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字之後的名字格外含糊, 難以分辨。
孟祁然猶豫一瞬,終究放棄細思,臂將陳清霧一擁,安般的輕拍的後背, “不怕……一會兒去醫院就不冷了。”
他將上的外套掖了兩分, 又下了自己上的棉服,給蓋上。
好像回到小時候, 他放了學就去陳家探清霧。
每天要吃好多種藥片, 但從來沒有抱怨過一句。
他問過苦不苦。
說一口就吞下去了, 哪裡會去細抿苦不苦。
但他把巧克力塞口袋裡的時候,笑得很開心。
孟祁然一的手,輕聲說:“再忍一下,馬上到醫院。”
到了診所,醫生診斷過後, 開了退燒的注。
冬天生病發燒的人很多, 診所的輸室裡床位都被佔滿, 只能坐在座位上。
孟祁然讓陳清霧靠著自己肩膀, 手臂摟住, 時不時去看一眼輸袋中的余量。
另隻手拿著手機,回復廖書曼的消息,讓不要擔心, 他會一直陪著清霧。
注剩半的時候,陳清霧燒就退了。
幾分昏沉地睜開眼,正要抬手,一隻手過來按住的手背, 低聲說:“別。”
正要轉頭去看, 聽見這聲音就不了。
不是他。
陳清霧盯著手背上的針頭, 反應了片刻當前狀況,問道:“……幾點了?”
“七點多。”孟祁然說。
“……我睡了這麼久。”
“你生病了怎麼也不知道說一聲,燒一直不退怎麼辦?”
“吃了退燒藥的。”
陳清霧轉頭去看了一眼輸袋,“就這一袋嗎?打完就可以走了嗎?”
孟祁然點點頭。
孟祁然沒有幫把手機也帶出來,料想大半天一定積累了一些訂單信息,或許那展覽的對接群裡也應當會有新消息……
莫名的幾分焦慮,便手去調節流速。
“太快了你會不了。”孟祁然捉住的手腕,“別著急。”
“……我得趕回去,還有一堆事。”
“都生病了,著急也沒用。”孟祁然有些沒好氣,“你要。”
陳清霧歎聲氣。
孟祁然摟過的腦袋,“再睡一會兒吧,打完了我第一時間你。”
陳清霧全無力,闔眼靠著他的肩膀,眼皮沉重,卻也沒有睡意。
終於熬到藥水輸完,孟祁然來護士取了針。
車沒開回工作室,卻是去了孟祁然那兒。
陳清霧待車停時才反應過來。
孟祁然說:“你那兒太冷了,怕你待到半夜又要發燒。先在我這兒休息一下……”
“送我回去,祁然。”陳清霧著他,語氣與神都十分堅決。
僵持片刻,孟祁然說:“那去酒店。”
陳清霧正要開口,他打斷道,“即便是我的員工,我也不可能放他生著病一個人待著。
陳清霧闔上眼,歎聲氣,終究妥協:“……我手機沒帶出來。”
“先帶你回去拿。”
在附近最好的一家酒店,孟祁然訂了一間房。
進門之後先將空調溫度調高,再去燒水。
陳清霧歪靠在床頭,理累積的微信消息。
水燒開後,孟祁然兌了溫水過來,讓服冒藥。
之後,他便去對面沙發上坐了下來,那架勢仿佛是要守著的意思。
陳清霧說:“你回去吧祁然,不用一直待在這兒。”
孟祁然翹著,背靠著沙發靠背,聞聲不過淡淡地掀了掀眼。
陳清霧隻好說:“我需要洗個澡……你在可能不太方便。洗完我就準備睡覺了。”
孟祁然站起,“我去買點粥。”
出了太多汗,趁著孟祁然出去的這段時間,陳清霧衝了一個熱水澡,換上了酒店的睡袍。
沒過一會兒,孟祁然來敲門。
陳清霧隻將門開了半扇,說聲謝謝,接過他手中的打包袋,“謝謝你,祁然。你回去吧,我應該已經沒事了……”
孟祁然瞥見陳清霧上穿著睡袍,明白自己再進去確實不大合適,就說:“沒胃口也多吃一點。有事隨時給我發消息。”
“好。”
孟祁然頓了一瞬,將門關上了。
/
陳清霧睡到第二天九點醒來,疲憊稍減,只有咳嗽流涕的冒癥狀。
給孟祁然發過消息,便準備退房離開。
沒到隻過了五分鍾,孟祁然便過來敲門。
陳清霧有些驚訝,“你從哪裡過來的?怎麼這麼快?”
