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 清風和。

　　秦苒從家里出來的時候抬頭看了看天氣，烏青沉，幾朵云懶懶飄過, 著一早的抑與迷茫。

　　看樣子快要下雨了。可書包太重，秦苒懶得再增加負擔，抱著僥幸心理上了公車。

　　家里的路到學校只有六站的距離。一路上風平浪靜，但是天空沒有把德留到結尾, 最后一站路的時候集的雨點忽然砸了下來, 如傾盆之勢澆在上。

　　秦苒捂著頭跑了起來，可不想一整天都頂著一服上課。

　　似乎有人聽到了的想法，一柄彩虹的雨傘驀然舉到的頭頂, 瞬間將籠罩在了另一個世界。

　　雨水敲在傘面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秦苒抬起頭, 看到了上方那張俊逸的臉。沾著水珠的睫了，抿轉開視線。

　　“怎麼不等我？”男生眉眼清俊，語氣似乎帶著幾分哄人的姿態, 分外和。

　　“我為什麼要等你？”

　　周杭看氣鼓鼓的模樣, 就知道還在氣自己改了志愿的事。

　　“那我等你行嗎？”他手臂繞到背后, 幾乎把整個雨傘都讓了出來，“明年我等你考過來。”

　　秦苒停下腳步, 瞪著他：“你騙我。你家里不是給你改了別的學校嗎？”

　　“這不是戰爭他們沒贏嗎。”周杭對笑了笑，“再說我不是已經跟你說好了嗎。”

　　秦苒一時沒說話。

　　雨滴纏綿，落到傘面淅瀝瀝落下。兩人并肩走到校門口, 秦苒囁嚅著對他說：“其實……你去別的學校我也可以考過去的。”

　　仰起頭, 清澈的眼睛映著他的倒影, “不用為了一個稚的承諾耽誤自己。”

　　氣是因為周杭沒把這件事告訴，但就算他真的改了志愿完全可以理解。

　　只是不喜歡他有事瞞著自己，那種覺很差勁, 好像被他的世界屏蔽在外。

　　周杭被疚的樣子逗笑，眉眼間皆是和的笑意：“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想學的專業那個學校就是最好的。”

　　“再說……”他微微彎腰，在耳邊輕聲說，“我說了等你，就一定會等你。”

　　男生的承諾真摯又溫，一字一字落的心間。

　　秦苒臉微熱，低下頭小小聲說：“我知道了……你不要靠那麼近。”

　　“小樣兒。”周杭笑著的頭，稍稍退開。

　　忽然一陣狂風刮來吹走了他手里的雨傘，同時他也離自己越來越遠，遠到面容都開始模糊起來。

　　秦苒有些著急，想說我也沒讓你離我那麼遠啊！

　　“周杭你快回來，不要走那麼遠……”

　　“不是你讓我離遠點嗎？回不去了——”

　　秦苒睜開眼睛，呼吸急促的盯著天花板發呆。

　　原來是個夢，一個十分真實的夢境。了口氣，覺心里莫名發堵。緩了片刻，掀開被子下床。

　　竟然真的下雨了。

　　秦苒看著沉的天空，緒也跟著低落下來。就在二十分鐘之前，拿到了葉涼給的信息——

　　周杭的住址和電話。

　　地址是某酒店的一個房間，據說他在這里已經住了快一個月。

　　秦苒攥著那張紙條，心里五味雜全。頭腦一熱拜托葉涼幫了這件事，可現卻有些躊躇不前。

　　好像擺在面前的是個潘多拉盒子，無論結果是什麼，都開心不起來。

　　秦苒沉思片刻，最終還是了一輛車。

　　但不弄清楚原因，這輩子都沒法邁過這道坎。

　　……

　　到了酒店，秦苒依照房間號碼來到了八樓。

　　房門前，做了個深呼吸，然后抬起手摁下門鈴。

　　實際上并不知道周杭此刻在不在里面，完全是運氣。

　　好在，運氣不錯，大概安靜了一分鐘左右，里面忽然有人開了門。

　　當男人高大的影出現在視線之的時候，秦苒竟然產生出一逃跑的沖。

　　這個想法莫名其妙，好像做錯事的那個人是。

　　沉默地對視片刻，男人藏起眼中翻涌上來的強烈緒。只淡淡問了一句：

　　“有事？”

　　周杭站在門口，上穿著浴袍，頭發濡，明顯是剛洗完澡。

　　簡單兩個字，被他說得疏離且陌生，仿佛完全不認識。

　　腔傳來一陣綿長而細的疼痛。秦苒攥著拳頭，了干裂的，聲音沙啞：“周杭……”

　　他用那雙漆黑的眸子上下打量：“秦苒？”

　　這個名字被他說得那麼不確定，就像早已忘的一干二凈，此時此刻見到才恍然想起：啊，我還認識這麼一號人。

　　怔了怔，臉上盡失，“對……是我。”

