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天偃

山勢高巍聳峻，嵯嵯峨峨，突突兀兀，道路崎嶇有若羊腸。

且有一碧水迴旋縈繞，灣灣環環。

遙遙可見煙嵐在山水之間倏忽明滅，若爐鼎中旃檀，變幻出百千種形狀，更是襯得風景秀麗，堪稱奇絕！

而在跟隨著年輕男子一路翻山涉水，直過得小半刻鐘后。

年輕男子才將形從雲氣中現出，來到了一座毫不起眼的山壁面前，手掐了個古怪印決。

這法印一出，便似有什麼機樞被撥了一般，山壁也是隆隆自中分開，讓出一條可容人通行的小道。

年輕男子此時還不放心，又口中吐出一道煙氣，幻化出一隻形貌模糊的獨目小，令其潛山壁下的木石中，看守上下四方。

做完這一切后，他才嘿然一笑，興了手，將頭一低，忙朝著小道鑽行而去，進到了山壁當中。

但他卻並未留意到，在他時候，卻也有一道氣霧無聲無息跟上，尾隨其後，跟著他一併進到了山壁之中。

很快，山石又是發出一聲響，將口給閉攏，嚴合，像是什麼都未曾發生過一般。

初始山道倒是仄，勉強可容一人躬通行。

但行不過數里地界，便豁然開朗。

眼前明大放，將視野之，都是照得一片明煌璀璨，若星流煥彩，絳寶飛晨！

陳珩以目視去，只見面前路徑已絕，是一斷崖。

至於崖下是一座偌大的五地宮，形制古怪，不同於今朝建築。

地宮東西南北與中位，皆是矗立著一尊五寸五分高的神像，披五章，頭戴無極進賢之冠，手中拿玉制笏板。

縱然只是塑像死，卻也有一迫人的威勢。

好似前古的那些先天神聖降臨顯世，得人識念刺痛，軀殼繃，不由自主便要慌起來！

此刻真切置於此，才知這整座大山的部都已被悉數掏空，只是用法陣在維繫支撐，徒有其表。

而在偌大的中空山腹，也僅是存著這座煊赫地宮，再無他。

在四打量幾眼后，見年輕男子已是飛向下，進到了地宮當中。

陳珩也收了視線，不再多看，跟了上去。

地宮當中倒無太多珍貴珠玉點綴，著一古樸滄桑之，最過鮮目的，便是主殿中的一方玉臺。

玉臺共分三層，上中兩層皆是空，也不知其中的珍寶是早早被人取走了或是本就不存。

唯下層玉臺，擺著一冊道書和一枚玉簡，皆是流溢彩，有五玄氣繚繞其上，去甚是不凡的模樣。

「五老天大手印，這門大神通我早已是習得了，今番得見原本真籍，倒不算是什麼大收穫。

唯這冊《五行靈臺要真經》，若是能夠得手……」

青年男子視線在玉簡上略微定了一定，旋即又移開，只是落到了道書上。

他眸微微一亮，雙手不握拳，心忖道：

「祖父曾經耗費自家做禮儀，請三界窟中的那頭老龍用心推算過，這冊五老觀府中的《五行靈臺要真經》極是契合我的。

它雖非先天神道的道冊，但類旁通下，我的道行也能有一番不小長進。

且老龍還說我這東彌州一行，若是能夠見得這座五老觀府，不管是否可以得到其中造化，將來必是有一番大機緣在前頭等著。

便是日後從三界窟，使真得上自由，也不乏可能！

只是到底是什麼大機緣，這老東西卻語焉不詳，推算不明了，也是可恨可惱……」

在心下暗道一句后，年輕男子也不多耽擱。

他忙低喝一聲，頭頂便飛出兩五毫，旋若飛，朝玉臺最下一層落去，好似石盤磨豆一般，一點點發力運勁，將制破去。

一時之間，只見影囂騰，出萬千點火星墜空。

鳴響在地宮中回不休，聲勢洶洶！

而年輕男子倒也是個心思細之輩，並不全力破，總是要留三分餘力存。

且時不時便要回氣調息一陣，以補足神意，甚是警惕，顯是擔心有人會趁他力竭時襲。

就這樣時時停，直至五日功夫過去。

玉臺下層才傳出一道「咔嚓」聲響。

制轟然碎，令得玉簡和道書都是一搖，出真形來。

年輕男子見狀心下一喜，剛隔空將這兩攝來時候，卻心頭陡有一異兆生起，悚然一驚。

他匆忙將手臂一抬，先放出一道氤氳彩雲護住軀，再是起了一道流，朝玉簡和道書飛快捲去！

