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說出這話的時候,就好似是知道預先結果一樣,沒有半分的遲疑。
手中挲著指中的黑棋,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昨晚的夢。
夢中,他戰死后,留下阿嫵獨自面對侯府這個爛攤子。
想了想,謝玦抬起了頭,看向了對面的穆王:“表叔。”
忽然一聲表叔,把正在思索下一步棋的穆王弄愣了,抬起頭,詫異地看向他:“方才還不肯喊,現在怎麼就肯喊了?”
謝玦默了幾息后,開了口:“若是往后我若有不測,永寧侯府就托表叔照拂一二了。”
穆王原本還饒有興致,但聽到他這些話,眉頭便蹙了起來。
“這下棋下得好好的,怎竟說這些胡話?”
謝玦半真半假的道:“可能是因有了妻兒吧。”
穆王也沒了下棋的興致,但也好似能理解了些:“已為人夫,又將為人父,總是多了些杞人憂天。”
說到這,又道:“往后莫說這些話了,莫說以后,便是現在,我也會照拂著你們侯府。”
下棋沒了興致,把棋子放回了罐中,說:“下回登門,瞧一瞧到底是如何的巧人兒,才能讓你變得如此杞人憂天。”
日薄西山,在晚膳之前,謝玦回來了。
晚膳盛,鴨魚,一湯多素,擺了大半張桌子。
菜多量,謝玦飯量大些,倒也合適。
謝玦瞧了一眼桌面上比昨日還盛的菜肴,又看了眼眉眼含笑的妻子。
翁璟嫵解釋:“昨日夫君晌午之后才搬回來主屋,廚房早已買好了菜,也做不得太盛。所以我昨日便吩咐了下去,今日特意做得盛些。”
說著,開始給他布起了菜。
對他的那殷勤沒變,好似早間的猜疑都是錯覺一般。
謝玦眉頭微,片刻后收回目,復而瞧了眼挾到碗中的菜,道了聲:“用膳吧。”
翁璟嫵也就坐下,隨著謝玦那食不言的習慣,用著晚膳不再言語。
用著晚膳,謝玦卻是心思沉沉。
在云縣的時候,會等他上值回來再用膳,然后各種問候。
哪怕回了侯府那半個月,也沒落下。
但好似自有孕以來,就沒有再問過這樣的話了。
若是不說在府里用膳,似乎過了用晚膳的時辰,便不會再等。
就是晚間在榻上說話,也從不看他。
難不真如石校尉所言,變了心?
可自回了金都后,也沒怎麼出過府,后宅也幾乎沒有外男進出,就是小廝也是多在前頭的院子忙活,又怎會變心?
謝玦眉頭蹙,臉沉沉的,好似別人欠了他百千兩銀子似的。
這種沉沉悶悶的氣氛,翁璟嫵便是想忽視也忽視不得。
不的想他今日外出,可是誰招惹到他了?
用了晚膳,翁璟嫵到院子外走消食。
等回來的時候,便見謝玦站在廊下,略有所思地著從外院進來的自己。
等晚間沐浴出來,在打理發的時候,謝玦也在瞧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這麼一通下來,便是再遲鈍,也知曉是誰像欠了他百千兩銀子了。
應是自己了。
早間就奇奇怪怪了,晚間更加嚴重了,翁璟嫵也懶得去揣測他的心思了,他怎麼想就怎麼想。
定了心思,便徑直先上了榻。
許久后,謝玦掀開了帳幔,瞧了眼被衾。
今晚,倒是給他留了一半。
上了榻后,他說:“穆王表叔說這幾日要到侯府一趟。”
聽謝玦提起穆王,翁璟嫵便約莫知道了他今日見了誰。
上輩子,他戰亡后,沒留下一個孩子,老太太也相繼離世,侯府墻倒眾人推,破鼓萬人捶,樹倒猢猻散。
除卻明國公府的幫助外,便是這穆王也幫了侯府不。
想了想,轉了正躺著,問:“夫君與我說,可是要我來備宴?”
謝玦“嗯”了聲,在翁璟嫵以為這話題也就完了,可誰知他又接著說道:“二嬸往后自是不能再管家了,祖母年事已高,便是想掌家也力不從心了。我本該讓祖母把管家之權代你手上,但你現在有孕,不易勞,先打理些簡單的事便可。”
能從謝玦這里聽到這麼些話,再次讓翁璟嫵到詫異。
詫異之后,試探前的懷疑再次悄悄的涌了上來。
這輩子時下的謝玦,和上輩子這個時候的謝玦,好似一樣又好似不一樣。
上輩子這個時候的謝玦全副心都投到了軍中。
便是每個月回侯府的那幾日,都依舊忙著軍務,甚像這些時日這般,會在屋中待上許久。
更是不會像現在這樣,會對說這種帶著之意的話。
相似的地方,便是這正經的程度,如出一轍,沒有半點差別。
靜默了幾息后,翁璟嫵應了聲:“我省的。”
想了想,又道:“我打算給我爹娘送一些禮回去,夫君怎麼看?”
謝局轉頭看了眼,只見是著帳頂說的話,依舊沒有瞧他一眼。
默了默,開口道:“此事由你定奪。”
應了一聲“好”,然后道了聲“那我先安置了。”,說罷便轉了,背對他。
這一晚,夫妻二人同床異夢,久久都不能眠,相互揣測對方不同尋常的舉,但都是無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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