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用意

琉璃映徹，水晶明。

五炁乾坤圈屏息凝氣，只看著銅爐中燃燒的水沉香一一，在這座寂靜的宮室緩緩彌開……

而他並未多等什麼功夫。

似只是在他開口的下一瞬。

陳珩便毫不猶豫搖了搖頭，未多言說什麼，神平淡。

這一幕，一旁的五炁乾坤圈眉頭不微微跳了挑，忙將腦袋低下。

「看來此事還長著呢，另有一番計較呵！老夫肯出頭說上幾句話已是夠義氣了，可莫要怪老夫不出氣力，現在恐怕還不是時候呢……」

他心下小聲嘟囔一句，在雙肩一抖后，便也重新化作一道清飛陳珩眉心，剎時不見了蹤跡。

而場中忽又重歸寂然，再無什麼聲息響起。

「……」

陳珩眼簾微垂，在短暫的沉默后也將心神拿定，參悟玄機去了。

一時之間，宮室中唯見一道赫赫炎氣自他頭頂囟門衝出，縱橫織。

好似一方大磨盤般沉重回旋，似是要點燃雲上天幕，威勢無儔，人難以正視。

而隨著頭頂炎氣每轉一周，陳珩中的那枚南明離火之火也是愈發明亮璀璨，無數道籙字在其中浮沉顯現，變滅無休。

玄妙道理難詳，氣象非凡！

而時如水而逝，很快便是兩日功夫過去。

虛天當中朗日高懸，照得四野浮雲一片通明亮。

在經了通傳過後，喬喜也是來到殿中，對陳珩稽首笑道：

「陳師兄，請，我家叔祖已在園中等候了。」

這句說完之後，喬喜抬頭看向陳珩，眸也是微微一，心頭輕咦一句，難掩面上的訝。

才僅兩日功夫不見，面前這人的功行似又進了些許。

一氣機宏瀚博大，若昭昭炎日當空，遍照四方，雄奇激烈！

雖並未針對自己，但也給喬喜帶來一莫大的力，心頭沉重，連呼吸都難免變得艱幾分。

陳珩見狀法決一拿，將本就被住的氣機又更加收斂幾分，這才讓殿中的喬喜心頭微松。

其實今日陳珩上氣機不同，倒也是有著一番緣由的。

他自開始修行南明離火以來，距今已有十數年景。

若再加上一真法界的時日，便是更為長久了……

而在這般的苦功之下，縱南明離火是宇宙十類真火之一，專司煉魔破煞，有著幾乎無窮盡的威能，也終是被陳珩尋到了道之徑。

如今他已是可顯化出「神火散景，盪穢煉煙，放大明，十方暉照」的異象來。

只需再費個幾日功夫，便可順理章，將南明離火給修。

能在進甘琉葯園之前又修這門手段，陳珩自然心中欣喜，把握也更足了幾分。

不過眼下既喬鼎要見他，也只得先將功行按下，待得回來時候繼續修行也不遲。

此時在喬喜的親自引路下，陳珩也是隨著他出了嘉靈峰，行了許久，才來到了一座清幽僻靜的園林當中。

園林徑鋪彩石，檻作雕蘭，在中央位置蓄水積為深池。

池中有彩魚萬條，在日下不住翻騰跳浪，和著水中青萍綠藻，倒是別有一番怡人景緻，頗多賞心悅目。

而在池上，又建起一座小水亭，亭中唯見一個白髮老人背對兩人，正在向下拋灑靈食，惹得池中魚群不住爭搶。

水聲嘩啦，漣漪一圈又一圈擴開，久久不消……

在將陳珩送至了這座園林當中后，喬喜也不多留，而是將一躬后，就輕手輕腳退了出去。

陳珩打了個稽首，便也向池上水亭走去。

而他這一邁足，便覺似是忽然墜了另一方古怪天地。

眼前時而是青獅白象在群結隊，奔走呼號。時而是怪風滾滾，煙霧重重，難看清前的三尺地界。

時而是魔怪修羅，萬乘千騎，遍滿世界。

時而又是燦爛金花飄空，甘霖下降，彷彿他已然了得仙，飛升到了道廷仙闕。

其景瞬息萬變，著實是人目不暇接。

陳珩也知這是喬鼎的一點小考校，並無惡意，微微一笑后，便持定心神，謹守靈臺，大步向前行走，分毫不為所。

