規矩，其餘如何，便可隨你心意。”

薛清茵點點頭：“好。”

宣王看著，卻還是沒有要走的意思。

薛清茵不住疑，這是怎麽了？

薛清茵了，想再度開口。

宣王突然問：“會覺得辛苦嗎？”

“什麽？”薛清茵不解。

宣王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的漠然之，道：“嫁宣王府便難免遭遇窺探、敵視。位愈高，愈難行。”

原來是說這個……

薛清茵有些訝異，先前宮宴上宣王沒同說過這些，為何如今反而提起了？

薛清茵反問他：“殿下覺得什麽樣的生活才該是好的？”

宣王稍作思忖，沒有說話。

一旁的杜鴻雪小聲道：“農家炊煙嫋嫋起，茶淡飯飽腹，父母健在，膝下有兒？”

“那大抵隻能存於想象之中了。”薛清茵輕聲道。

從穿越過來的第一天起，便很清楚明白時代的局限。

“農戶無權勢，無所依，靠天吃飯。大旱、洪水，哪怕是旁人一個不快，斷了他的水渠，莫說茶淡飯了，能不死就是好的。”

杜鴻雪喃喃道：“也是。”

“若是商戶之家，看似殷實。但若是不幸被權貴瞧上。商戶不過末流，最終又能落得什麽好下場？”

“若是尋常小吏，也常常淪為上的刀劍。用得久了，便難免有折戟之時。”

“太平盛世尚且不易，若遇戰那更了不得了。”

杜鴻雪不住道：“如此聽來，這世上沒一個人是活得痛快的。”

薛清茵咂道：“沒有人是活得容易的，但倘若比起還要為生計而發愁的百姓，我已經活得夠好了。殿下，我很知足。”

天塌下來，都是宣王這樣個高兒的去頂。

從未搖過答應了宣王的選擇。

杜鴻雪聽語氣篤定，都不由心頭一淩，再看向麵前的薛姑娘，頓時有種說不出的而生畏之心。

人有時並不是要靠外表的剛方才能人敬服的。

宣王突地抬手，扶了扶鬢邊的發釵，道：“嗯。”

別的話沒有再說。

薛清茵對上他的雙眸，他的眸深深，像是要將整個都包裹進去。

不知為何，薛清茵麵頰有些發燙。

杜鴻雪重新送著薛清茵回到了許家門。

薛清茵心道，宣王這人確實算是難得的。

旁人隻會看見地位的風，但他會告知，其中的利弊風險。而非是隻一味勾勒出好的願景給看。

當然，宣王若是日後再送多一些金子。

那便更更是個絕佳的君子了！

另一廂宣王的馬車也漸行漸遠。

杜鴻雪低聲道：“薛姑娘很信任殿下，什麽事都與殿下說。真是難得。”

“率直而通，是很難得。”宣王低聲道。

因而才他有那麽一瞬，有些後悔讓權利的牢籠。

既堅定，他便自會將捧在掌中，擋去風雨侵擾。方才抵得上的心意。

……

正如宣王所說，不日禮部便送了納采禮、納吉禮、納征禮前來。

薛家的門檻都像是要被踏破了。

這般風，薛管家都不住咧開了。

他想，這樣多的東西，薛清茵總不會還抬到許家去吧？

薛清茵的確沒有人抬走。

這薛管家狠狠鬆了一口氣。

很快，柳家、喬家也各自收到了聘禮。

隻是前者有婚書，而後者沒有，隻一則文書上寫了側妃的封號、品製、月俸等等。

柳月蓉此時終於能撐著坐起來了。

不過短短十日功夫，便已經瘦了相。好在命是保住了，這柳家人著實鬆了口氣。

禮部送聘禮來這日，柳月蓉便生生丫鬟將自己扶了起來，立在廳中，眼看著眾人將一箱一箱的東西抬進去。

柳月蓉竭力裝作雲淡風輕的樣子，但角的弧度還是越來越大。

昏迷不醒的時候是真怕啊，怕得要命。

怕自己死了，魏王便去娶薛清茵了。

誰薛清茵生得比呢？

柳月蓉不怨憎，這世上男子，怎麽都隻貪圖好。那薛清茵不通詩文，先前沒在宴會上鬧笑話。魏王八鬥之才，怎麽會喜歡？

柳月蓉了兩口氣，這才下中的憤懣。

好在……薛清茵嫁給了宣王，好在，是側妃。怎及我風？

柳月蓉正要出笑容，的丫鬟卻繃著臉，快步朝走來。

“姑娘。”

柳月蓉問：“何事？慌慌張張，不樣子。”

丫鬟苦著臉道：“禮部也往那薛家送禮去了。”

柳月蓉道：“這是自然，雖是側妃，但也要行納采禮的。”

丫鬟麵更苦：“咱們這裏攏共多箱？”

柳月蓉招手拿來單子，道：“六十九箱。”

湊的正是個吉利之數。

丫鬟道：“那就沒錯了，已經都抬進來了。可薛家如今還源源不斷往裏抬呢……絕不止六十九箱。”

柳月蓉頓時心跳飛快，喜上眉梢：“膽敢越製？”

恨不能立刻讓父親去向陛下奏報。

丫鬟卻道：“姑娘誤會了，並非是禮部越製。而是不知何故，宣王府府兵，從王府之上抬了許多箱聘禮送到了薛家。”

丫鬟都不語帶豔羨之氣：“用了足足百輛車輿，排起了長龍。如今城中上下應當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吧。”

柳月蓉怔在原地：“宣王……送的？”

丫鬟點頭。

柳月蓉咬了：“出了這樣大的風頭，蓋過了我去。難道還不算越製嗎？”

丫鬟茫然。

也不知。

柳月蓉又問：“魏王殿下呢？”心中還抱有一分希冀，道：“我可以不在意，但這分明是下了魏王的臉麵。魏王恐怕是忍不了的。”

自然會想辦法和宣王爭個高低……

消息也很快傳到了魏王府。

魏王的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驟然聽聞這個消息，不由又覺得心頭一酸。

“清茵配他真是可惜。我那兄長不解風……”魏王連連搖頭。

底下人又問：“宣王如此做派，將一個側妃抬得這樣高，又殿下您的正妃如何自呢？”

魏王納悶：“如何，如何，與本王何幹？”

底下人噎了噎，又道：“可、可殿下的臉麵……”

魏王歎氣：“世人若是見了那柳氏是個何等寡淡的子，便也會理解本王的。”

最重要的是，魏王府的產業並不多。隻因他的外家徐家，在儒生之中頗有聲。若與銅臭氣沾惹多了，反而不。

魏王又沒納妾，宴請文人也是要花銷的。

雖說皇帝寵他，賞賜也足夠多。但賜之，又不能拿去換錢。

偌大魏王府，全靠封地上供。若哪年封地上遭了大災，這食邑自然也就大打折扣。

總結下來就是，沒那麽多錢。

洗洗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