　　周杭靠著門框若有所思，那冷淡的目像把凌遲的刀，割得秦苒五臟劇痛。

　　良久，他輕笑一聲：“抱歉，時間太長我差一點想不起來了。”

　　領口隨著他的姿勢落，他漫不經心地扯開腰帶，不慌不忙地重新系好，“你來找我有什麼事嗎？還是你想……進來坐一坐？”

　　他態度輕佻又傲慢，好像在他面前的不是前友，而是一個找上門做生意的人。

　　秦苒肩膀了一下，扯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不用了。你不是周杭，我認錯人了。”

　　長而空曠的走廊回起腳步聲，周杭看著的影越來越遠，在拐彎消失后腳步聲忽然開始加速。

　　他如同雕塑一樣站了許久，直到整條走廊完全恢復寂靜，他才恍然回過神。

　　嘭——

　　房門泄憤一樣被用力甩上。

　　……

　　秦苒腦中一片混沌，幾乎想不起來自己是怎樣進的家門。

　　背包從肩膀落掉到地上，然后是一滴兩滴的水珠。

　　微微一怔，抬手了下臉，這才反應過來是自己哭了。

　　—

　　一個月前，周杭從法國回到了念念不忘的榕城。本打算用這幾十天把手上的事理好，之后就可以心無旁騖的去做自己的事。

　　可是一周前，一個意外打了他的計劃。

　　現在檢報告擺在桌上，一塊大石頭落下的同時他卻完全高興不起來。

　　周杭坐在老板椅上眼思考自己應該怎麼做。

　　那天故意把人氣跑，再加上六年不告而別這筆爛賬，秦苒還有可能原諒他嗎？

　　周杭頭疼地了眉心。

　　扣扣扣——

　　助理敲門進來，小心翼翼地說：“周總，明天飛法國的航班已經訂好了。”

　　“我不去了。”他睜開眼睛，聲音清淡。

　　助理直接愣住，“可是那邊還等著您簽合同。”

　　“讓老頭子自己解決。”反正事是他自己找的。周杭起從架上取下外套，“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

　　其實秦苒的住址周杭早就已經背得滾瓜爛。這六年里一共換了三個住，每一個他都知道。

　　即便是這樣他也不敢輕易去打擾。可今天意外撞見的這個畫面告訴他，再不行就要完了。

　　富麗堂皇的餐廳里，秦苒穿一條火紅的長，出的鎖骨纖細嫵，臉上妝容致，長發燙了大波浪散在后，舉手投足間皆是人的風和魅力。

　　周杭坐在角落，自地看著對別的男人笑魘如花，看著他們杯，看著他們談笑風生。

　　鈍痛在蔓延，像許多細細的針同時扎下來。綿長又持久，那覺不尖銳卻足夠折磨人。

　　周杭白著臉，拿起玻璃杯將里面的水一飲而盡。

　　曾幾何時，秦苒也會對他這樣笑。會害地挽著他的胳膊撒，也會在濃的時候像只慵懶的小貓一樣窩在他懷里。

　　可后來只存在他的夢里，一睜開眼睛所有好的場景都變了虛無。

　　周杭握著玻璃杯，呼吸重。心里這團火好像必須要做些什麼才能熄滅。

　　所以當他看到秦苒孤離開座位的時候，毅然跟了上去。

　　.

　　秦苒去洗手間補完妝，回去的路上在走廊里遇到了迎面而來的周杭。

　　眼皮痙攣似的一跳，猛烈跳的心臟幾乎要沖出腔。

他幽深的視線落在這邊，眼里緒太復雜，讓人看不想法。

　　不過，上次他已經把話說的很明白了。所以無論他在想什麼都跟沒有一錢的關系。

　　這個念頭讓秦苒覺心里空了一塊般難。直脊背，像個高高在上的王目不斜視地與他而過。

　　筆直地看著前方，努力得連個余都沒有投過去。

　　錯走過時，一莫名其妙的失落涌了上來，但很快便松了一口氣。

　　原來這樣的結局并沒有想象中的難以接。

　　秦苒踩著高跟鞋繼續往前走，手腕卻猝不及防地被抓住。

　　“苒苒，我們談一談好嗎？”

　　周杭的聲音從后傳來，那悉的語氣像極了當年他舉著雨傘在校門口問，“苒苒，你怎麼不等我？”。手腕傳來炙熱的溫度，激得子一。秦苒垂眸看著他青筋凸起的手背，眼眶發熱。

　　“只要十分鐘就好。”周杭見不回應，又忐忑的補充一句。

　　十分鐘就好。

　　這樣平靜的語氣卻像一把火種，點燃了長時間積攢在心里的怨氣。

　　秦苒扯扯角，咬著牙掙了他的桎梏。

　　抬眼看他，一臉冷漠：“抱歉啊，我跟不的人沒什麼好說的。”

　　第47章 12

　　“秦小姐？”

