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這一場殷切的期盼最後盡落了空,蕭府眾人的慨已經不可以用「失落」二字可以形容。
五姑娘是最先忍耐不住的,一宿的激卻只換來了遠遠見馬背上健碩的影一眼,不由得對車出聲之人生出了刻骨銘心的仇恨,絞著手絹之餘,忍不住小聲對著娘嘀咕道:「為何溫將軍不府宅,那馬車裡討人厭的是誰?」
王夫人比兒要懂得這裡的彎套,溫將軍推辭著不進府門,便意味著禍事算是直接砸在了蕭府上,當下也顧不得搭理兒,只對自己的兒媳婦陳氏說,讓給的父親——玉石鎮的總兵陳百川帶話,去打聽下去溫將軍的去向。
蕭山也是濃眉鎖,只隨著老祖宗了佛堂,半天也不見出來,王夫人愁眉不展,一下子又倒回了東院的炕上。
玉珠看眾位各得其所,便悄悄退下,回到了自己的閨房裡。待得了房中,忽然看見自己的丫鬟玨兒從閨房一側的偏院進來,似乎是剛從府宅的後門回來的景,了屋見左右沒人,才從懷裡掏出了一封厚厚的書信遞給了玉珠。
那玉珠展開一看,信紙其實是薄薄的一張,輕輕打開悉的字便映在了眼簾:
「珠兒展信安好,因近日頑疾發作,病沉難起。近日略見好轉,才得以托人送信與你。想你出府之際,我寫信與蕭家大公子,委託他親自前來接你出府,蕭兄自當照料妥當你之起居油鹽,吾本該靜心,然敬棠反復思踱,你寄居蕭府終非長久之計。我已經著人在臨近的易縣選買了薄田房屋和一片果林,又吩咐可靠的人牙選買了兩位憨實可靠的僕役,雖然比不得蕭府的華屋舍,然茅簷下亦有珠兒心之嚮往的怡然自在,房契地契一併作了你名字,隨信送達,此後不便再書信往來,唯願卿卿順遂,王家諸事勿念,還珍重。」
信上不過聊聊幾語,玉珠卻倚在綺窗前一個字一個字地看了又看,久久沒有說話。
倒是玨兒忍耐不住,看著玉珠眼裡約的悲切,只當是那信裡的話語招惹的,便小聲道:「當初姑爺明明知道六姑娘您是了委屈的,可是他卻一力主張寫下休書,將你休離了王府,如今又假惺惺的寫信來憑惹了姑娘心傷……」
玉珠這才慢慢合上了信,輕聲道:「不要這般說敬棠,他當初若未寫休書,我便要被押送到王家的祠堂家法了事,哪裡還有現在的安穩?」
敬棠,便是玉珠前夫王昆的字。字如其人,如棠花一般俊雅,卻註定要在最繁盛時凋謝。
猶記得得當初被迫嫁王家時,被解開頭蓋時,倉皇無助間看到的,便是那年溫和的笑:「珠兒莫怕,我自心知你不願出嫁,願如兄長一般你敬你……」
只是當時心猶未沉穩,那若棠花一般羸弱男子的好意,也盡付給了無的流水。
「其實……他想要休我之心早便有了……」聽了六姑娘沒頭沒腦的這一句話,玨兒自然是聽不明白,就算是服侍的丫鬟,也會不到王昆的一番苦心。
打從去年起,他的病便一日重過一日。可是他似乎並不擔心自己,反而總是著的長髮歎息:「珠兒,是我對不住你,若不是當日聽從母親沖喜之言,又何苦累得你困於這見不得天的大院?王家的寡婦,是再不好出了這府門的。」
是呀,王家的上一代祖母便是寡居養大了三個兒,其中又有一人做位列朝中二品大員,得皇帝賜的貞節牌坊。有了這等先例,新寡的王家婦人,就算是夜深耐不住煎熬,自覺守不住時,也自會有人得你守住的。
當時聽王昆的歎息,並沒有說什麼,卻未曾想,他竟然抓住了那一次機會,終於將自己驅離了原本一生無的牢籠……失了名節,背負駡名被驅離,對於別的子來說,也許是投井都難以洗刷的恥辱。可是他卻知最想要的是什麼。
想到這,小心翼翼地疊好了手裡的書信,連同房屋地契一併收自己箱之中。
「敬棠……」念著這名字,心裡似乎便有一暖意在流,為何彌足珍貴的東西總是在肩而過後才會發覺?
