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別想

太落山了。

月亮升起來。

月下的綿延沙山是無與倫比的天下景，不明亮的自然灑下來，沙丘與行進在上面的隊伍都融為一。

西北風一吹，沙丘便氣勢滾滾，波湧浪疊。

車窗搖下，陸舟的手臂搭在窗沿上，目沉沉的盯著外面漆黑的環境，這裡已經海拔偏高，幾株枯樹在黑暗中張牙舞爪。

他目如有遁形，是在偵察。

「陸隊，還往前開嗎？」趙曷邊開車邊問。

陸舟沉聲︰「開。」

新疆的天已經越來越冷了，北上的氣候環境會更惡劣，西北風吹來的沙也會阻止許多人的腳步。

再者，那天他在沈亦歡手機裡聽到的。

顧明輝打電話過來時，呼嘯而過的大風聲。

他在前一天還在附近，後一天就已是那般環境的地點，而那一天周邊的天氣都不該是那樣猛烈的風。

最可能的選擇就是北上。

而顧明輝若真是和軍火走私案有關，北上易也的確更加安全可靠。

——

沈亦歡推門進去的時候秦箏正盤坐在椅子上調看拍攝容，瞥見進來還略微揚了下眉，以為今天沈亦歡也會睡在陸隊的寢室裡。

秦箏︰「陸隊不在嗎？」

沈亦歡點頭︰「他們今天去夜巡了。」

「也是辛苦。」

「是啊。」沈亦歡附和一句，拿出換洗服進浴室。

洗完澡出來時扔在床上的手機正在響，是邱茹茹打來的。

「喂，茹茹。」接通電話。

邱茹茹那頭的聲音興到極點︰「櫻桃！！後天準備接駕！」

沈亦歡聽完就笑了，坐在床上，一邊發，肩膀夾著手機︰「你工作終於結束了？」

「是啊我，你是不知道，可被我老闆煩死了。」邱茹茹一通抱怨結束，又說，「我後天下午五點到哦，你也在那待了這麼久了，可以領我們到去玩去吃了。」

「我一來新疆就進軍營了哪知道什麼好吃好玩的。」

「也是。」邱茹茹兀自點點頭，「倒是顧明輝這爺怎麼回事，去新疆以後聯繫他都跟隔著幾個大洋似的，是看上什麼新疆漂亮姑娘了嗎。」

「我之前找他也是到晚上才回我電話，在忙工作的事吧，看不出來還認真。」沈亦歡說，「對了，等陸舟回來我幫你問問他有什麼好吃好玩的吧，他應該知道。」

邱茹茹低聲音，八卦的腔調︰「你跟陸舟真和好了呀。」

「是啊。」沈亦歡笑了。

「沒想到這兜兜轉轉的你們還是在一起。」

又聊了會兒，掛了電話。

沈亦歡拿吹風機吹幹頭髮，往臉上抹上水，又撈起手機往宿舍外走廊走了。

走廊黑漆漆的，很安靜，男宿舍之間隔了塊柵欄，男宿舍那今晚也鮮的沒什麼靜，大概是跟隊出去夜巡了。

撥通陸舟的電話，沒有彩鈴，嘟了兩聲，被接起。

「喂。」陸舟的聲音，比平常溫許多，「怎麼了？」

沈亦歡手搭在窗沿上，看著窗外明亮的月亮︰「沒怎麼，就跟你打個電話，你們夜巡怎麼樣了？」

「還在進行。」

「我沒打擾你吧？」

那邊傳來一陣嬉皮笑臉的哄鬧聲，稍停頓一會︰「沒，在車裡，不影響。」

「哦。」沈亦歡手指扣在窗沿瓷磚邊兒上，聽到有一些調侃的話過手機傳到耳邊——

「陸隊這是跟誰打電話呢，我還從來沒見的陸隊這樣子呢。」

何閔︰「還能是誰，你們嫂子唄。」

「我我們有嫂子了？！誰啊？」

何閔笑︰「『櫻桃』唄。」

「……沈攝影師別就是『櫻桃』吧？？」

「你小子反應倒還快。」

話說一半，何閔便看到陸舟看過來的目，於是立馬轉而裝模作樣的批評了一句，「我看你是閒出屎了，瞎議論什麼，快去廁所吧，屎已經灌到腦子裡了。」

「……」

沈亦歡聽到聲音，也不由彎起眼笑起來︰「剛才罵人那個是何閔嗎？」

陸舟「嗯」了一聲。