“你隔壁的隔壁。”
陳清霧愣了下,“……你昨晚沒回去。”
“嗯。”
怕有需要,他不能第一時間趕過來。
下樓退房,孟祁然開車,送回工作室。
在車上時,手機忽然不間斷地開始振。
陳孟兩家的微信群裡,廖書曼@了孟弗淵。
廖書曼:聽你媽說,今天生日不回南城啊?
孟弗淵:有事騰不出時間,不回了,阿姨。
接著,廖書曼和陳遂良各自道了生日快樂,又在群裡發了紅包。
廖書曼:那跟朋友好好聚一聚。
紅包孟弗淵都沒領,隻回復道:謝謝。
大家對孟弗淵這一貫不甚熱絡的態度,都已見怪不怪了。
微信群沉寂了一會兒,祁琳又發了消息,@了陳清霧,問:清霧你冒好了嗎?
陳清霧回復:已經沒事了,阿姨。
祁琳:變天就是容易冒,多注意啊。
陳清霧回了個笑臉的表。
仿佛是不自覺地,將微信切回到聊天列表,看著那置頂的黑白頭像。
無法否認自己到底有所期待。
群裡的消息他看到了吧,會私聊關心冒的事嗎?
等了幾分鍾,那頭像始終沒有傳來任何新消息。
孟祁然轉頭往副駕上瞥了一眼。
陳清霧著手機,不知正在想什麼,神愀然,仿佛有兩分失落。
回到工作室,孟祁然自發地幫著陳清霧將下午要發出的快遞打包。
中午一道吃了飯,下午孟祁然工作室那邊有事,就先離開了,走時叮囑陳清霧有事隨時聯系。
陳清霧給裴卲發了條微信:孟弗淵在公司嗎?
裴卲:不巧了啊,他上午剛出差去了。你等他回來再找他吧。
陳清霧:……我不是想找他。
陳清霧:我過來一趟放個東西可以嗎。
陳清霧開車去往科技園,裴卲到公司一樓前臺來接。
見陳清霧手裡抱著一隻皮箱,裴卲手,“東西重嗎?我幫你拿著?”
“不用不用,我自己抱著就行。”
一邊往裡走,陳清霧一邊問:“他去哪裡出差?”
“伐利亞。”
“他今天生日也要出差啊。”
裴卲笑說:“我倒是想去,但真沒那個本事。他是跟SE的陸總一塊兒去的,帶了團隊到紐倫堡醫谷做考察。”
“去幾天?”
“至五天吧。”
說話間,到了孟弗淵的辦公室。
裴卲刷了卡,陪一起進去。
辦公室黑白調,分外簡約。
陳清霧走到辦公桌前,將皮箱小心翼翼地放了下來。
正準備離開,忽然瞥見井然有序的桌面上,放在鼠標旁的一隻水杯。
心口一震。
當即手拿了起來。
裴卲嚇一跳,“你小心點拿!這杯子孟弗淵可寶貝了,上回我差點不小心摔了,他三天沒給我好臉看。”
很是稚拙的杯子,白陶,表面是不甚規整的巖紋。
這樣的杯子,普通得可能隻值十元一個。
之所以能一眼認出,是因為,這是做的。
高中時候做的。
“……孟弗淵有說過,這個杯子是什麼來歷嗎?”
裴卲想了想, “好像當時提了一,說是從哪兒搶救出來的。”他忽的一拍腦袋,“莫非我有眼不識泰山,這是什麼價值連城的古董文?”
大抵,一般只有古董文,才用得上“搶救”這樣分量殊重的兩個字。
可那時候的形,於而言,又何嘗不是大廈將傾。
那是高二升高三的暑假,陳遂良得知要放棄那麼好的績,報考院陶瓷專業,勸說無果,大發雷霆。
那時課余去陶藝教室做的東西,都收納在了餐邊櫃裡。
陳遂良毫不留,抄起來便往地上扔。
所有心,一件一件,當著的面,摔得碎。
形最慘烈之時,有人來敲門。
是奉祁琳囑托,來送從國外帶回的化妝品的孟弗淵。
外人來訪,陳遂良暫且偃旗息鼓。
孟弗淵放下東西,稍作寒暄便走了。
之後,陳清霧又聽了好長時間的訓。
如此,尚不得解,陳遂良還要盯著,親自將那些瓷片打掃乾淨,扔出門外。
那一天發生的一切,後來從不再多作回想,仿佛大腦也自行做了記憶封存。
這隻杯子,是怎麼留下的?
