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生說著大話,原以為這又是一件引人樂呵的事。
結果周遭卻突然安靜下來,在聽到“小厲王妃”這個名號時,并沒有人調笑出聲。
有人小聲道:
“小厲王妃治理有方,如今北地和谷旗州的繁榮,全仰賴小厲王妃,可是個大好人。”
“還是不要菩薩了。”
雖然這些難民沒有到北地和谷旗州的安寧,但人心雪亮,小厲王妃做出來的政績,已經傳揚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
去過北地和谷旗州的,都說小厲王妃治理的好。
沒去過的,也深深覺得,小厲王妃治下,一定是人間凈土。
甚至在這里停留的許多窮苦百姓,無論三教還是九流,想著的都是,能在這個集鎮做個短暫的停留,賺得一些錢財后,還是要去北地安家落戶。
見拿著小厲王妃打趣兒不起來,柳生也覺得沒意思,丟下一個銅板兒便走了。
只這之后,柳生越發的變本加厲,不僅僅要拿侯盼的銀錢,要睡侯盼這個人,甚至還要侯盼向姚軍進言,給他個差事做做。
侯盼這顆深閨婦心,被柳生拿的死死的。
便是趁著姚軍回家時,了夜,破天荒的讓姆媽做了一碗銀耳羹,端著去敲開了姚軍的房門。
他倆個一直都是分床睡的。
甚至房之后,姚軍就很回姚家,忙是一方面,實在是不想面對侯盼,又是一方面。
今日侯盼來找他,他心中也是稍稍歡喜了一下,覺得時間已經過去了這麼久,侯盼也應當能想通了,總能認命了些。
他也應該放下心中的芥,與侯盼好好兒的過個日子。
哪里知道,侯盼一開口,就要求姚軍給一個姚軍的安排個差事,最好是清閑的領頭事。
姚軍眉頭一皺,對侯盼說道:
“這個柳生是什麼人?為什麼要給他安排差事?”
“是我們侯王府的一個遠方親戚,份方面你不必多疑,我可以替他作保。”
侯盼說得信誓旦旦,這些話也是柳生教說的。
柳生還說了,唱一輩子的戲,總歸不是個辦法,他還是想爭下一份家業,將來能夠和侯盼堂堂正正的在一起。
所以他想做這個集鎮的管事,也就是姚軍之下,有權力管理整個集鎮的那個人。
但侯盼還未將柳生代的說完,姚軍便是搖頭,
“這座集鎮的各個方面都有專人負責,沒有空閑的差事給你這位親戚。”
不是姚軍要拂侯盼的意,而是這座集鎮的負責人,全都是他師父給安排的。
花錦挑出來的人,在各個方面都可以達到互補,卻又可以起到相互制衡的作用。
任何一個職位,都多不得一個人,不得一個人。
這個時候侯盼要安一個遠方親戚,姚軍也很為難。
侯盼又開始哭,
“你們姚家本來就對不起我,雖然說鐵頭不是你親生的,可是你師父是個什麼人,隨便抱個野種給你,你就當了庶長子養,你也一直忙,從來都不搭理我。”
“如今我就只剩下了這一門遠方親戚,你都不肯幫幫我,我們侯王府是欠你的嗎?”
原本姚軍見侯盼哭了,還好生的哄勸,但聽侯盼里三番兩次的吐出“野種”兩個字,他的臉便一板,
“我實話同你說清楚,這座集鎮能發展到今天這個規模,全是我師父在出謀劃策,鐵頭是師父給我養的,他就是我的兒子,以后不準再說鐵頭是野種,他不是,他是我的兒子!”
侯盼一點兒都不怕姚軍這個老實人,已經深深的陷到了柳生給編織的網里,如今只想辦好柳生代的事。
便是拍了一下桌子,道:
“你師父你師父,誰知道這個孩子是怎麼來的?沒準兒就是你和你師父生的!”
