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萊殿,沉香淡淡,棠貴妃梳了一個慵懶的發髻,斜斜倚在人榻上。微笑著,可是神間約藏了幾分憔悴。
“小姑,”姜葵關切地問,“你近日可好?”
棠貴妃有些疲倦地著眉心:“只是害喜略有些不適,瞞懷孕一事實在辛苦。我一時間尋不到信任的醫,能為我調理出合適的去子藥。”
姜葵愣了下:“在太醫署不是有一位鄭太醫常為小姑看脈嗎?”
棠貴妃輕輕嘆息一聲:“后來查出,在我的避子湯里做手腳的,正是此人。”
“怎會如此……”
“此人也是無奈,裴太后以他的妻兒命作為要挾,換一次在賜湯藥里手的機會。”棠貴妃搖頭,“他對不住我,在我懷孕之事上守口如瓶,至今只有我最心腹之人知道我已懷龍種……趁著無旁人知曉此事,我還來得及去掉這個孩子,挽回局面。”
“然而,”嘆息,“太醫署再無可信之人。”
姜葵想了一想:“小姑,我認識一人,極善醫,或可幫忙調制一份去子藥。這樣一來,就不用驚任何宮里人了。”
“你說的是何人?”
“此人姓沈,坊間都喚他沈藥師。”
棠貴妃眸微,似是憶起了一件往事:“姓沈……十數年前,太醫署曾有一位妙手回春的醫,也姓沈,名清,字子澹,于八年前致仕離宮,再也沒有了消息。小滿,你確定此人不參與宮廷之爭?”
“江湖規矩,不問來。”姜葵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他的來歷,但確定他是可信之人。前段日子,他曾醫治過我的一位友人。”
“好。”棠貴妃頷首,“那要麻煩這位沈藥師了。”
談完此事,姜葵從袖中取出一疊文書,向棠貴妃征詢管理東宮庶務的建議。棠貴妃一一聽完,耐心地指點了,最后有些憂心地說:“小滿,既然有人能在我的蓬萊殿里手腳,你是否想過,這些年里,很可能有人在東宮過手腳?”
姜葵緩緩點頭:“我正在暗查此事。小姑是懷疑,謝無恙的病可能是人為?”
“可能。”棠貴妃慢慢道,“皇太子患寒疾、壽不過二十的傳言,始于敬德五年的那場秋日宴。”
“那晚,他在席間失手打翻了酒樽、旋即昏迷不醒多日,此后宮里傳言一度沸沸揚揚,圣上都不住。”
“自那日之后,太子黨勢弱,岐王黨崛起。儲君不能繼位的傳聞,由是一直傳到今天。我原本以為這話是岐王黨放出來的,一直對此傳言半信半疑,如今你既嫁與謝無恙,得到了他對此事的親口承認……想來,圣上必定早已知道此事為實。”
嘆道:“我起初不明白為什麼圣上愿意培植太子黨以制衡岐王黨……這樣看來,圣上如此信任太子,是因為知道他活不過弱冠,本不能構對帝位的威脅。”
“他對親子,也要如對棋子一般利用麼……”低低地說,思緒漸漸飄遠。
“世間真會有注定活不過二十的病麼?”姜葵搖頭,“我不信。除了地府閻王,誰敢斷定他人的死期?”
“況且,這些日子看下來,謝無恙似乎除了嗜睡、咳嗽以外,僅僅是遠比常人畏寒而已。我會徹查東宮,查出此病是否人為,然后找到治好他的辦法。”
棠貴妃似是被的神氣染了,重又微笑起來,了的頭發:“我家小滿是小福星,你的夫君定能長命百歲的。你嫁與他這些時日,可還算喜歡他?”
姜葵小聲說:“我只是覺得他有點兒可憐……”
“另有一事,小姑要同你講。”棠貴妃替理了理鬢發,繼續道,“距離謝無恙弱冠,算尚有兩年。眼前的要之事,是下月的秋狩。”
“秋狩?”
棠貴妃頷首:“以往,謝無恙多年抱病,秋狩從來不去。但這是一個獻功的絕好時機,不可錯過。我聽聞太史令觀日月星辰之變,推測今秋將有白鹿出沒。白鹿乃是帝王祥瑞之兆,若是有皇子能獵到白鹿獻于圣上,能得一份大賞。東宮勢弱多年,此為良機,你要敦促謝無恙,今年不可不去。”
姜葵應了:“好。”
“還有,”棠貴妃遲疑了一瞬,似是在斟酌措辭,“我有一句話,須得你幫我傳給謝無恙。”
“是什麼?”姜葵眨了眨眼睛。
“請他不要手。”棠貴妃低聲說,“無論發生何事,都請他不要手。我在做的事,他幫不了什麼。”
“小姑……你要做什麼?”
“別問。”棠貴妃用一食指抵住的,“你回東宮吧。”
姜葵離開后,棠貴妃在人榻上坐起來,從掌事季英的手中接過一盞鎮靜心神的淡茶,蹙著眉慢飲起來。
“娘娘,”季英低聲道,“長公主三日后便回城了。此外,已經聯系上白陵的本家,下月末將送三公子回去。長公子和二公子堅持留在長安,沒人勸得。”
“好。”棠貴妃閉上眼睛,輕嘆一聲,“這是將軍府最后的拼死一搏了。”
沉香的氣味從鎏金香爐里一一縷地溢出來,逐漸沾染了的眼角眉間。的容蒼然華,如人遲暮前最后的芳華。
-
姜葵從蓬萊殿出來,恰好遇見謝瑗下學后回宮。
“皇弟妹!”謝瑗快樂地拉了的手,“婚后生活如何?若是謝無恙欺負了你,皇姐幫你找回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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