「肯定是你用眼神讓他罵的，我看他剛才聊的還開心。」

陸舟目仍看著車窗外偵查況，眼神卻和下來︰「你早點睡吧，不早了。」

「你什麼時候回來？」

「應該明天中午。」

「對了，我還有個事要跟你說，茹茹後天來找我……」

忽然聽到了陸舟那邊的風聲與淅瀝雨聲，夾雜著幾聲槍響，打在車的鐵上，　裡啪啦一陣響。

「陸舟！」

「嘟嘟嘟嘟……」

電話斷了。

……

「子彈方向西偏南三十度方位！」陸舟神冷峻，立馬拉上四周車窗，「都沒傷吧？」

「沒！」

趙曷很快調轉方向，一腳油門踩到底，槍聲又　裡啪啦落在他們車正面。

車都經過特殊防彈理，打在車前窗上，隻產生不影響視線的凹陷。

趙曷︰「陸隊，他們也在朝我們前進。」

陸舟︰「把他們引到曠地，你開車去左前方。」

他作嫻的組裝槍支，放彈夾，　嚓一聲合上，打開瞄準鏡。

槍管從車窗中探出，彈夾飛快跳出落地，槍聲於消音下。

兩發子彈。

傳來遠車輛急制的聲音。

陸舟蹙眉沉聲︰「胎了。」

風聲大作，雨點也大起來，砸在車玻璃上濺出一個個水花，整個曠野黑的，一副黑雲境的景象。

陸舟套上防彈，衝鋒套在外面，拉鏈拉到頂。

眉心皺，雨點都映照在他瞳孔裡。

他跳出車，隨即幾聲槍響，子彈打在他旁邊的車。

陸舟挨著沙土翻滾過，倚在一個小土坡後，兩分開，架槍，目堅毅。

對方車被打破，在沉默片刻後，槍聲此起彼伏的驟然響起，他們這無人說話，線繃的筆直，生怕一丁點響就將位置暴myh。

車裡大家已經默契的分散開，漆黑暗夜中人影閃，忽忽現，無法確定準確位置。

陸舟拎起對講機，低嗓音︰「何閔。」

「收到。」

「準備擊。」

三、二、一。

何閔手中的自式步槍板機按開，彈夾飛快的跳躍落地，平常嘻嘻哈哈的男人瞬間眉眼都拉扯出煞氣。

槍口在黑夜中閃出火星，落在沙上又瞬間熄滅。

砰！砰！砰！

何閔那把槍沒裝消音，瞬間在寂靜的曠野暴myh位置。

隨即，槍聲驟然響起，全部都朝著何閔的方向，他滾了一圈，好幾發子彈都極近的打在側，他躲到一株草後。

而陸舟則打頭，趁此機會，在黑夜中前行，繞路靠近敵方。

雨點斜斜的打下來，將整件衝鋒都淋的3淋m，一雙軍靴在沙丘背面行進，一腳一個坑，混著雨水沾滿了鞋子與子。

他黑睫上都沾著雨水，白濛濛一層，攢眉，手裡扛槍，腰間是武包，後面跟一隊隊伍，步履湊匆匆，默契十足。

黑暗中，何閔藏的地方又是一陣急促槍聲，他發第二次進攻！

對方傳來幾聲中槍的哀嚎。

陸舟抓時間，越晚抵達敵方後側，何閔的危險就越大。

對方的武顯然非常充沛，何閔藏在土堆後，子彈只能打在前方的土坡，沙土四濺，把何閔的臉和服都弄髒，藏之地越來越淺。

終於抵達敵營後方。

何閔在對面也已經撐到了最後極限。

陸舟不敢磨蹭，掏出手榴彈，手被凍的發紅，關節冷白，他沉下臉，牙齒咬開拉環。

同時撤掉槍上的消音，單手持槍，準而冷漠的瞄準一個人影，開槍。

砰一聲巨響。

來自後方。

敵人瞬間了陣腳，知道已經無法挽回贏面，爭先恐後逃上車，可惜車早已經被打破，只能坐以待斃。

陸舟瞇眼，眼尾扯出冷漠的氣場。

抬手力向遠一拋，正好砸進正在拉上的車窗。

轟然巨響。

越野車直接被掀翻，火乍現，照亮黑夜，炸聲響起。

隨著巨響之後，夜晚重新歸寂靜。

曠野裡只剩下風聲，呼嘯而過，像魔鬼城，仿佛狂風吞噬狂風，把其他周遭聲音都吞腹中。

陸舟在原地等了一會，確定的確將所有人一網打盡，將槍扣在背後，拉下衝鋒，朝那輛越野車跑去。