話還沒落音,姚軍一掌扇向侯盼,把侯盼打的直接跌倒在了地上。
剛打完,姚軍便清醒了過來,他謹記師父的叮囑,也多次發誓要好好的待侯盼,于是震驚的看著自己的手,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打了侯盼。
門外的姆媽沖了進來,哭天搶地,
“天了啊,你們又打縣主,我們縣主究竟是遭了什麼孽啊,縣主,老奴可憐的縣主啊......”
凄慘的哭嚎聲又開始了,姚家似乎都已經習慣了這對主仆時不時哭喪式的鬧騰一下。
遠的姚娘子里重重的嘆息一聲,真不知道娶個縣主是福還是禍。
因著姚軍心中愧疚,最后還是妥協了,給柳生安排了個押運糧草的閑差。
花錦將整片湖山郡一分為二,北邊的護城軍與齊王軍聯合作戰,咬死了孫國公的后援,則帶著王府侍衛和厲云卿,埋伏在了虞家村外面。
因為孫國公還未現,虞家村外本來就圍了快要五萬府兵。
花錦也不急于一時,只每日安排厲云卿去搞搞奇襲。
而這批人馬每日要用到的輜重,都是通過姚軍的集鎮中轉來的。
雖然花錦千叮嚀萬囑托,讓姚軍一定注意這條押送輜重路線,萬萬要安排上妥當的人才行,但目前唯一能人的,也就只有這押送糧草的職位了。
柳生初得知自己被派了這麼個差事,氣的朝侯盼吼道:
“我不是說了嗎?我要做集管事,管事!你拿這麼個押送糧草的破差事打發我,把我當什麼?你是真的我嗎?”
侯盼急得直掉淚,拼命的解釋著,集管事這個位置,姚軍安排不上,也不到他來安排,只聽哭得撕心裂肺一般,
“我怎麼可能不是真的你?柳郎,你是知道我的境的,姚軍本不是真心要娶我,他娶我只是為了給他提高他的份地位,柳郎,我已經在盡力替你謀求了,可是他打我,他還說這個鎮子的實際掌控人,其實并不是他,而是他的師父,柳郎,你相信我。”
“他的師父?”
柳生眼底的神不明,里呢喃著。
關于姚軍的師父,其實柳生也聽過,據說是一位鶴發老婦人,但段兒卻宛若一般。
當然也有不底層的消息,說姚軍的這個師父其實除了一頭銀發外,一點兒都不像是個老人。
不管外頭的消息怎麼說,有一點柳生是可以確定的。
那就是姚軍的這個師父,已經投靠了小厲王。
柳生迅速的在腦海里捋著,如果他能順著姚軍師父的這條線,一路傍上厲云卿,那不比做個集管事威風?
他很快權衡好了利弊,接了押送糧草這份差事。
但侯盼這個不中用的人,柳生也不能便宜了。
畢竟沒有辦到自己的要辦的事,那就該難幾天。
給侯盼擺了好幾天的臉后,柳生在侯盼的淚眼中,騎上馬,押送著糧草往虞家村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他都在琢磨著,該怎麼見到那位段兒窈窕的老婦人。
只要讓他見到姚軍的師父,他就能為這老婦人的幕之賓,對于人,下至懵懂,上至八十歲老婦,柳生還從沒有失手過的。
虞家村與姚軍的集鎮并沒有多遠。
所以花錦才將姚軍的集鎮設置為一個中轉站。
如果要進駐湖山郡,姚軍的集鎮就是一個最好的補給點。
柳生沒幾天就隨著押送糧草的隊伍到了花錦所在的虞家村外圍。
他將自己心捯飭了一番,手中拿著一個錦盒,跟領隊的說,這是姚軍要送給他師父的禮,希能親手呈上。
因為柳生的確是姚軍吩咐了下來,安押送糧草的隊伍,所以領隊也沒有懷疑那麼多,直接將柳生引到了花錦。
花錦最近特別站在高眺遠的府兵。
孫國公往虞家村外放了八萬府兵,這幾天被厲云卿帶兵襲了不的人頭,于是還沒等花錦出手,包圍在虞家村外面的府兵就跑了大幾千。
柳生見到時,正站在一高崖上,背對著所有人。
上的鮫月紗即便是在春日的日下,也散發著點點璀璨的星。
束起的銀發隨風輕揚,從背影看,既有,也有一超世俗的神。
柳生別的先不看,只看花錦上的那套鮫月紗做的服,都已經價值連城了,更何況花錦的段兒好,除了一頭銀發外,一點不見老態。
這個老婦人,讓他更有興趣了一些。
把這樣的老婦人弄到手,不比從侯盼縣主那兒撈的油水更多嗎?
