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老爺臉一板:“蘭丫頭,你怎麼一點禮數都沒有?貴客臨門——”
“我等是沂王府下仆,不敢稱一貴字。”圓書走上前來,雙手握于腰間,頭正直,不卑不地道,“也請老爺慎言,姑娘的禮數,今后自有人教導,不是您可以指摘的了。”
陸老爺眼睛瞪起來,有點發呆又有點發直:“——什麼意思?我養的閨,我還說不得了?”
圓書輕輕頷首,態度謙和而肯定。
“這是什麼道理。”陸老爺不滿嘀咕。
圓書聽見了,寸步未讓:“是尊卑有別的道理。”
陸老爺:“……”
他心里七上八下,又喜又怒,擰得都不知道該怎麼擺個什麼表好了——兒是竟出息了,可不歸他管了,數落一句都數落不得,那他這富貴岳丈夢到底是做沒做?
圓書不但有送蘭宜歸家的任務,接下來,和另外三個侍都會留在陸家,直到圣旨下發。
蘭宜邊的一切都由們接手,陸太太還無妨,陸老爺和陸大哥,從此時起不但有尊卑還有外的差別了,他們不得再單獨面見蘭宜,凡說話必須有侍在場陪侍。
至于外面的男人,更需經過嚴格的篩選,楊秀才有天在陸家外面多徘徊了一陣子,就被護衛扣下來審問后又攆走了。
這是翠翠告訴蘭宜的:“——楊秀才嚇得不輕,我看見他走到田壟上摔了一跤,好一會才爬起來。”
蘭宜聽得十分郁悶,不想見楊秀才,但不想跟別人控制著不許見是兩回事,氣急了,去找圓書,也不姐姐了,口無遮攔:“我倆到底誰要做王妃?不如你來做吧,我當你的丫頭,我還自在一些呢。”
圓書撲通一聲跪下了:“奴婢無狀,請姑娘恕罪。”
蘭宜嚇得倒退兩步:“你起來說話。”
圓書慢慢站了起來,低著頭:“姑娘如嫌奴婢不會服侍,奴婢回府去另換好的來。”
蘭宜心片刻,遂又頹然:“算了吧。我看你們都差不多。”
都是滿讓想敬而遠之的規矩,除非沂王府的人能直接從陸家消失,不然都換湯不換藥,白搭。
“你們王爺怎麼偏到青州來選妃呢?”
有過這回發作之后,蘭宜也不那麼怕圓書了,破罐破摔地找聊天,“他從京城來的,怎麼不在京里選一個,多好。”
圓書左右看了看,悄聲道:“選過,那姑娘有些不妥,就罷了。”
蘭宜好奇:“生病了嗎?”
圓書搖頭,但不說話。
“哦——”蘭宜明白過來,也低了嗓音,“是不是跟別人有私啊。”
圓書有點驚訝,待詔王妃的眼神清亮中還帶有一稚氣,沒想到能懂這個,還敢問出來。
蘭宜嘻嘻笑了:“村子里有,沒婚的,了婚的,都鬧過。”
鄉下人家哪管什麼家丑不外揚,也沒有條件遮掩,地頭屋后,今兒出點行跡,明兒就全村都知道了,尤其冬日農閑,那些大娘大嬸子,湊一塊兒最好說這個。
圓書會意過來,半藏半地道:“趕在旨意下來前查出來的,王爺很生氣,再不肯選了,就耽擱了下來。”
本來按照正常的皇子選妃流程,差不多十五六歲就該選定,十八之前就該親了。
“那個姑娘后來怎麼樣了?”
“回家去嫁人了。”圓書道,“聽說宮里要按欺君論罪的,我們王爺說算了。”
蘭宜想了想:“那你們王爺還算不錯了。”
心思簡單,對人的判斷也簡單,村里的媳婦,丈夫還要將打到頭破流,甚至想拉去沉塘,沂王能說一句“算了”,心不是寬廣多了嗎?
雖然那個姑娘還沒有正式嫁給他,不過他是王爺,份又比村漢高貴得多了,應當更不允許別人讓他蒙。
蘭宜對沂王府的畏懼跟排斥因此減輕了一點,這個想法一直持續到了大婚當夜。
沂王頗有辦法,他說選定了,旨意下來,果然便是陸家蘭宜——蘭宜后來知道,其實因為沂王敗走青州,跟他作對的太子一系不得他從此安安分分地在青州落地生,所以不論選了誰,都會推帝心同意的。
此是后話不提,圣旨到了,接旨,沂王府下定禮,陸家備嫁……等諸多繁瑣事宜也不必多敘,幾個月工夫一晃而過,轉眼便來到了九月初十的正日子。
吉時良辰,風清月明,朱紗紅燭,佳人雙。
夜中的沂王府,張燈結彩,賓客盈門,若從半空俯視下去,如一座人間仙境。
新房中的陸蘭宜,了。
個親好累啊!
不但,腰背還酸疼,從清早出門到昏時府,一直要保持端正的坐姿,略有放松,跟在旁邊的圓書就會低聲提醒。
即便進了新房,坐到了鋪滿喜褥喜被的婚床上,也不能就勢倒下,好幾個嬤嬤侍立在左右,時刻等著糾正。
還有一項重要的事項沒有完,那就是揭蓋袱。
蘭宜毫無期盼,沂王什麼模樣,見過了,現在只想趕快吃飯。
但在此之前,必須先等沂王。
沂王終于來了。
一連串的請安聲中,直直的腳步聲沖著而來,蘭宜下意識了。
有點慌起來了,不過不知道是因為沂王的到來,還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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