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慶觀禮這種事,姚遠心如止水,不像一個許非的家伙執念深重,非得上城樓。
邀請自己上城樓是正常的,沒上去才不正常。
茵茵作為杰出的企業家代表,同樣被邀請了,是在觀禮臺。而姚遠一打聽,好嘛,另外那些業務的掌舵人也通通被邀請,等于全明星陣容。
雷軍雖然沒做小米,但他的悅團在外賣和扶貧助農上搞的風生水起,某種意義上比小米更重要,仍然拿到了花車C位。
最大的不同是,原本劉強東因為明尼蘇達那樁案子,沒參加國慶觀禮。
這個案子對他和京東影響極深,以前他很敢講的,曾經說過:“30年前大伙兒說好,一部分人先富,再帶后富,但30年過去了,仍有上千萬人生活貧困,這就是我們這群富人的恥辱……”
但案子過后,東子再也不說話了,先是一連串的辭職,卸任47家相關企業,然后是持續不斷的套現。
3年,套現了大概640億。
跟著便是老馬被錘,小馬愈發的謹小慎微,一個大佬的時代正在悄然逝去,抖音、拼多多這些新王即將加冕。
現如今,一是有姚遠多加提點,東子在公開場合并未說過什麼忤逆之言。
二是姚遠沖鋒在前,作為集團的掌門人,亞洲首富,影響力巨大的企業家,主減持份,割離產業,“小”商業版圖,把火力都吸引到了自己上……
這個行為帶來的暗流涌,比想象中的要強烈百倍。
總之呢,現在東子沒有陷漩渦,拿到了一個觀禮名額。
姚遠也沒什麼準備的,當天坐專車過去就行了,在城樓上拍照留念,說不定還能跟家印兄流流,送這個不面的人最后一程。
…………
暑期。
外面世界的絢麗多姿對這座東北小城沒有毫影響,時間在這里似乎凝固了。
一輛黑的商務車穿過老舊城區,繞過一個轉盤,徑直向西開去,姚遠看著這個轉盤,以及路邊上自發聚集的人力市場,道:“你看那個疏通下水道的,穿背心那個……”
“怎麼了?”茵茵問。
“我初中的時候他就在這里了。”
“啊?你是不是認錯了?”
“以前我家馬桶經常堵,每次都找他,直到換了一個新馬桶。后來我經過轉盤的時候,也時常看到他,一點都沒變。”
姚遠頓了頓,道:“有些人與你并無關系,卻會讓伱有一種悉。比如這家理發店,我在京城都找不到一個能像這位老板讓我滿意的手藝……還有那家燒烤店,開了20多年了,麻辣燙特別好吃……那條街上還有家網吧,也20年了,我跟姚小波就是在網吧里決定要創業的……”
“你回來一趟就是為了懷舊呀?老氣橫秋的。”
“喂,明年我就40歲了,懷點舊是應該的。”
姚遠嘆了口氣,兩輩子加起來都80多歲了……
又開了一會,小莫把車停在學校家屬樓的樓下,他這次回來誰也沒驚,不然從省里到村里,拜見的人能排到西涼河去。
上了樓,姚遠掏出一串鑰匙,還行,還認得是哪個。
他十幾年沒回來了,茵茵只在結婚前來過一次,倆人進了屋,里面沒人,直接奔自己的臥室。
一張床,一個又窄又高的書架,架子上堆滿了書、vCd和磁帶,旁邊著一張書桌。
“你媽打掃的勤呀,一點灰都沒有。”
茵茵隨手拿起一張張雨生的選集,又拿起一張《港臺影視金曲30首》,道:“你竟然有這個,我高中的時候也想買來著,老板告訴我正版的要20塊錢,沒舍得買。”
“我這5塊錢倆,你要給你。”
姚遠翻了翻書架,沒找到,撓了撓頭又上了床,把窗簾一拉,出一排在墻上打的木頭收納格。
“哦,這呢!”
他出一本厚厚的相冊,道:“我上大學之前所有的照片都在里頭了。”
“我看看!”
茵茵搶過來,被里面屁小孩逗得直樂,倆人翻看了幾頁,姚遠道:“行了,走吧,以后估計也不能回來了。”
“舍不得呀?”
“算是吧,對自己青春的留。”
姚遠拿著相冊要出門,茵茵卻沒,反而看了看表,道:“還有點時間呢!”
“嗯?”
“我還沒在你那床上躺過呢,以后可能也沒機會了。”
“什麼意思?”
“我生完大寶都3個月了。”
“你要干什麼?!!!”