　　爭執間, 走廊的另一頭傳來一道陌生男人的聲音。

　　秦苒正要扭過頭去，周杭忽然扣住的腦后將摁在自己前。

　　下一刻，秦苒被帶進了一個寂靜的包廂里。

　　厚重的門板緩緩閉合, 投進來的那一點亮被越來越窄的門了一條細線，直到最后完全消失。

　　周杭將秦苒抵在墻邊，鼻尖是上清淡的香氣，他的心跳因為過近的距離逐漸加重。

　　“你什麼意思？”秦苒仰起頭, 水潤的眼睛里氳著一怒氣。

　　周杭似乎怕跑掉, 下意識收置于腰間的手臂。

　　“苒苒……”他結上下，良久才聲音干地出一句，“對不起。”

　　秦苒紅抿, 口極速起伏。半晌, 嗤笑一聲：“你的對不起是為了那天還是為了這六年？”

　　周杭聲音嘶啞：“都有。”

　　“都有……”似覺得無奈，但可多的是可笑，“我等了你兩千一百九十二天——”

　　說著, 甩開他的手, 從他懷里退了出來。

　　“你覺得這三個字值這麼重的份量嗎？”

　　—

　　自那天之后, 秦苒再也沒見到周杭。松了一口氣的同時，矛盾的又覺得有些憋氣。

　　消失就消失得徹底一點, 為什麼中途還要詐尸回來撥？

　　秦苒氣得用力咬了一口蘋果。

　　前段時間忙陀螺，現在好不容易有了休息的時間。窩在家里做宅。

　　這天下午，門鈴忽然響起, 有人送來了一份快遞。

　　秦苒不記得自己買了什麼東西, 好奇地拆開, 發現里面是兩頁A4紙，麻麻寫了好多容。

　　有些狐疑，腦補是不是誰把商業機給錯人了。正想裝回去的時候, 一眼看到了周杭的名字。

　　秦苒猶豫片刻，拉開椅子坐下，開始瀏覽上面的容。

　　半個小時后，放下那兩張紙，靠著椅背出神。

　　夕西下，房間的線變得暗淡。余暉映著的影，看上去莫名孤寂。

　　秦苒覺心里堵著一口氣，不上不下憋得難。

　　做了個深呼吸，緩了片刻，給葉涼打了一個電話。

　　“小涼，你能不能幫我個忙？”

　　—

　　再次見到周杭是在一次采訪中。

　　雜志社要對榕城新貴做一期采訪，這個活意外的落到了秦苒手上。

　　從得知這個所謂的“周總”就是周杭后，想盡辦法的拒絕，但都被領導給駁了回來。

　　無奈之下，秦苒只好跟主編一同前往周氏辦公樓。

　　周杭表現的無可挑剔，在外人面前沒表現出一點他們認識的樣子。

　　秦苒也秉持著公事公辦的態度，整個采訪做下來異常順利。

　　結束后，周杭提出請們一同吃晚飯。主編寵若驚，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

　　吃飯的地點就在附近，環境雅致，很適合商務洽談。

　　吃飯期間，主編一直用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夸周杭，恨不得把他說天上有地下無。

　　秦苒聽得膩味，這種虛偽每天都能見到，連點反應也不想給。

　　不如索好好吃一頓。

　　“秦苒，別顧著吃，陪周總喝一杯嘛。”

　　可是主編不想放過，自己討好不夠還不忘拖下水。那個殷勤的樣子不讓秦苒懷疑，如果可以是不是還想讓用別的方法賄賂周杭。

　　主編見秦苒不，猛給使眼，就差明目張膽的把威脅的話說出來了。

　　看了周杭一眼，對方眉眼溫和地坐在椅子上，等著反應。

　　秦苒深吸一口氣，放下筷子舉起紅酒杯，“我干了，周總隨意。”

　　說完也不等他反應，把就一飲而盡。

　　就這樣，秦苒在力之下跟周杭了三杯酒。每次喝完都能看到他邊那個滿足的笑意。

　　想起那兩頁紙，窒悶的覺卷土重來。桌上那些的菜肴頓時變得索然無味。　而就在這時，葉涼回復的信息發了過來。

　　夜微涼：【周杭確實在市醫院做過防癌篩查。】

　　秦苒沉默地看完這條信息，忽然覺得沒辦法繼續再待下去。

　　“我有點難，先回去了。”臉蒼白地拿上包，瞥了周杭一眼，轉離開。

　　虛偽熱鬧的場景被拋在后，走廊的拐角，秦苒沉沉地吐出一口氣。

　　不論多去多久，周杭有一點大概是從來不會改變的。

　　心機和城府永遠都探不到底。

　　那份資料，百分之百是出自他的手。知道沒有耐心聽他解釋那麼多，所以破釜沉舟，用兩頁復印紙把這六年的經歷毫無保留地攤開給看。

　　你看，我離開你是迫不得已的。我無時無刻不在掛念著你，可是沒辦法，我只能等到最好的時機才回來。

　　秦苒想，如果用書形容一個人的話，那麼周杭就是一本新華字典。

　　從小就開始翻閱，到不能再，可永遠也不能把里面的容百分之百記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