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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嬌骨》 第327章 番外五:小儲君二三事

天仁十一年。

客抵京,宮人紛至相迎,口稱“縣主”。

棲雲縣主是金雀公主的兒。

年紀尚,才不過七歲,一直養在金雀公主的封地上。還是薛清茵特地去了信,金雀才命人護送棲雲縣主到了京城。

這裏的一切對小縣主來說,都顯陌生。

走在邊的嬤嬤低聲囑咐起:“一會兒見了太子殿下,要行禮。”

小縣主問:“他比我大嗎?”

嬤嬤點頭:“是比縣主大上四歲。”

“那該是……哥哥?”

“不,不能哥哥。”嬤嬤肅著臉,“要太子殿下。”

“他自出生便被立為太子,他的抓周宴是在陛下登基時的大殿中舉行,年時便總同他的父皇一起上朝,他的外祖父乃朝中肱骨,見了他亦要恭敬稱一聲‘殿下’。他得的寵與追捧,哪一朝的太子都不能與之相比。”

嬤嬤說著棲雲縣主的臉:“你不能冒犯他,知道嗎?”

棲雲隻得弱弱應聲:“好,知道了。”

兇悍的母親,便難免養出弱的兒。

棲雲縣主便是如此。

們二人往前走了幾步,來接的換前得寵的吳監。

監道:“正好樂平縣主也在,小縣主一同玩吧。”吳監為人何等機敏,他掃過棲雲縣主的麵龐,解釋道:“這樂平縣主乃是先魏王的腹子,年十二。”

嬤嬤聞聲心道。

當年魏王死在益州,宣王登位,又回歸了正統,稱其父為章太子。

那時眾人都以為魏王一脈該要被斬盡殺絕了……誰知道,竟然留到了今日!

連魏王的兒都還能宮陪伴太子。

嬤嬤琢磨不

當今陛下真就這樣仁慈嗎?

們沒走上多久,便了東宮。

東宮經曆了遷移,如今離正宮格外的近,走上不遠就是清思殿,玩樂便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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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大。”棲雲縣主不住小聲道。

嬤嬤忙拽了拽的手,不許說話。

棲雲縣主突然頓住了腳步,臉發白。

隻見一個壯漢迎麵走來。

那人形極其高大,肩上綁著弓和箭,乍一看有些殺氣騰騰。

“那是趙國公的兒子,人稱小公爺。”吳監忙道。

棲雲心想,可他看上去不小啊。

這時吳監又笑道:“小公爺極好,是來這裏陪太子玩的。”

棲雲心道,他們都說太子忙得很,怎麽還有功夫玩呢?

嬤嬤問:“不同小公爺打一聲招呼嗎?”

監擺手道:“小公爺不耐煩聽,隻有喜歡的人同他說話,他才搭理呢。”

說完,他們來到了一座宮殿前。

隻見殿前開辟出的草地之上,幾個人正在打馬球。

“殿下,棲雲縣主到了。”吳監高呼了一聲。

嬤嬤覺得不大好,連忙道:“不敢打攪太子,且等上一會兒再拜見就是。”

這邊話音才剛落下,便見那小小年郎縱馬到了跟前。

他頭戴金冠,著玄袍,生得一雙丹眼,麵俊,垂下眼時,眼底還出幾分昳麗豔

似畫中人。

他道:“自家人,說的什麽客氣話?”

想是聽見了嬤嬤那句推辭。

賀蘊說罷,便從馬背上翻了下來,站定,量修長,雖還未長,舉手投足卻已有其父之威。

他問:“你是棲雲嗎?我是哥哥。”

棲雲縣主茫然地瞪大了眼。不是說,不能哥哥嗎?

嬤嬤也呆在了那裏,半晌,才尷尬地扯了扯棲雲縣主的袖子,道:“快行禮。”

賀蘊卻拂開了嬤嬤的手,道:“豈須你替主子拿主意?”

嬤嬤惶恐,連忙跪在了地上。

這時候另外幾匹馬也近了。

為首者是個材纖細的麵容冷淡,如玉質。如山巔雪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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垂首問:“你怎麽又嚇著人了?”