78分鐘后。
小莫拉開車門,讓倆人上了車,離開了老城區,向小蘭村駛去。
……
老叔一家就在小蘭村。
在京城定居后,把老宅推了重建,蓋了一棟土豪金的二層小樓,寬敞的大院子,又能停車又能堆柴火,又能養點小,這是鄉下人標準的夢中宅。
老叔和嬸子時不時回來住,姚小波已經離了姚遠的羽翼,自己在游戲產業上頗有建樹,家也有20多億了,是公認的村里首富。
嗯,村里首富。
姚遠太遙遠了,他們不敢想。
“汪汪!”
“汪!”
大院子里,一條土狗沖著鄰居家的狗狂吠,它在院里,對方在院外,隔著一道半敞的門,但誰也不逾越一步張牙舞爪,唾沫橫飛,像極了當代網絡噴子。
吵了半天,土狗獲勝,正得意洋洋的齜牙,忽見一道人影從不遠拐過來,頓時嗷嗚一聲,夾著尾遁走。
“爺爺!”
“爺爺!”
人未到,聲先至,5歲的姚小寶著一只大鵝的脖子,對著屋里喊:“爺爺,給我生火,我要弄死它!”
“喲嚯,你還真抓住了。”
姚躍民聞聲出來,道:“爺爺說話算話,說吃大鵝就吃大鵝,給我吧!”
他接過大鵝,找地方殺去了。
而此刻廚房里已經忙一團,袁麗萍、老叔老嬸、姚小波一家四口全在,姚小寶又開始喊:“哥哥,弟弟,你們來陪我玩!”
話音方落,出來一大一小兩個男生,這是姚小波的孩子。
人家早早結婚生子,二胎都4歲了。
姚小寶儼然是話事人,領著二人去野地里瘋去了,保鏢在后面跟著。
因為放暑假了,姚遠和茵茵就想來看看這個可憐的兒,姚小波也要一起回來,就變了全家大團圓。
“滴滴!”
沒多久,姚遠的車也到了。
“爸媽!”
“叔,嬸兒!”
姚遠也很高興,兩個大家庭,三代同堂,過年都未必這麼齊,笑道:“我倆回趟家拿相冊去了,趕上吃飯了麼?”
“燉著大鵝呢,起碼還得一個小時。”
“哎呀,那我有點了。”
“就吃,燉好了再吃。”
在這一大家子里,袁麗萍是說話最好使的,大手一揮,開席!
“爸爸!媽媽!”
此時三個孩子也回來了,姚小寶風風火火的沖過來,撲到二人懷里,沒有撒,沒有哭,反而獻寶似的扯出一個袋子:“你們看,都是我挖的!”
“什麼呀?”
“喲,野菜啊……”
茵茵一瞧,里面一棵棵的都是野菜,懷疑道:“能吃麼,你認識麼你?”
“還能吃麼!這孩子現在了不得啊上房能揭瓦,下地能掏狗窩,不就跟老母搶蛋吃,每天爬滾打,在兒園鬧的飛狗跳,我和你爸三天兩頭就給人家賠禮道歉去,臉都丟盡了!”
袁麗萍一言難盡的表,姚遠樂了:“媽,辛苦你再帶半年,寒假我就接回去了。”
“我不辛苦誰辛苦?你小時候可沒這麼鬧!”
“我小時候也沒個當首富的爹啊!”
“嘿,怎麼說話呢?”
姚躍民滋滋的喝小酒呢,突然中了一箭。
總來說,姚小寶發配寧古塔這半年,得到了長足的進步。不過姚遠也教育了一番,小姑娘不要輕易出頭,萬一出什麼事,他難道還能用全城公務員獻不?
一家人吃吃聊聊,大鵝也燉好了,都陪著長輩喝點。
院里熱鬧,院外也不安分。
僅是姚小波回來也罷了,該巧不巧,有人認出了姚遠,這人還是村里的婦主任,馬上向村長報告,村長又報到縣里。
縣里一把手火速下鄉,大鵝才吃一半就趕到了。
但來了也沒啥,無非那點破事,攀人,拉投資,姚遠三言兩語打發走了對方,琢磨著投點資也行吧。
以前他不喜歡老家的營商環境,不愿意投資,現在覺得無所謂了。
他什麼量啊,出去助農都是按當地gdp算的,低于自己家的才貧困。隨便出一點,就夠老家消化的。
再者,可能年紀越來越大,也想要一份“回饋桑梓”的虛名。
等消息傳到市里,市領導匆匆趕來的時候,姚遠已經離開了,但把江超留下說明了一下投資意愿,也算給了個薄面。
…………
2009年的時候,《建國大業》一改以往主旋律的八文格式,采用群星戰,讓人耳目一新。
10年過去,建國70年大慶,主旋律再度扎堆上映,又迎來了一波變革,既有明星,又注重故事,當然故事講的好不好,是另外一回事。
《攀登者》以中國登山隊兩次登頂珠峰的事跡為背景,拍的跟屎一樣。
《中國機長》改編自5·14川航航班備降都事件,缺陷明顯,但還能一看。
《我和我的祖國》宣傳力度最大,重新錄制的同名歌曲鋪遍了大街小巷,耳朵都起繭子了。
姚遠趕走了陳大導、張一白、管虎、徐崢,也沒用文牧野,轉而是寧浩、黃建新、姜文、韓延、郭帆、薛曉璐、彭非/閆大魔的組合。
陳大導的文藝范扶貧主題《白晝流星》,沒有在這個世界出現,可謂功德一樁。
這部分給了黃建新。
他找了個原型,唐勝杰,89年生人,老家甘肅,農村娃,家里孩子多,條件差,憑借自的努力為了航天員——在2023年搭載神舟十七號功飛天。
雖然唐勝杰現在只是預備航天員,但拍電影可以藝加工嘛,講一個農村窮苦孩子在扶貧干部的幫助下,努力學習克服困難最后了航天員……
又有扶貧主題,又有飛天主題,還有現實原型,這不比陳大導搞封建迷信的《白晝流星》強百倍!