不過他這反應雖然迅快，卻終究還是慢了一步。

眼角餘僅是約瞥得一道赤劍閃過。

玉簡和道書便俱不見，原地唯剩空一片。

「是你？你是怎麼進來的？！」

年輕男子將頭一偏，看向自遠緩將形現出的陳珩。

他瞳孔一，著實是吃了一驚，不做出一副戒備姿態來。

昔日一見，兩人對彼此皆是記憶深刻，在心中留有印象。

年輕男子雖不知曉陳珩是如何悄無聲息潛此，連自己的神覺都未能察得半分異樣。

但他明白，陳珩著實是一個厲害敵手！

自己真還被困在三界窟中，如今只是一以天賦法造就出來的化出遊，雖實力要勝過尋常的化之法，但終究比不得真親至。

在這等景狀下。

卻偏要對上陳珩這等強敵，只怕是兇多吉了……

「《五行靈臺要真經》……這便是潘子前輩從五老仙宮中得來的造化？」

此時在年輕男子的警惕注視下，陳珩隨手將道書一翻，僅是略掃了幾頁，便也心下瞭然，不一笑。

潘子當年是因得了前古道統五老仙宮的澤，才能在地陸那等靈機匱乏之地得道，修純道果。

后因結實了一位玉宸上真，在他相邀下，才在了明山創下當時也是大名鼎鼎的五老觀，將道統在胥都天開枝散葉。

這山門名字，倒也是在向五老仙宮致敬，表明他的不忘出之意。

而潘子既是作為早已覆滅的五老仙宮隔代傳人。

那在他的府中能尋到五老仙宮的《五行靈臺要真經》，也實屬正常，不算什麼離奇之事。

這時見陳珩僅是一眼掃過，便喝破了這道書的來歷。

因猜不準他的用意，也的確是第一回遇到這等場面。

年輕男子心下一慌，口不擇言起來：

「你，伱……你怎敢搶我東西？可知本大爺是何來歷！」

「敢請教這位道兄出。」

陳珩微微一笑，拱手道。

被陳珩這一問，年輕男子反而是被難住了，支支吾吾，也說出什麼言語來。

「實不相瞞，我乃景教的門人，與閣下同為八派玄宗……既皆是正道弟子，那便理應同氣連理才是，閣下怎好做出這等惡事來？」

年輕男子心虛乾咳一聲，不尷不尬道。

「原來是景教的師兄，倒是有緣，只是不知貴派李師兄近年可好？前番與李師兄自碧宏法會一別後，倒是多年未見了。」

陳珩做出一副恍然之態來，和善道。

「……」

年輕男子兩眼一瞪，心下茫然。

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順著陳珩的話頭說下去。

而在啰嗦一陣，當他正以為自己這番胡扯已將陳珩騙過之時。

陳珩卻忽又擺手一笑，道：

「英雄不論出，閣下分明並非景教弟子，又何苦以言語來相欺？陳某並非是世族那些看重門第的小人，今遭冒昧來此，也只是同閣下做個易罷，並未存著惡意。

個中冒昧之，還見諒，請恕陳某無禮之罪。」

這話一出，年輕男子自是吃了一驚，臉上不多出一抹尷尬之，訥訥無言。

「你怎知我不是景教的人？」

此時在錯愕過後，他不好奇問了一句。

陳珩微微搖頭，卻是一笑。

他修道至今才多年歲，而若是削去顛沛流離，還未拜玉宸的那段景，便更是了。

似這點時日，他連參悟玄功都來不及，又哪來什麼空閑去結八派六宗的俊彥，同他們談笑風生？

無論李師兄或是碧宏法會，都不過是陳珩隨口一言，子虛烏有。

不料這年輕男子竟是順著他的話頭接了下去。

如此一來，自然難免餡。

不過自方才一事，陳珩也是看出這年輕男子雖然手段厲害，也不乏機警小心。

但卻似乎與外界接的模樣，並不通世，心思頗為單純。

而此時，見陳珩言辭客氣，且主將上氣機一斂，示意自己並無敵意。

憑自己的見識，想來是難欺瞞他。

且以年輕男子直來直去的脾，也是懶得再編弄些來頭，平白出醜。

他笑了一聲，將肩一聳，大剌剌道：

「我名孔沖，乃是三界窟的出。」

「西素州，三界窟……」

陳珩聞言眸微，臉上有一容之，目直視孔沖，道：

「你是天偃的舊部？」

孔沖麵皮一黑，無奈擺手，嘆息道：