他們一共有八人，其中七個在一輛越野車中，已經死(si)亡，另一個在最後關頭推開車門，被炸的衝擊推到了十米開外的土堆裡，還活著。

陸舟掃了一圈。

命令︰「你們，搜查車，後備箱特殊理過，裡面應該有武。

說完，他拎起手槍，朝唯一一個倖存者走起。

陸舟在那個男人面前蹲下，手肘搭在膝蓋，腳踩在他肘部，防止他反抗。

「誰派你們來的？」他冷淡而克制的問，神冷峻。

男人痛的齜牙咧，咬牙切齒道︰「你就是陸舟？」

陸舟作為邊防隊隊長的名字，這裡的所有壞人都知道，或聞風喪膽，或恨毒起殺心。

他點頭，很平靜︰「是。」

「我們是來取你狗命的！」

陸舟輕揚眉︰「那現在呢。」

男人掙扎出手，往腰後，因為炸的衝擊，他作很慢，陸舟就看著他掏出了手槍。

陸舟起，居高臨下看他。

男人朝他微妙一笑，忽然手上作加快，手槍在他掌心轉了一圈，槍孔對上自己。

他想自盡！

陸舟瞳孔一，直接抬腳，手槍偏過一個角度，打歪了，沒打到男人。

陸舟瞇起眼，一字一頓的說。

「取我的命，你算什麼東西？」

他一把拎起男人，鉗制他的手腕向外一擰，男人慘鬆手，下一秒冰冷的手銬就銬上。

最後，他們在車後座找到許多武與子彈，全數拿回自己車上。

唯一倖存者也被銬上手銬扔進車裡。

陸舟偏頭問趙曷︰「有什麼發現嗎？」

趙曷︰「這裡場地局限，不能確認，但應該沒在武上留下指紋。」

陸舟舌尖頂了下側臉頰，過後槽牙。

他的確知道，這樣子的軍火販沒那麼容易就留下暴myh份的證據。

陸舟︰「都傷沒？」

眾人紛紛說了「沒有」，隻何閔的方向沒有回答。

陸舟朝他看過去，便看見他按著大臂，有鮮明的從指中流出來，腳邊的沙土有幾滴深的圓點。

趙曷也注意到︰「何副隊！」

何閔擺擺手，面平靜︰「死不了。」

陸舟嚨了，沉聲︰「大家上車！」

全隊上車，仍然趙曷開車，陸舟坐在何閔旁邊，手裡小刀，將那塊沾的服割下來，粘稠，有一部分都黏在傷的上，撕下來時何閔悶哼了聲。

陸舟始終低著視線沒看他︰「忍著點。」

「你放心弄，好在只是手臂上。」

他們現在已經位於遠離人煙的沙漠，回軍營也需要幾個小時，又不知道對方的子彈上會不會淬上什麼有毒或致死的東西，只能立馬取出來。

陸舟從箱子裡翻出酒，拇指撥開瓶塞，扔地上，何閔已經自覺別過臉。

陸舟手上沒停，抬起何閔的手臂，直接將酒倒上去。

何閔喊著罵了聲「」，瞬間額頭都起了一層汗。

陸舟停下作，將一會兒要用的匕首、敷藥包、消炎藥準備好。

何閔已經稍緩過來了，聲音還因為痛是抖的︰「陸隊，剛才那些人不太對。」

「嗯。」陸舟沉聲。

「為什麼他們會向我們主開槍？這不是自投死路麼？」

陸舟點燃火機，將匕首刀尖燒的滾燙︰「因為我們這有他們必須殺死的目標。」

眾人皆一愣，何閔皺眉︰「誰？」

陸舟把一塊布丟到何閔懷裡。

何閔︰「……」

他將布塞進裡。

陸舟對取子彈這種活每次都毫不手，乾脆俐落，比醫院裡的醫生還專業。

匕首尖刺進何閔的皮，更多的鮮瞬間湧出來，將刀壁和陸舟的手都染紅了，何閔整個人都車座，下高高仰著，塞了布的只能嘶啞的發出聲音。

「咚」一聲。

尖頭的子彈掉落在地，滾了一圈，畫出一的圓。

連帶接到子彈的一塊也沒了。

怕對方的子彈上有毒，只能連也忍痛割去。

何閔取下裡的布，丟在地上，腔劇烈起伏，著氣。

陸舟拿起止痛與消炎作用的藥包，在何閔的手臂。

這才淡聲道︰「剛才後面那個被抓的跟我說，他們這次來是為了取我的命。」

眾人吃驚︰「什麼？！」

何閔因為巨痛無法說出話，只能睜大眼睛表示他的吃驚。