就見柳生一臉英氣正直的站在花錦背后,聲音鏗鏘有力,
“婆婆,這是姚統領派屬下來孝敬您的。”
說著,他捧出自己早先準備好的一只木盒,雙手捧著上前。
花錦負手,腦中的思緒被打斷,半側回,掃了相貌英俊的柳生一眼。
這男人長得濃眉大眼,五周正,材勻稱,但力量不足,刻意被修出來的一對眉,似乎還有人工修飾的痕跡。
一個古代的大男人,修眉???
他以為他是厲云卿呢?天生就長著一張俊無儔的臉,兒都不需要修。
一時間,花錦對這個男人心生了不喜,但人都有自己的好,沒準兒有的男人就喜歡修眉呢?
那雖然不喜,也該尊重別人的喜好才是。
于是花錦并不多說什麼,只是出指尖,挑開柳生捧著的木盒子,一瞧,這里頭是一捧黃土。
“姚統領說婆婆陪小厲王征戰在外,久不得歸家,這是集鎮邊的泥土,這故土,一直在等婆婆回家。”
柳生說的,語氣鏗鏘,眼角還實時的帶上了淚。
看的花錦的眉頭又蹙了許多,
“凈整些沒用的玩意兒。”
花錦從不矯這個,的故土不在姚軍的集鎮,也不在谷旗州和北地。
甚至也不在上輩子的末世。
哪里有什麼故土?要那玩意兒干什麼?
人總要往前看,把眼前的困難與問題打倒,建立起屬于的地盤兒,那便是的故土。
打到哪兒,故土就在哪兒。
而姚軍會送給這麼一捧土,這是讓花錦沒料到的。
姚軍也學會給人送禮了?
花錦口氣不是很好的開口,
“滾回去告訴你們姚統領,下次別送土,送金子銀子和房產地契。”
既然要送禮,搞點實際的來,喜歡實際的。
柳生啞然,這一掌沒拍在馬屁上,反而拍在了自己的臉上。
他手中捧著那只木盒子,低頭垂目,板兒顯得是那麼的不卑不。
但若是仔細看,這個人的下盤穩是穩,卻不剛,雖然穿著一兵甲,但額頭滿是虛汗,很顯然,沉重的兵甲對于這個人來說,是個負擔。
花錦挑眉,很好心腸的勸著,
“你回去后,重新換個差事去做,行軍打仗的苦你吃不了。”
是沒法兒理解姚軍,搞這麼個繡花枕頭一樣的男人來送輜重?腦子呢?
柳生聞言,心里一急,他忙抬眼看向花錦,雙眸含著顧盼生輝的意,
“婆婆......”
看我,快看看我,我這麼英俊的人,留在你的邊當個男寵,多好。
花錦徑自從柳生的邊走過,站在輜重運輸隊隊長的前面,
“你們這輜重運輸隊的人也該換了。”
是的疏忽,決定來搶錢的時候,就走得很匆忙,拉上厲云卿說出發就拔營,結果后勤方面沒有安排好。
現在輜重運輸隊的分參差不齊,大多數來自集鎮上的普通漢子,也有幾個姚家的伙計。
這個運輸隊隊長,便是姚家的伙計。
因為都不是專業的人,輜重運輸隊就是個大,只要能找到過的關系,就能往運輸隊里塞人。
之前的花錦就不說了,現在竟然讓一個繡花枕頭進了輜重運輸后勤。
這個不能忍。
古人都說兵馬未,糧草先行,可見后勤是多麼的重要。
一條穩妥的輜重運輸線,可以決定一場戰役勝負。
話畢,那名輜重運輸隊隊長的臉陡然煞白,卻又不敢當著花錦的面表現出任何。
他只能等花錦走了之后,才是拿著一雙充滿了怨怪的眼睛,看著柳生。
柳生是走了后門兒進的輜重運輸隊,這個全隊都知道。
因為路程不遠,柳生盡管顯得好吃懶做了些,大家都沒有說他什麼。
但現在就因為他一個,花錦要換了整個運輸隊,這麼的差事,就這麼弄丟了,運輸隊里的人不恨死柳生了才怪。
柳生毫沒覺察出隊長的眼神有什麼不對,他的全副心思,都放在琢磨花錦這個“老婦人”上。
他跑江湖久了,流連人堆無往不利,看人也自有一番獨特的犀利。
花錦這個人,可能沒有別人想象的那名老。
柳生跟著隊長回了馬廄,見運輸隊的人都在喂馬,他便湊到隊長的邊,打探著,
“隊長,你以前是姚家的伙計,知不知道咱們姚統領和他師父是怎麼認識的?”