這片子最惡心的就在于:
當地有個傳說,如果能在白天看見流星,就說明這片貧苦的土地要變綠洲了。
背景是2016年,不是80年代,也不是90年代……兩個盲流剛從監獄放出來,本不信任來幫助他們的扶貧主任,了人家的錢逃跑了,然后就看到了白晝流星——指的是神舟十一號返回艙。
哎呀!這倆人的思想一下子就轉變了,一下子哦!
瞬間從剛出獄的不良青年變了積極向上的乖寶寶,還能上去抬航天員,這是什麼力量?這是玄幻的力量,反正不是扶貧的力量……
沒錯,陳大導想表達一種詩意的意向,但就是一坨屎!一坨屎!一坨屎!
…………
國慶日。
香山夜晚。
白天的激仍未平歇,無數人在網上討論著閱兵大典。此次閱兵,總規模1.5萬人,飛機160余架、裝備580臺套,是近幾次規模最大的一次。
東風快遞強勢亮相,戰機隆隆作響,商城的快遞員、悅團的外賣小哥騎著小電驢突突突的從天安門前經過,雷軍在花車上笑了一朵月季花……
這一切都是談論的焦點。
然而姚遠有些疲憊,凌晨起床,早早跑到城樓上站崗,等了好幾個小時才開始,白天沒時間補覺,晚上又睡不著。
“春天花會開,鳥兒自由自在,我還是在等待,等待我的……”
屋子里放著任賢齊的《春天花會開》,姚遠躺在懶人椅上,拿著一本書待看不看,耳邊傳來趿拉趿拉的腳步聲,伴隨著一生煎包的香氣。
“給我一個!”
“啊~”
姚遠張大,茵茵喂了一個包子給他,外皮金黃脆,里面餡料飽滿,贊道:“阿姨手藝沒得說,好吃。”
“人家是老上海呀,做個生煎包小意思。”
茵茵自己也吃了一個,道:“你白天在城樓覺怎麼樣?”
“沒什麼覺,都一樣。”
“屁,至比我寬敞,我都快死了。”
“那倒是我們自由一些……哎,我還幫家印兄拍了張照片,人家小西裝、小紅領帶,可有年氣了。”
年氣這種形容,茵茵快笑死,道:“那你沒讓他幫你拍一張?”
“沒有,我怕不吉利。”
“你怎麼這樣?人家登上城樓都是意氣風發,為什麼你一副深沉低落的德行?你在想什麼?”
“……”
姚遠沉默,沒法回答。
“冬天風雪來,花兒謝了依然會開,鳥兒明年一樣會回來……”
歌在音響里循環著,茵茵靠在他肩膀上,輕聲道:“其實什麼都沒關系,我們一家人在一起最重要,無論面對什麼,我都在你邊,也終將會過去的。”
“我就是間歇的多愁善,不用擔心。”
姚遠了的臉,笑道:“這麼多年走過來,我做了很多事,也有很多事等著我去做,讓我有點惶恐。
有些話我們不用講,我們知道一切會好起來的。那句話怎麼說的來著,《飄》的最后一句話?”
“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對,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
12月,武漢發。
12月31日,新年賀詞發表:
“2019年,我國國生產總值預計接近100萬億人民幣,全國將有340個貧困縣摘帽、1000多萬人實現貧。嫦娥四號在人類歷史上第一次登陸月球背面,長征五號遙三運載火箭功發,雪龍2號首航南極,北斗導航全球組網進沖刺期,5g商用加速推出,大興國際機場凰展翅……
歷史長河奔騰不息,有風平浪靜,也有波濤洶涌。我們不懼風雨,也不畏險阻……為創造好未來而不懈努力!”
(這次是真的冇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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