兩年的相,點滴匯了腦海之中,他的淡然微笑,卻是記憶裡鐫刻最深的,他說「王家諸事」勿念,是說就算他有一日溘然離世,也毋須懷念嗎?
玉珠直到現在才徹底的明白——的前夫,那個單薄羸弱的男子,總是那麼的溫和而與世無爭,卻是這世上唯一願對好,而無所求的人……
不過世間無而心懷慈之人鮮有聞。最起碼溫大人是不打算日行一善的,就算事後蕭山再寫信相邀,也被婉言回絕了。
陳氏那邊派人打探來的消息總算有了眉目。當聽聞馬車裡是何等的來路後,就連老祖宗也靜默了半響。
原來那馬車中之人,乃是朝中族堯家的二公子——堯暮野。
提起堯家,大魏朝野上下可謂無人不知。大魏曾經一度,渡江遷都,楊家皇室因為北人侵,倉惶逃竄,據說當時皇帝攜妻微服出逃,又因為沒有足夠的盤纏買船渡江,而被壟斷渡船的惡霸拒載。這樣的落魄野史,至今為北人所津津樂道。
雖然大魏史們在正史裡絕口不提皇帝乞討的破碗,可是有鼻有眼的野史足可見當時皇室的衰微。
俗話說,強龍不住地頭蛇。北方的皇族了南方也不過是等待開膛煲湯的黃鱔,當地的豪強不買帳,皇宮就只能修築在墳崗。
而正是因為居南方的大族堯家一力保舉皇族,變賣了自家的祖產,開支了軍餉才穩定了楊氏皇族的風雨飄搖。
當時北人一路追擊到了城,還抓了當時堯家族長的妻子,讓勸降自己的丈夫。可是貌的佳人才開口說了幾句,那堯家的族長親自拉弓一箭便穿了勸降妻子的膛。
這一箭真是震懾敵膽,鼓舞了守城將士之心。最後不但守住了半壁江山,更是在北人之際,渡江收復了大半的國土。
自此,堯家在魏朝的地位無人撼。楊氏皇族穩坐皇位,卻也要看堯家人的臉行事。朝中的三位丞相,五位元帥皆是堯家人。
可是這位二公子堯暮野,更是位不遜先祖的狠角。
堯二父輩這一代,家族略顯疲態,一直被江南大族迫的皇族也是蠢蠢,扶植了另一大族袁家與堯家分庭抗禮。堯家雖然是百年族,可是子弟養尊優甚久,及不上袁家的人才濟濟,漸落了下風。
就在這時二堯暮野卻是力挽狂瀾,摒棄堯姓庇佑,姓參軍,在與北人的三城戰裡再現了昔日祖輩的輝煌,憑藉奇才以勝多,扭轉戰局,收復了西北,讓大魏的疆域拓展千里。
一戰名後,在朝他幫助兄長長線佈局,借衛康年宮闈巫之,一舉滅了袁家的威風,此案牽連之人達上百人,經此肅清異黨,堯家的百年大族地位再無人撼。
堯家的家兄也是識時務者,主讓賢,將堯家事務一併讓與二代為理。
至此年不過三十的堯為堯家真正掌權的族長,也是大魏朝舉足輕重的弄權重臣。
可是現在並無戰事,這等金貴之人不在朝中呼風喚雨,跑到西北這蠻荒之地又是何為?