而待得過了半炷香功夫，等他穿過一層浩漫海后。

眼前的種種異景便悉數消彌無形，耳畔的怪音也隨之沉寂。

唯能夠聽得風吹竹樹的沙沙聲音，池魚躍波，清脆悅耳……

他抬眸去，見此時自己已是行到了水亭下面。

而亭中老人正凝眸視向自己，微微頷首，目中帶著一滿意之。

「羅闇黑水用得不錯，這才幾年功夫，你便已將這門子水修得這般境地了，遠要勝過我喬氏的俊彥子弟，著實不易。」

喬鼎輕笑了一聲，緩聲開口道：

「你不愧是玉宸貴子，而宗派之勢大，自你上，便可見一斑了！」

陳珩微微向後退了一步，肅容斂衽，鄭重朝他施了一禮，道：

「晚輩陳珩，見過前輩了。」

……

……

喬鼎，正統仙道的純真君，如今已是渡過火災，在族中掌有實權，以至是可同喬氏族主分庭抗禮。

似這等人。

便是放眼偌大九州四海，也是分量不輕，絕非什麼無名之輩！

而陳珩也知曉，喬鼎年時候曾在玉宸學道，也是那一屆的四院魁首，名正言順從白商下院升至了宵明大澤修行。

也或是正因這段經歷，喬鼎才會對玉宸態度親近。

以至於生有舉族倒向玉宸的心思，為此同喬氏族主有過幾番爭執，鬧得不甚愉快。

此時在水亭當中，正是一個鶴髮蒼的老者、

他量瘦削，看去約莫古稀年齡，頭戴蓮花高冠，披八卦道氅，腰系淡藍絛，銀須飄灑前有一尺余長。

通自帶有一上位之人的氣度，人一便知不是等閑之輩。

「且上亭來，陪老夫喝杯清茶，坐上一坐罷，今日誤了鍊師的功行，還莫要怪罪。」

喬鼎見亭下道人的俊倜儻，風度翩然出塵。

面對自己時候雖執禮甚恭，不敢怠慢，但卻不卑不，自有一副從容鎮定姿態。

他心中愈是滿意，笑了一笑后，便和善一手，將陳珩引了水亭當中。

而隨著茶煙裊裊升起。

在談過一陣，問詢了一番長嬴下院中的舊事之後。

喬鼎此刻也是微微放下茶盞，忽得話頭一轉：

「再過不久，便是甘琉葯園開啟的時日了，聽喬喜的言語，鍊師似有意採藥？」

陳珩頷首應是，並不否認。

「罷了，外出尋葯，終究是派中治世祖師定下的規矩。伱來到山，我做為東道主人，理應好生招待才是。

不過在此事上面，卻不好破例……」

喬鼎似想到了什麼，微微意，但在思忖一番之後，還是搖了搖頭。

他看向陳珩，輕笑言道：

「甘琉葯園如今是被各宗定下的試煉場所，以你能耐，在其中摘得天游泥和七明九芝並不算難，我便不多此一舉，畫蛇添足了。

正好喬喜也要尋葯，鍊師若是有什麼吩咐，儘管給他去辦便是了，不必客氣。」

「前輩言重了，怎敢耽擱喬喜師弟尋葯的功夫。」

陳珩見狀忙口稱不敢。

甘琉葯園雖是西素州的伽、難丁兩部的外道天人特意所辟，便是為了供八派六宗弟子的凝丹之需。

但葯園當中的規則條目。

卻是由八派六宗親自來定下，旁人干涉不能……

如葯園五年才方一啟，其餘時候皆進出不能，被天人大陣所籠。

如進葯園者，修為不可是金丹之上，不得使師長族老出手幫襯。

如一些厲害籙殺，皆是要被制威能。

諸如此類，皆是八派六宗親自宣下的規矩。

若是究其緣由，也無非是甘琉葯園才剛辟出那時候，不弟子湧其中，著實是弄造出了一副象來。

非僅將伽、難丁打造出的葯園幾乎毀了個大半，兩部的外道天人不敢止。

同樣，也是失了各宗原本令門下弟子尋葯的用意。

有於此，各派才出手撥反正，定下了種種條例來制束。

自此之後，甘琉葯園也才真正了一歷練採藥之所，長存至今。

伽、難丁兩部同樣是因此功勞，益匪淺，了各宗不真人、真君的坐上賓客。

喬鼎知曉以陳珩玄第二的名次，他若是進甘琉葯園，除了那個遠在西海的瘟癀宗無忌外，無人可以做他的敵手。