「閣下多想了，我才多大，如何能夠跟隨天偃在前古時代作？便是我祖父也不。

也不知道我這一脈的老祖宗當年到底是怎了，居然跟著天偃和大慧生和尚這一眾瘋子瞎攪和。

結果才剛弄出了些名堂來，道廷便將你們八派六宗徵調過來，合力彈。

這下可好，舉事之人是死得死，殘得殘，還連累我等子孫後代也不得安寧！

如今前古時代早已終了，連道廷都他娘的亡了！

我等卻還是被關押在三界窟中，見不得天，也是可憐……」

陳珩此刻倒也驚訝孔沖的實誠，居然將自家來歷毫不瞞，托盤言出。

同時對於他的言語，也是微微搖頭，不由有些慨……

……

如今宰執胥都天宇的八派六宗，足有半數之多，都並非是胥都天的本土宗派，而是道廷法旨，自外天遠涉而來。

這個中緣由，若是深究，便是因天偃和大慧生和尚聯手作。

於短短數年之間，便攪得諸宇沸騰，人心不安！

這兩位皆非尋常人。

天偃曾在道廷居高位，擔任過一方大天的天尊一職。

后修為更深，又主中樞，了宰執重臣，是道廷帝君的心腹好友。

至於後者大慧生和尚，在前古時代的尊號則是「無愚賢善佛主」，乃隆藏和尚的大師兄，早已不生不滅，不垢不凈，是無上大覺者。

座下弟子皆為高明聖僧，連祟郁魔主也曾在他門下聽講過。

不過縱這兩位來頭再大，卻也終究是不敵道廷的昭昭偉力。

在道廷遣出的胥都天尊與八派六宗的合力下。

他們雖僵持纏鬥了十數年，但還是不免落了個凄慘敗亡的下場。

八派六宗也因此滔天功績，非僅可以永鎮胥都天，萬世不移，不再道廷三千年一度的考校。

同時，也是得了道廷賜下的不好。

似如今玉宸派八功中的那門梅花易數，便是其一。

不過無論天偃或是大慧生和尚，這兩位都並非尋常的長生中人。

縱然是殺了，也滅絕不了元靈。

還會有縱虎山林的妨害，後患無窮！

因此大慧生和尚被關押進了眾妙之門的深，不在諸世之中，再難顯聖。

至於天偃，則是被八派六宗的仙人們擊碎了道軀后，諸派仙人又親手在西素州打造了一方牢籠，名為「三界窟」。

其上不及天，下不著地，將天偃的元靈封鎮其中。

此舉便是要令他元靈在那方牢籠中歷經無盡迴，永世沉淪，再無清明蘇醒之期！

而由於道廷法旨，當年追隨天偃的舊部，也是一個都未能倖免，統統都被關押進了三界窟。

不過僅這些舊部，倒不值得諸派仙人像對付天偃一般大費周章。

他們雖明面上是被關押在三界窟。

但三界窟的那尊法靈也懶得理會他們什麼，只將注意集中於天偃一人上。

眼前孔沖居然可分出一道化，逃出了關押天偃的三界窟，來到東彌陸州遊歷尋機緣。

這聽起來固然是一樁壯舉，要引得九州之人皆是震怖。

但實則卻並不算什麼稀奇事，以往也並非沒有前例。

那些舊部只要付出些大代價，將三界窟的那尊法靈哄開心了，便可做此事，出來放放風。

若說此舉在道廷時代還需遮掩一二，不好明正大。

但如今道廷已是崩滅，徹底風流雲散。

若不是考量到這些天偃的舊部子孫終究是同自家有些仇怨。

只怕八派六宗的仙人早已高抬貴手，將這些生靈悉數放出，還他們一個自由了……

而此時在心思電轉后。

陳珩也不多想，只同孔沖道明了今番來意。

聽得了陳珩開出的條件后。

孔沖先是一訝，旋即想到陳珩玉宸弟子的份。

他眼珠子一轉，拍拍手，反而是兀得歡喜了起來。

「好說，好說！僅看你看出的條件，便知閣下是一位有道真修了，絕非那等強取豪奪的不講理之輩，先前之事自然是一樁誤會，無需多表。

不過不必如此麻煩，孔某恰巧也有求於你，不妨你先聽聽孔某的一點淺見，倒也省了一番破財，如何？」

「閣下但說無妨。」

陳珩微微頷首，道。

「在此之前，我卻還有幾件事要先請教。」

孔沖看向陳珩，後退幾步，鄭重打了個稽首：

「還請陳兄教我！」

合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