唯一解釋便是,當時孟弗淵隨手順走的。
是他或許只是一時惻,“搶救”下來的,絕無僅有的孤品。
陳清霧攥著這杯子,無法形容的心中震。
他說他已不能為做任何事了,可原來在不知道的地方,他還做了那麼多。
他的意是極地冰山,顯的只是一角。
裴卲有些手足無措,因為看見陳清霧神怔忡,眼眶潤。
他撓頭,小心翼翼問:“你怎麼了啊?是不是喜歡這個杯子?那你等孟弗淵回來了,打聲招呼要過去唄……別人要他可能不會給,你要他一定二話不說。”
陳清霧沒忍住噗嗤一聲,“……拜托下次出差的事你去行不行啊,還要五天……”
“你著急啊?著急你先把杯子拿走唄。”
“……不問自取是為你不知道嗎?”
“那沒辦法了,只能你等等他了。”裴卲聳聳肩,“別著急,東西又不會長腳飛了,遲早是你的。”
/
後面幾天時間,陳清霧將剩余訂單發了貨,店鋪掛上春節歇業通知,工作室整理打掃之後,便開車回南城了。
到家,廖書曼問了問陳清霧狀況,注意保暖,別太勞累。
末了,念叨了一句:“邊還是得有個人,起碼頭痛腦熱的時候,有個照應。”
陳清霧說:“您說得對。”
廖書曼不由地去打量陳清霧,似覺得今日怎麼出奇的乖順,不似往常那樣綿裡藏針地回。
後面吃晚飯,陳遂良的那些老生常談,陳清霧也都配合捧場。
簡直像是生了一場病之後,突然轉了子一樣。廖書曼暗自嘀咕。
吃完飯,廖書曼去了趟洗手間,出來時,卻見陳清霧正背靠著餐廳長椅,著餐邊櫃出神。
廖書曼頓下腳步,“看什麼呢?”
“您記不記得,我高中的時候做過一些陶瓷,就擺在這上面。”
廖書曼盯著陳清霧,沒有作聲。
“您記得吧?因為當時我爸把它們全摔了。”陳清霧倏然轉過頭去,看著,“就像他當年摔了您買的那套結婚紀念品一樣。”
廖書曼擰住眉,“……你想說什麼?”
陳清霧笑一笑,搖了搖頭,“……沒什麼。”
沒什麼。都已經無所謂了。
次日,兩家聚餐。
廖書曼帶了一盤提前烤好的魚,給祁琳。
兩位爸爸互相寒暄。
花瓶裡換了新的年花,暗香縈室。
壁爐上方擺著一排的照片,滿月照、周年照、全家福、畢業照……
一切都是這般和樂融融。
坐下以後,陳遂良問:“弗淵還沒回來?”
祁琳笑說:“他說明天才能回來。”
“那真是憾。”
“年後再聚也是一樣的。”
這一頓晚餐,氣氛恍似和往年沒有任何區別,兩家總結今年,展明天。
仿佛一切的矛盾,都可消弭於將要過年的氣氛之中。
陳清霧全程微笑。
以一種分外包容的心。
晚餐結束,四位家長組了牌局,而孟祁然眨眼間不見了人影。
陳清霧不了室的沉悶,走到後院裡,坐在那油橄欖樹的影裡,點了一支煙。
抬頭,向上方。
正對著的是三樓書房的窗戶。
去年的這個時候,孟弗淵就是在這裡注視著嗎?
陳清霧撳滅了煙,站起。
經過客廳時,聽見茶室裡傳來祁琳的聲音,問的是,“清霧去哪兒了?”
孟庸說,“可能跟祁然一塊兒出去了吧。”
陳清霧輕手輕腳地上了樓,沒有驚任何人。
到了三樓,在書房門口停下。
只是下意識地手去了一下門把手,但沒想到,竟然沒有上鎖。
室一片昏暗。
適應了片刻,直接走了進去。
在窗邊停步,拉開窗簾,朝外看去。
有什麼飄落在了玻璃窗上。
黑暗中,細絮紛飛。
是下雪了。
不知過了多久,忽聽門外傳來腳步聲。
陳清霧霍然轉。
門被推開,走廊裡的線切了進來。
來人背而立,似一道影子那般,冷峻地定在原地。
迎看去,他肩上落了幾許的雪。
仿佛跋涉風雪而來的人,沉冷出聲:
“……誰讓你進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第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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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更還是0點,正常更新。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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