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事本就多有玄妙,好比有些人大病一場後突然開了天眼,能通鬼神,而死過一回的靖南王妃突然擁有了一醫,也不是說不過去。
有人甚至斷言,很可能真的是神醫雲九針轉世,畢竟已經先後用銀針治好了王府的老夫人,布政使家的老夫人,以及按察使家的夫人。
世上子會醫者之又,針法如此出神化的,除了神醫雲九針還能是誰?
當然,傳播這些消息的大多是後宅的婦人,男人們相對比較理智,沒那麽容易被鬼神之說迷。
比如雲州城最有名的大先生方冠儒,便對此嗤之以鼻。
“什麽神醫菩薩,不過是靖南王為籠絡人心搞的鬼把戲,如此旁門左道,比老王爺差太遠了。”
曾經拜吏部侍郎的方冠儒,為數十載,門生遍天下,兒子在京中擔任要職,婿是鎮守湖廣的總兵。
前些年他因病致仕途,回到雲州頤養天年,順便辦了個書院著書講學,因此才被當地人尊稱為大先生。
慕容驍的確很想拉攏這一家子,奈何方冠儒比劉宗乾更為狡猾,無論他怎麽示好,隻一味和他裝糊塗打太極,就是不上他的賊船。
眼下,方冠儒之所以說起楚昭,是因為他家夫人前些日子染了風寒,久治不愈,管事聽到外麵的傳聞,建議他請靖南王妃來瞧一瞧。
方冠儒躲靖南王府都來不及,自然不會同意管事的建議。
況且他就不信那個突然死掉又突然活過來的王妃會是神醫。
“小小風寒而已,夫人隻是上了年紀,比常人好得慢一些,哪裏就要勞神醫菩薩了?”
管事聽他語氣,就知道他不信那些傳言,便打住話頭,沒再往下勸說。
剛要出去,外麵小廝來報,說靖南王妃聽聞老夫人病了,打發王府的二管事來傳話,想過來瞧瞧老夫人。
“嗬!”
方冠儒嗤笑一聲,撚須道:“果然我猜中了吧,什麽神醫菩薩,不過是打著幌子拉攏人心,依我看,不該楚昭,應該司馬昭。”
“……”管事訕笑,心說老爺不信人家就算了,怎麽還給人改起了名字?
“你去見那個管事,就說老夫人已好,不勞煩王妃了。”方冠儒吩咐道。
“好的老爺。”管事答應一聲,自去外院見王府的二管事。
二管事隻是負責傳話,人家不領,他也沒辦法,當下回了王府,把方家的意思轉達給楚昭。
楚昭聽完也不生氣,隨手賞了他一錠銀子。
“知道了,你去告訴門房的人,日後有方家的拜帖,一律下,不予理會。”
二管事:“……”
王妃這是聽不懂話嗎,人方家本就不想搭理,怎麽可能給下帖子?
唉!
算了。
反正王妃自打從棺材裏出來就神神道道的,他才不會像死了的大管事那樣沒眼去衝撞王妃。
那家夥如果不是自己作死找王妃的麻煩,興許到現在都不會有人發現他的假份。
話說,府裏還沒有任命新的大管事,他要是多多討好王妃,這個好事會不會落到他頭上?
想到這兒,二管事對楚昭的態度又恭敬了幾分,揣起銀子去到外院,把王妃的話原原本本和門房代了一番。
恰好這時慕容驍回府,聽到他的話,立刻去瓊華院質問楚昭。
“本王正愁著拿不下方家,你怎能讓人扣下方家的帖子不報?”
楚昭端著茶,慢悠悠地吹了吹。
“王爺急什麽,有些人就是牽著不走打著走,且耐心等著吧!”
慕容驍眼睛一亮,語氣也緩和下來。
“王妃什麽意思,難道你有把握讓姓方的老狐貍來求本王?”
楚昭沒回他,反問道:“我要是有把握,王爺打算怎麽獎勵我?”
慕容驍無語:“你整日拿著本王的玉牌吃喝玩樂,橫行無忌,想要什麽買什麽,本王真不知道還能給你什麽獎勵。”
“哈哈哈哈,也沒有這麽誇張啦!”楚昭笑得瞇起眼,像吃了兩隻的小狐貍,“除了王位,王爺好像確實沒什麽好獎勵我了,要不然,你讓蘇側妃把管家權給我吧!”
慕容驍眉心微蹙,不聲地打量:“為什麽想要管家權?”
“因為我是王妃呀!”楚昭理所當然道,“正妻管家天經地義,我隻是長得醜,又不是沒本事,反倒蘇側妃整日又咳又弱不風,本沒有力打理事務。
再者來說,高門貴婦相互結,都是在為夫君助力,蘇側妃一個妾室,哪家正妻願意和往,這些日子,我有多那些貴婦們的歡迎王爺也看到了,你苦於找不到門路拉攏的員,讓我從他們家的眷下手不正合適嗎?”
“……”
慕容驍的眼睛又亮起來,卻沒有立刻回應楚昭的話,挲著食指上的玄鐵指環陷了沉思。
楚昭也沒有窮追猛打,給他足夠的時間考慮。
相信,這個慕容驍拒絕不了。
何況要管家權不過是個障眼法,至於最後能不能要得到手,本不在乎。
甚至連方家會不會來請都不在乎。
做這些,隻是為了讓慕容驍忽略的異常,認為是死心塌地想在王府好好過日子的。
慕容驍不知心中所想,幾番思量之後,點頭應允道:“你若能幫本王拿下方老狐貍,本王立刻把管家權給你。”
“好,一言為定!”楚昭喝了一口茶,氣定神閑地說道。
慕容驍見怡然自得,不知怎地想起一個詞——運籌帷幄。
是了。
他終於明白自己為什麽覺得楚昭奇怪了。
自打這人從棺材裏出來後,莫名的就變得底氣十足,不管做什麽,總是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子,仿佛天大的事在眼裏都不值一提。
為什麽?
這到底是為什麽?
慕容驍實在好奇,就把自己的疑問當場問了出來。
楚昭被他問得一愣,慢慢放下手裏的茶盞。
已經努力裝得像個爭風吃醋,小肚腸的婦人,奈何天並不熱衷於此,有些時候真的裝也裝不像。
“還能為什麽。”楚昭垂眸淡淡道,“不過是死過一回,看了一些人和事罷了。”
“所以呢?”慕容驍追問,“本王相信人經過生死後確實會看開,卻不信死過一回的人能平白學會很多東西。”
“王爺怎知我從前不會?”
楚昭自嘲一笑,重新端起茶盞。
“我在道觀十六年,除了上山采藥,輔助仙長行醫煉丹,也有讀書習武,聽仙長講道,觀裏香客雲集,各地奇聞,天下局勢,我不知聽過多,王爺自個嫌我醜,不肯與我親近,自然對我無從了解,難道貌醜的人在王爺眼裏就都是井底之蛙嗎?”
“……”
慕容驍無言以對,不聲地打量著,忽地又想起之前問過卻沒有得到答案的問題,“白雲觀有好幾位道長,你跟的是哪一位?”
“那些道長,王爺都知道嗎?”楚昭反問。
慕容驍當然知道,畢竟白雲觀是雲州境最大的道觀,幾位有名氣的道長他都見過。
“有容塵道長,玄空道長,清虛道長,還有一個玄貞道長,兩年前已經仙逝了。”
“巧了。”楚昭說,“我跟的就是那位已經仙逝的道長。”
慕容驍:“……”
這可真是巧得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