不過既然是堯,不屑于進蕭府就變得順理章,讓人理解了。
要知道堯家百年族,統純正,聯姻的對象甚是講究門族高貴。這皇族選妃,難免都有商家富戶的絕佳人,可是堯家卻是非名門族不結,不迎娶,不同飲。就算是皇帝的兒,嫁堯家,也未見得被高看一眼。
也難怪昨日堯家二只在商賈蕭府前停留片刻便覺得濁氣難忍了。
弄清了緣由後,老祖宗倒是把心思平順了一些。此番溫將軍陪護的是這麼一尊煞神,的確是難辦了一些。
但既然溫將軍並沒有對蕭家大冷言,便是還有斡旋轉機。而溫將軍護送堯所去的地方據此也不太遠,就在半屏山的行館之。據說堯要在此地拜訪名醫,診治一番,也不知是染上了什麼頑疾,居然要如此興師眾。而他要尋訪的這位名醫,居然是居在此的當世華佗,陶逸老先生。
蕭山打聽好了之後,便備下了馬車,連夜趕去半屏山拜會溫疾才將軍。雖然有些厚主,但事關家族興衰,臉面可以舍在一旁。
五姑娘聽聞之後,自然是嚷著在家中待得甚久要與兄長一同前行。老祖宗想了想,說了句「不準」,只說五姑娘前段時間去了妙山賞秋,玩得著實瘋野了些,荒廢了紅功課,也該收一收心了。反倒是六姑娘不宜憋悶在家,能出去走一走總是好的。
所以待蕭山出發去了半屏山不久,便讓六姑娘也前行去那半屏山。只是姑娘家孤外出,總是不妥,便著自己的婆子柳媽陪著六姑娘一同上路。
當老太太主開口,六姑娘見那溫將軍時,丫鬟玨兒也發覺出裡的形不對。
只待夜深人靜的時候,才悄悄地對六姑娘說道:「六姑娘,老祖宗是不是急得沒了章法。大爺拜見溫將軍,何苦您也一同前往?」
有些話,一旦問出便是讓人有醒腔之,玨兒說著說著,忽然明白了老祖宗的意思。
想當初那溫疾才府時,第一眼看中是實在是六姑娘,可是六姑娘卻一味地避讓,加之大爺不知跟溫將軍說了什麼,他才移了蕭府二姑娘。此番老祖宗幾次三番地示意著讓六姑娘去見溫將軍,豈不是有替六姑娘拉線之意?
若是別的男子,玨兒只會替六姑娘高興。王府那一頁翻過,日子總是要往前過的。可是那溫疾才如今的後宅那般糜爛,府外的相好也是無數,加之如今的地位,怎麼會真心實意地迎娶六姑娘呢?多半是穆王西母的瑤池綺夢一場,三四天的水姻緣罷了!
這等聽了名字耳朵都會懷孕的浪男子,正經好人家的姑娘有哪個會沒有父母相陪,便與之相會?就算是君子相見,過後只怕也會壞了名頭的。而老祖宗卻這般就讓六姑娘孤零零上路了……
蕭老太太裡的用意讓玨兒不敢往下猜了,只是有些發急地說:「六姑娘,您還是裝病不去吧!那溫將軍再好,實在不是良人!姑爺不是給您買了天地宅院嗎?待得這一節過了,您尋了由頭出府去吧,總好過在這府宅裡讓人拿……
六姑娘正用筆劃好了一副玉把件的雕刻樣圖,此時自在地舒展著脖子,聽著玨兒的這一問,便用長指敲著硯臺上雕琢的玉蟬兒,微微笑著道:「我的玨兒也是會想得多了。倒不是從前的魯莽丫頭了呢!」
說完這一節後,卻沒有再說什麼,只是隨口輕輕地哼唱著小曲。那曲調玨兒聽來甚是悉,正是們以前在王府聽到的「貂蟬月下酬義父」的橋段。那貂蟬為答謝義父的養育之恩,主向王允建議呂布。
那一句「義重難相酬,玉石焚灰又何妨」溫婉低,竟是唱出了幾許弱子決心赴湯蹈火的大度超然……
只是往常聽得愜意的曲子,到了這般景,竟是讓人心堵得難。
六姑娘哼唱了幾句後,便慢慢停了下來,只是沒頭沒腦地說道:「若不是因為府裡出了事,還真不知陶逸老先生居在半屏山,人都說他妙手回春,只是不輕易替人醫病,此番若是能見到他,也是算是不虛此行。」
玨兒眨了眨眼,約地覺到六姑娘要酬謝的王允,似乎並不是以為的蕭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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