那採摘天游泥和七明九芝一事，必也是板上釘釘，難有例外了！

他倘若出手幫襯。

一來是會壞了玉宸治世祖師定下的規矩，好心辦壞事。

而二來，卻也越俎代庖，難免有輕視陳珩之嫌。

以喬鼎的眼力，自是不難看出陳珩上那玄微自然，綿綿泊泊的道氣，便好似澄明虛天一般，朗朗高遠。

放眼偌大喬氏上下，竟無一人小輩族人可有這七姿態。

如此一觀，莫說甘琉葯園中的那些道人了。

只怕連那個讓瘟癀宗委羽道君特意破例，形同下任道子的無忌對上陳珩。

他們兩位究竟孰勝孰敗，都是一樁疑題。

需得切實打過一場，才能夠見分曉！

而之後又添了幾壺茶水，說了些閑話后。

喬鼎也是終是直正題，開口道：

「陳鍊師年名，一路勇猛進，如今在歲旦評上終是居高位，便連玉璧在你這等年紀，也莫過於此了。

不過修行一道，終究是法地財，四類卻是一樣都缺不得。」

言到此時候，喬鼎語聲微微一頓。

他目視陳珩，懇切開口：

「不知鍊師可有婚娶之意？」

「在下如今還並無此等心思。」

為免喬鼎之後尷尬，在他這句話才出口時候，陳珩便已避席起。

他眼簾微微垂下，稽首行了一禮，道：

「倒是要謝過前輩的一番好意了，晚輩激不盡……」

喬鼎聞言微微一怔，但也不算太過意外。

他聽出陳珩語聲當中雖帶有一歉意，但態度卻是一往無回，難以改變。

在暗暗搖頭，喬鼎僅隨口一笑，便揭過了此事，不再提起。

而又在攀談一陣，將陳珩送走之後。

喬鼎著池中彩鯉躍浪翻波的模樣，沉默半晌，忽得輕聲一嘆：

「好不容易替我孫出手辦一回事，卻還是辦差了，若傳出去，老夫怕也無去見小喬了，不過當年的小丫頭如今也是長大了，這一想，還當真是大不中留呵……」

「祖父言重了，我看那個陳珩應並非是多饒舌之輩，你還未說什麼名字，他便已經回絕，倒免了一場尷尬。」

話音落時，場中忽有一道聲音淡淡響起。

旋即一個與喬蕤生得有八分相似，眉宇神卻是迥異，多出了一派冷冽肅殺之的貌子便款款走出。

看了喬鼎一眼，無奈道：

「況且今日之事不也是祖父自做主張？小喬分明還什麼都沒說，祖父便開口，要替結下親事了。

若是讓小喬知道此事，又要不理你了！還好如今在東彌，才免了你的一場麻煩。」

喬鼎一笑：「雖未明言，但我這個做祖父的和你這個做姐姐的豈能不知心意？

小喬之前在家的那段景，可日日陳師兄長陳師兄短的，老夫聽得耳中都生繭了！今日老夫開口，反而是順了那丫頭的心意。」

子聞言不笑了一聲，又是搖頭。

山二喬，喬葳、喬蕤，這名字乃是喬鼎從「葳蕤」中各拆一字，親自而起。

妹妹喬蕤眼下正在玉宸下院修行。

而長姐喬葳出生更早，如今於十六大天之一的元載天學道，已算是派中堅。

當初喬鼎被困法聖天，無暇管束山時候，也正是喬葳從元載天帶來不人手，才鎮下來了風波。

「不過他雖是婉拒，但也並非是沒有迴旋餘地，我猜眼下，應是時候不對。至於日後，便看小喬和他到底緣法如何罷，旁人怕也難手什麼。」

此時喬鼎忽然言道，意有所指。

「時機不對？」

喬葳疑道。

「陳玉樞一日不死，他便一日不得安寧，難以高枕無憂，我曾與此人打過道，知曉這位的手段能耐。」

喬鼎看向南方，眸一凝，沉聲道：

「堂堂魔師……哪是那麼好對付的！」

……

而與此同時。

南闡州，水中容度命天。

陳玉樞隨意拍了拍手，臉上微微帶著一莫名笑意。

「倒是幹得不錯。」

他道。

合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