賀蘊道:“你瞧著比我還嚇人。”

也不辯駁,跟著翻下馬,道:“我是樂平。”

正是喬心玉的兒。

對棲雲道:“姐姐。”

棲雲縣主張大了

樂平縣主還以為在猶豫,便問:“你會騎馬嗎?”

棲雲這才點了點頭。

樂平縣主問:“那你會馬上騎嗎?”

棲雲搖頭。

“我教你啊。”樂平縣主說罷,提醒,“你先姐姐。”

賀蘊過來把棲雲拉走了。

的母親在府中養了數個麵首,沒見過自己的生父,也沒有別的兄弟姐妹,頭一回撞進這樣大的圈子裏。

棲雲縣主邁著,踉踉蹌蹌地跟著賀蘊往前走,心想這樣算冒犯太子嗎?

“你走慢些,跟不上。”樂平縣主在後麵喊。

賀蘊便立即停了下來,將棲雲縣主抱了起來,正好走到趙煦風麵前。

“你玩兒過拋接球嗎?”賀蘊又問

棲雲還是搖頭,心道京城裏新鮮玩意兒就是多。

本來是有些怕趙煦風,但現在旁邊還站著賀蘊,突然一下就不怕了。

這時候趙煦風突然彎腰抓起賀蘊,往天上一拋,再穩穩接住。

賀蘊落地,站直,整了整衫:“就是這樣玩的。”

棲雲瞪大了眼。

這時候樂平縣主他們也過來了。

他們商量著第二日要去打獵。

“阿風最厲害了!”

“是啊,阿風每次打的最多。這次要是還打到獐子,也隻給太子吃嗎?”

趙煦風聽人誇他厲害,高興地咧開了,一邊擺弄起背上的弓,一邊點頭:“嗯,隻給,隻給賀蘊。”

棲雲看出來了……原來這個看起來有些可怕的人,就和他們一樣,沒有分別啊。

他還會給他們打獐子吃。

他們馬球也不玩了,就圍坐在一,問棲雲是走什麽路來的,又說明日打獵要帶

但太子和樂平縣主都爭著要帶

棲雲縣主正以為他們不大對付的時候……

隻見一道灰影敏捷地撲了過來,直直撲倒了樂平縣主。

棲雲被嚇壞了。

那、那竟然是……“狼!”大喊一聲。

卻見太子賀蘊眼疾手快,從後麵一把扶住了樂平縣主,另一隻手抓住了那頭狼。

賀蘊教訓那頭狼:“不要總撲樂平,是小姑娘。”

那頭狼老老實實地匍匐在他的腳邊,不了。

賀蘊還罵它:“下回再如此,我便告訴父皇。”

那頭狼打了個哆嗦。

這時候樂平縣主出聲糾正道:“我比你大,我不是小姑娘。”

賀蘊頭也不回,道:“那又如何?我應當照顧你。”

樂平縣主不服氣,抿

棲雲大著膽子拉了拉的手,了聲:“姐姐。”

樂平很喜歡旁人姐姐,氣一下就消了,還讓人去拿了點心來給棲雲吃。

棲雲就這樣輕易地融了進去。

他們似乎都提早知道了,所以待沒有半點陌生。

晚間,棲雲又和嬤嬤去拜見了皇後。

皇後扭頭問皇帝:“我什麽?”

“舅母。”

“哦,對。舅母聽聽。”皇後俯下道,笑起來時,眉眼人。

棲雲老老實實了“舅母”,又管有些畏懼的皇帝了“舅舅”。

皇後扭頭對著另一個神斂的年輕子,笑道:“喏,像不像你小時候?”

棲雲好奇看著子。

皇後道:“這是九公主,要姨姨。”

另一道聲音響起,些許酸意:“那我呢?”

皇後笑得拍了拍手,指著道:“這是四公主,也是你的姨母。”

棲雲乖乖挨個了。

有些惶恐,沒想到自己會這樣“倍人爭搶”。

不過後來便發現,原來四姨母的酸意,是衝著皇後舅母去的。四姨母希皇後舅母更喜歡

棲雲縣主悄悄把這些記在了心頭。

這是嬤嬤叮囑的,要會“察言觀”。這算嗎?