隊長心里憋著氣,沒好氣道:
“你問這麼多做什麼?不知道自己什麼份?讓你送輜重你送就是了,那麼多事兒做什麼?”
一把黃土,就這麼捧到了“婆婆”面前,他都不知道姚軍是怎麼想的。
姚家現在也不缺錢,金子都能熔化給侯盼縣主打首飾,怎麼給自己的師父,就一捧土?
也難怪“婆婆”會生氣。
柳生被嗆了一鼻子灰,他氣道:
“喲,這是吃火藥了?怎麼著?我什麼份?我是侯王府侯盼縣主的親戚,侯王府的人,你都敢這麼說話的?”
搖一變,柳生從侯王府的遠房親戚,就變了侯王府的人。
他搬出侯王府來,果然,隊長也不說話了。
真是氣死,什麼東西,本事沒本事,惹禍了讓人背鍋,偏生份來歷還大的。
見這隊長老實了,柳生又問道:
“現在我問一句,你答一句,姚統領怎麼認識他師父的?”
隊長翻了個白眼,
“逃難的路上認識的。”
他原是姚家的伙計,因為做事牢靠,才被安排進輜重運輸隊,對于姚軍和花錦相識的過程也相當清楚。
但因為不知道柳生問這些干什麼,隊長便說一點不說一點。
但也就他隨隨便便說的這麼一點,教柳生至肯定了一點,“婆婆”肯定不老,也沒有什麼份背景。
“婆婆”是后來才投靠的厲云卿。
柳生是個唱戲的,對于一個人的段態最是了解,一個老婆婆,哪里來的這樣年輕的態?
所以這個“婆婆”莫非是個什麼妖怪?否則年輕人,怎麼可能會長一頭白發?
他抓住了這個關鍵點,當天晚上,便鬧著要見“婆婆”。
這一次他是豁出去了,抓住了“婆婆”的痛點,他就有把握留下來。
柳生要求見的消息,很快傳到花錦的營帳里。
正在看案桌上的輿圖,聞言,想了一小會兒,才想起來這個“柳生”是誰。
也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想干什麼,花錦便讓人將柳生帶了的營帳。
因為是在晚上,營地里篝火通明,柳生被帶來的時候,特意將自己洗干凈,還用了些玫瑰皂角,讓自己聞起來香香的。
他站定在花錦面前,雙眸宛若能放電一般,看著花錦,
“婆婆。”
案桌后面坐著的花錦,微微抬起頭來,
“聽說你在鬧。”
“是,屬下是在鬧,為的只是見婆婆一面。”
對于這方面,柳生很大方的承認了,如果他不鬧,他明天就會被送回集鎮,然后撤銷他押送輜重的差事。
從此后,他就再也見不到“婆婆”,也失去了唯一一個可以攀附小厲王的機會。
對于他的坦誠,花錦顯得有些意外,擺出一個相當閑適慵懶的坐姿,在黑紗的襯托下,顯得神又艷。
對,雖然看不見的臉,但這樣的態風貌,可以說是人中的尤了。
便是姿再差一些,也能迷得男人神魂顛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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