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譽垂眸了那茶盞蓋兒，沒有抬眼回視太后，只緩緩地道：“母后，朕心中自有考量。”

他素來重孝，如今在太后面前自稱“朕”，意思不言而明，是希太后不要再說。太后心中一頓，凝眸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語調有些哀傷：“皇上在位多年，將天下治理得那樣好，是本宮一時心焦，多說了……”

趙譽嘆了聲，擲下茶盞輕輕牽住太后的手。

“兒臣有一事，還想托付母后。”

太后見他神鄭重，語調低沉，又結合前番種種，心里一大略明白了他想說什麼。

太后垂下眼，一時不想應答。

趙譽道：“母后，皇后的子，也就是歲余……不管是瞧在舊年分上，還是避免紛爭上，兒臣都不得不這麼做。蘇氏，就托付給母后了。雖愚笨了些，好在沒什麼心機。還盼母后能助兒臣……”

太后抿了抿，長長地嘆了出來。

回握住趙譽的手，直視著他的眼睛：“皇上，你跟母后說實話，此……你是不是心里有？”

趙譽聞言先是一怔，旋即笑了開來，“母后說得是什麼意思？天下皆在朕心，亦九州之民……”

太后眼睫垂下去，眸似乎變得黯然幾分：“本宮知道了。”

趙譽了袍子站起來：“兒臣人請了母后心心念念的賀家班，待母后午歇后就把人傳進來。清早天氣還有些涼，母后若四游覽，記得多加裳。”

事無巨細地吩咐了太后邊的人，然后才緩步朝外去了。

太后邊的竇嬤嬤上來換茶，見太后怔怔從窗口看向外頭趙譽越來越遠的背影，斂眉低聲勸道：“太后是擔心皇上真對蘇家那位有心？皇上是有分寸的人，太后其實不必太介懷……”

太后擺了擺手：“你不懂的。”

嘆道：“皇上是個極自制的人。年時，每日文學武功各訓半日，從沒一日松懈過。自登位后，亦一直勤政恪己，這麼多年來，各方想過多心思想給他送人，……后宮亦哪有平庸之輩？可你瞧皇上對誰特別不同麼？他如此鄭重的托付于我，你覺著是因為什麼？”

竇嬤嬤抿住，答案即將呼之于口，卻不敢說。

太后瞭一眼，替說了：“皇上是怕本宮為難。將放在本宮手里護著，就是在告訴本宮，皇上看重！這回春巡，皇上執意要本宮將新人都帶著，難道是為了這些人討本宮的喜歡嗎？本宮最喜歡的青珣可被留在宮里看顧徐貴人的胎呢！……皇上是想護著新人，不想在徐貴人生產前再給旁人將牽扯進去的機會！”

竇嬤嬤臉變得發青：“太后，皇上怎麼就對這蘇氏……”

太后苦一笑：“咱們在后宮瞧了一輩子，這你還看不懂麼？皇上也是男人，男人豈有不憐香惜玉的？旁人強悍，便示弱。皇上邊有本事的人太多了，一無所長，拿什麼與旁人爭？唯有靠著皇上那點兒同憐憫之心……憐著憐著，可不就放不下了麼？皇上重義，本宮只怕，最終皇上是要失了……”

竇嬤嬤吶吶道：“皇上是真龍天子，英明睿智，誰能瞞得過皇上呢？太后且瞧瞧吧，說不定這蘇貴人，當真什麼也不懂，才多大點兒，還是個孩子呢。”

太后苦笑：“你一說，本宮依稀想起來，前番務府送來的請示文書，說蘇貴人是五月底的生辰？這回皇上有意本宮領著人多留一段時間，只怕在宮里的第一個生辰宴，就在南苑過了……回頭給宮里頭捎個信兒回去，溫崇山親自來辦這差。”

竇嬤嬤一怔：“溫……溫小侯爺？”

竇嬤嬤心中不免擔心，皇上才暗示太后不得蘇家那位，轉頭卻把蘇貴人的生辰宴托給溫淑妃的哥哥？溫淑妃向來喜歡拔尖兒，怎會容許新人風頭太盛？萬一這里頭有什麼閃失，皇上會怎麼想？

卻見太后打了個哈欠，靠在墊上閉了眼，朝輕輕揮了揮手：“撤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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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姐兒和鄭玉屏、齊嬪一道從凰臺出來，應齊嬪之邀，同往麗景園賞花。

四月之初，繡球開得極旺，一團團雪玉圓團，堆堆疊疊如云海。

齊嬪從前不甚出宮門，福姐兒只在皇后宮里請安時遇著過幾次，也不曾說過幾句話。這回一齊出來，關系陡然拉近不，齊嬪在宮里算是年輕些的妃嬪，還是三年前選秀選上來的，父兄皆是武將。樣貌也頗英氣，聽聞在閨閣中時，還有“小穆桂英”的諢號，自小練武，手頗為矯捷。

“好容易出來了，不必拘著宮里的規矩。”齊嬪對二人道，“我宮里人悶得很，平時也沒人陪我說說話兒，兩位妹妹肯來坐坐，我高興還來不及。”

一面命人在院子里擺了小幾飲茶，一面自取了棋子出來，“……前番我瞧一本棋譜子，總有看不懂的地方，聽聞鄭常在是個中好手，便厚想請教一二。”

福姐兒便瞧兩人擺棋，手里捧著清茶，思緒卻飄遠了。

在清溪時，顧淮生也懂下棋，有一回從學里借了套棋子回來，說要教下，就在門前的那可大樹下，暖暖的照在上，顧淮生耐心地和講著棋道，樹旁孫乃文靠在那兒，取笑笨的無可救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