晚膳時,太子、樂平縣主、小公爺,如今的新魏王妃,也就是喬心玉都來了。

而除了四公主、九公主外,還有一位新封的安王,得管他“七舅舅”。

皇後舅母說這是“家宴”。

棲雲縣主吃了好生熱鬧的一頓飯。

吃完飯後還不算完,樂平縣主便又帶出去看煙花。

樂平縣主怕矮看不見,道:“騎我脖子上。”

棲雲連連搖頭:“不行。”

“為何不行?”

棲雲隻憋出來一句:“你是……你是姐姐。”

“姐姐怎麽不行?”樂平懂了,“哦,哥哥就行了?”

棲雲想了下,慎重地點了頭:“哥哥力氣大些吧。”

“誰說的?我力氣也很大的。我會拉那麽大的弓。我阿娘都說我將來沒準兒要做將軍的!我給皇後做馬前車,以後還要去打孟族呢。”樂平冷著臉認真說道。

棲雲忍不住歪頭看向了一邊的趙煦風。

樂平麵上多了一點笑容:“你想騎他背上嗎?不行的。他隻背太子。”

棲雲紅了臉:“哦哦。”

樂平把抱起來:“你這樣看吧,看得見嗎?”

棲雲連忙點頭。

雖然才不過短短一日,但棲雲卻過得很是富開心。

夜晚回到休息的殿中,嬤嬤嚴厲地問起,可有鬧出什麽笑話,太子還說了些什麽,樂平有沒有欺負雲雲……

棲雲縣主倚著枕頭,小聲道:“沒有欺負我。太子說他要照顧我們。”

“想必是皇後娘娘叮囑的,太子心下未必這樣想。”嬤嬤頓了下,道:“莫要恃寵而驕,知曉嗎?”

棲雲不知該怎麽辯解:“他、他就是這樣想的。”

嬤嬤皺眉,道:“今日那位小公爺,素有癡傻之名。陛下與皇後竟也放心留他在太子邊,就不怕辦了壞事,害了太子。”

棲雲道:“他對太子很好。”

“到底是個癡兒。”嬤嬤搖頭,“縣主還是離遠一些吧。”

棲雲滿麵沮喪:“可我們還約了明日一同打獵。”

嬤嬤肅聲道:“那更不能去了,刀劍無眼,您多大的年紀,他們多大的年紀?”

“嬤嬤,他們說會保護我……”

嬤嬤打斷道:“縣主知道太子是什麽嗎?太子是儲君,是將來的皇帝。他會仁子民,卻不會容忍邊的人……”

“也手足。”棲雲怯怯接聲,“……太子是這樣說的。他仁子民,仁天地萬,亦自己的手足。樂平是姐姐,他會保護。我是妹妹,他也會保護。”

嬤嬤頓時啞然失聲。

半晌,才歎道:“興許、興許經由皇後的手教出來的……到底是不同吧。您的母親隻是怕,隻是太怕又像先帝一樣……”

棲雲縣主哪裏見過先帝?便麵茫然。

嬤嬤頓時住也不再說。

“那我明日能去了嗎?”棲雲忍不住問。

嬤嬤深吸一口氣,道:“去吧。……縣主以後不必問我了。太子、太子殿下說得對,沒有奴婢替主子拿主意的道理。”

第二日,棲雲縣主跟著一塊兒去打了獵。

跟隨他們一同前往護衛的是一支奇怪的軍隊,但卻好生厲害啊。

路遇野豬,他們也臨危不,轉眼便斬於馬下。

看得棲雲睜大了眼珠子。

賀蘊道:“那是青珪軍的叔爺伯爺們,以後他們的子孫依舊要青珪軍,世代都要做大梁的銳。”

可是銳怎麽還陪打獵呢?

棲雲想不明白,結結地問:“他們……不、不打仗嗎?”

“我父皇將江山治理得這樣好,何有戰事?他們待我極好,我打獵總要陪著來的。”

“那他們是太子的府軍嗎?”

“不是,如今是我母後的親軍了。”

如今?那從前呢?棲雲縣主剛想問,便聽見樂平縣主在那廂喊:“打著兔子了!棲雲,我分你吃罷!”