對於這些亡命之徒，陸舟的命是所有人都想要的，但陸舟又是讓他們聞風喪膽的存在，所以沒有人敢來主招惹。

而今天這些人，顯然是聽命行事，那麼這個背後的人，又會是誰？

「兩種可能，我直接影響到了他們的利益，或者說，這裡來了一個幹事更加雷厲風行的頭目。」

無論是哪一種，對於陸舟來說都是極大的威脅。

——

他們在天破曉時才到達軍營。

盡管有人傷，好在這次夜巡不是什麼收獲都沒有。

從敵營帶回來的那人被送去治療，而後便開始盤問與審訊。

陸舟一下車就去司令辦公室報告。

何閔則被送去軍醫室進行更進一步的重新檢查。

陸舟從司令辦公室出來，拿出煙盒，單手擋風，另一隻手點火，深吸一口，直接過肺。

青白煙霧繚繞下，他腳步微頓，看見蹲在牆邊的小姑娘，單手托腮打盹，眼下一圈淡淡的青。

陸舟走上前，在前蹲下。

原本落在沈亦歡上的被他的寬背全數擋去。

沈亦歡瞬間醒了，擔心了一晚上的男人睜眼就出現在面前讓整個人都有點懵。

張了張︰「你……」

陸舟問︰「怎麼在這打瞌睡？」

沈亦歡看到他上的，一下子清醒過來，手指攥住他袖子，指關節都泛白︰「你，傷了？」

「不是，是何閔的，我沒事。」陸舟把人拉起來，看到眼都熬紅，心口跳了一下，「你昨天晚上在這睡的？」

沈亦歡想起來了。

昨天陸舟那一通電話在一聲槍響後突然掛斷。

不敢再打回去，不知道陸舟那是什麼況，也怕手機鈴聲會讓他遭遇危險，再到後來，陸舟也沒打回電話，就不敢打過去了，怕聽到任何不好的消息。

於是後半夜出了寢室，想著陸舟一回來就會來找司令，就在這等著。

來了脾氣，一掌打在陸舟手臂上，「啪」一聲。

陸舟住手腕︰「有，髒。」

沈亦歡瞪著他，控訴︰「你都不給我打通電話回來報平安嗎！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陸舟垂眸看著。

沈亦歡眼圈慢慢轉紅。

陸舟掉弄髒的衝鋒，把發脾氣的小姑娘摟懷裡，手掌按在後腦勺，順著髮一下下。

「我以為你睡覺呢，就沒打。」陸舟輕聲說。

沈亦歡在他懷裡又不滿的掙了掙，被更用力的圈住了腰，於是索泄氣的將臉都埋進他懷裡。

聲音悶悶的，還說髒話︰「傻，誰他媽能睡著覺啊。」

陸舟的確沒想到沈亦歡會這麼擔心。

他在軍校時也有危險的實地演練，來軍營後更是實打實的真槍實彈。

可是從來沒有人擔心過他。

每次結束任務，大家都給父母老婆報平安打電話，陸舟從來沒有這一個環節。

於是理所當然的以為沈亦歡在睡覺，就別吵醒了。

沈亦歡覺得臉上的，不知道是眼淚還是鼻涕，都囫圇蹭在陸舟上。

抬手，握拳，頭也不抬的在他肩上打了一拳，憤憤︰「道歉！」

陸舟說︰「對不起。」

道歉太乾脆，沈亦歡都不好意思再繼續鬧彆扭，說︰「以後結束了必須立馬給我打電話，第一個！」

陸舟說︰「好。」

沈亦歡摟上他的腰，偏過頭，臉朝外呼吸︰「我覺得你對我也不是很好。」

陸舟沒說話。

沈亦歡又打了他一拳。

陸舟開口︰「為什麼？」

「你都沒跟我講你工作這麼危險，難道不應該因為太危險，所以為了保護我，忍痛割不跟我在一起嗎？」

陸舟臉上難得myh出一瞬茫然。

然後神就沉下來。

他皺眉道︰「你想都別想。」

在他的世界裡，如果能夠摒棄所有的世俗道德與法律準則。

如果他必須死，他也想把沈亦歡一並拉下地獄。

他的自私暗，怎麼可能把沈亦歡留在這個沒有他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