賀蘊糾正了棲雲一句:“不是太子,哥哥。”

說罷,便先驅馬前行,去追樂平縣主了:“你莫往裏頭鑽太深,當心遇著老虎。”

“我不怕,我外公新教了我兩招……”

“樂平!”

棲雲抬頭去,這會兒覺得太子看上去是真的很有威嚴。

樂平縣主被賀蘊從山林深逮了出來。

他們就近宿了一晚,打獵、烤火、吃

“這樣不會不符份嗎?”棲雲問。

“不會,皇後允我們常這樣玩,說磨礪之下,遇了事才不會慌。”樂平縣主答道。

棲雲又難掩好奇:“為什麽不嬸嬸?”

樂平縣主眼底掠過一點厭憎的:“我討厭我的父親。”便不想按魏王那邊的輩分去喊。

棲雲笨拙地安:“我、我沒有父親。”

樂平縣主便拍了拍邊的位置:“坐過來些。”

抱住棲雲的腦袋:“這樣,我扮你爹吧,乖,睡覺。”

賀蘊:“……”

棲雲倒也真睡著了。

再醒來卻是在一陌生的宮殿,躺在一張小榻上。

聽見外頭的說話聲。

起頭的是一道懶散的聲音:“你輸啦。”那是皇後舅母的聲音。

“嗯。”應聲的人嘩啦啦開始掏銀子,但語氣卻一點也不沮喪,甚至還有點輕快。那是四公主,不,四姨母的聲音。

皇後舅母道:“怎麽總輸給我?”

四姨母道:“我喜歡。”

皇後舅母道:“這是你夫君贈你的東西吧?都進我口袋,像什麽話?”

四姨母不屑:“他豈敢說什麽?”

皇後舅母道:“但是你二哥看了,可能會誤會啊,可能會他的皮啊。”

四姨母一下沉默住了。

隻聽得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似是把什麽釵環玉石拿了回去。

“我隻是總覺得給你的不夠。”四姨母輕聲道。

“哈?你還要給我什麽?”

“不知道……”

四姨母似是哭了,哽咽著道:“我被婉貴妃利用,作出種種混賬事的時候,是你將我從泥潭裏拉了出來。如今婉貴妃也早吊死了,這亦是你的功勞。”

“當年我的舅舅,傳到北狄一封信,要我母親做大梁的臥底,就此害死了我的母親。也是你和二哥替我報了這個大仇。”

“如今的夫婿也是你替我相看的……”

“你為我做了那麽多事,我為你卻什麽也做不了。”

棲雲聽見四姨母哭得很是傷心。

皇後舅母道:“你直接說……你是不是吃九公主的醋?”

四姨母打了個嗝:“……啊。”

皇後舅母道:“別哭了,眼淚全上了。明日去你府上賞花,高興了嗎?”

“嗯嗯嗯嗯。”四姨母的語氣輕快許多,但很快又變得張起來,“我把你前哭了,二哥看見不會揍我吧?”

“嗯,那說不好。”皇後舅母咂

“大不了,大不了……我一會兒給二哥下跪!”

棲雲聽見皇後舅母笑了。

明明方才一個還哭哭啼啼的,但氣氛卻很是溫馨融洽。

棲雲爬起來,閉上眼,鼻尖,深深吸了兩下。

覺得,這就像是家應該有的味道。

之後棲雲在京城住了很久,又見了許多形形的人。

他們大抵都如四姨母一樣,喜歡著討好著皇後舅母。

的皇後舅母護著的朋友、親人、臣子下屬。

太子便亦護著他的朋友、親人、臣子下屬。

棲雲想,和書中描繪的皇室有不同。

喜歡。

後來還悄悄問過太子,他是太子呀,是儲君呀,是未來的皇帝呀,他要護這樣多的人,上肩負著好大好大的重任啊。

僅僅隻是要繼承公主府,便常常在母親的教導下覺得不過氣了。

太子不會覺得可怕嗎?

“怎會可怕?”太子反問。

他道:“我護你們,亦有父皇與母後護我,還有阿風。”

棲雲縣主不大明白。

後來有一日才突然知曉——渾裹滿意生長出來的人,自當無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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