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葉氏很快做好了晚飯,梅香傷的是左膀子，右手仍舊能拿筷子吃飯，隻是不能端著碗，隻得把碗放在桌子上吃。

葉氏往碗裏舀了一大勺蛋羹,又給夾了一筷子缸豆炒鹹。

梅香左膀子仍舊發疼,但怕葉氏擔心,一聲不吭,悶頭吃飯。

吃過了飯，葉氏把碗洗了，又燒了一鍋熱水。

先打了一盆水，幫梅香洗。梅香隻剩下右手能,忽然間連自己的起居都無法全部自理,洗澡都得葉氏幫忙。

自六七歲開始,梅香就自己洗澡。如今都十二了,葉氏忽然要給洗子,有些扭。

葉氏了的頭，“別怕，你小時候阿娘哪裏沒看過，一會子水涼了就不好了。雖說天熱，但你有傷呢，不能涼水。”

葉氏幫兒把能去的裳都去了，梅香一隻手洗了臉，葉氏給了前後背,剩下的,梅香堅決要自己洗,一隻手也能。葉氏知道兒大了知道害，也不勉強,出去給蘭香洗澡。

等梅香洗好了之後，又幫把裳穿好，頭發疏通，再把涼席一，蚊帳裏的蚊子都趕幹淨了，然後讓兒坐到蚊帳裏去。

葉氏忙碌了小半個時辰，終於把梅香和兩個小的都打發睡了。明朗見姐姐了傷，不再窩在房裏讀書，幫著葉氏照顧弟弟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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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家子都收拾好了後，葉氏囑咐梅香夜裏要側著睡，有事要人。

葉氏本來想帶著梅香一起睡，但蘭香離不開，東屋的床若睡三個人，蘭香夜裏睡覺不老實，一個看不住搞不好就要踢到姐姐的手。索讓梅香一個人睡，夜裏多過來看兩趟。

梅香今兒使了大力氣，又與人爭辯，費勁費神，這會子雖然胳膊還疼，躺下後沒多久就睡著了。

葉氏半夜過來了三趟，每回都靜悄悄的，怕吵醒了兒。幫把薄褥子搭在肚子上，再把蚊帳邊角掖好。聽見兒均勻的呼吸聲，葉氏又悄悄返回東屋。

貪睡，勤勞的梅香也不例外。阿娘過來三趟，一丁點都不知道。睡夢裏，膀子還總是作疼。一會兒平躺著睡，一會兒右側著睡，因為左膀子不能隨意調整姿勢，睡得也頗是辛苦。

第二天天沒亮，葉氏就起來了。先給蘭香把了尿，又把放回床上繼續睡，然後自己去了廚房。等剛把米下鍋，準備燒稀飯，明朗洗過臉過來了。

“怎地不多睡一會兒？”

“阿娘，我來燒火吧。”

姐姐傷了，明朗知道家裏事太多，指阿娘一個人，劈兩半也忙不完。

葉氏想了想，沒有拒絕，讓明朗坐在灶下燒火。先去東院把圈打開，喂了，又把牛和驢牽出去解決便溺，然後要清理牛欄裏的穢。還要洗裳，去菜園摘今兒要吃的菜。

明朗這邊還沒燒開鍋，明盛也過來了。

明盛已經六歲了，有些人家六歲的孩子已經能幹許多活。因明盛頭上有哥哥姐姐，他家常隻是帶一帶妹妹。

明朗看了看明盛，“自己去把臉洗了。”

明盛去洗了臉，又蹭到哥哥邊。想到牛還沒放，明朗心裏有些急。他不放心明盛一個人燒火，怕他把廚房點了。讓他一個人去放牛就跟不放心了，那牛見你一個豆丁小孩，搞不好也不聽話，要吃人家的秧苗。

葉氏忙完了之後，過來吩咐明朗，“你去把牛牽出去放一圈，明盛在家裏不要去了，等會子帶著妹妹。”

一個早上，娘兒幾個忙忙叨叨，總算把牲口都伺候好了，飯菜也端上了桌子。

梅香起床後自己洗了臉，葉氏空給梳了頭發。

剛吃了飯，吳氏就帶著紅小娃來了，手裏還提著個籃子。

葉氏忙迎了出去，“侄媳婦來了。”

吳氏笑了，“三嬸，我家裏都忙好了，過來您這裏看看，有什麽我能幹的，您盡管吩咐我。若是需要下力氣的活兒，我我當家的來。”

葉氏笑了，“那真是多謝侄媳婦了，梅香一歇下，我是按下葫蘆起了瓢。原來我還覺得都是我帶著幹，如今才曉得，年紀雖然不大，可這家裏家外，抗的事兒竟是比我還多。”

葉氏一邊說一邊把吳氏往堂屋裏帶。

吳氏忙勸葉氏，“梅香妹妹能幹，誰不知道呢。我就怕三嬸一個人忙不過來，吃了飯就過來了。這是我家裏攢的一百個蛋，還有一包紅糖，三嬸別嫌棄，給妹妹補補子。”

葉氏忙推辭，“侄媳婦太客氣了，你能來給我幫忙我就很激了，怎麽還能要你的東西，你拿回去給留哥兒吃吧，他還小呢。”吳氏的獨子，那個紅小娃，就留哥兒，還沒有大名。

吳氏把籃子放在桌子上，“家裏還有呢，留哥兒有的吃。三嬸就別客氣了，這可是七爺爺吩咐的，我可不敢不聽呢。咱們就別客套了，三嬸您隻管吩咐我，田裏地裏家裏，我都能幹的。”

葉氏笑了，“那我就不客氣了，上午請侄媳婦幫我把家裏看好，我去地裏把炸了桃的棉花摘一摘。”

吳氏忙道，“三嬸，我跟您一起去地裏吧，勞煩弟弟妹妹們幫我把留哥兒看著。我來是幹活的，不是來當客的。”

葉氏很不好意思，吳氏直接開始找籃子。葉氏忙給吳氏找了頂草帽子，又帶了一壺水。

吳氏了留哥兒的頭，“你就在這裏和你叔叔姑姑們一起玩

，阿娘忙完了就來接你，莫要淘氣。”說完，吳氏就和葉氏一起出門去了。

留哥兒以前和蘭香一起玩過，雖然不怎麽來，但他一向皮的很，每天在外頭瘋跑，不大怕人，吳氏知道他的子，才放心大膽把他留在這裏。

看了看姑姑和叔父們，留哥兒嘿嘿笑了。

留哥兒和蘭香同年的，姑侄兩個很快就玩到一起去了。家裏的點心都吃完了，梅香讓明朗切了兩個甜瓜，一人吃了兩小塊。

等

吃過了瓜，梅香又打發明朗兄弟二人去讀書。一邊看著兩個小的，一邊用右手拿著把掃帚輕輕掃地。早上葉氏太忙了，不管是正房廂房還是院子，一地方都沒掃。

蘭香和留哥兒一起蹲在正房廊下，一起給小花點抓虱子。小花點上被梅香塗過了虱子，上並沒有多虱子。它躺在那裏，半瞇著眼睛，任由兩個小娃在它肚皮上、脖子裏、拐彎裏拉，小娃兒的小手能有多力氣，拉的小花點舒服的很，偶爾再搖兩下尾，表示自己很用。

蘭香頭上兩個小揪揪，留哥兒頭發都剃沒了，隻有後腦勺那裏留個小辮子。吳氏二十歲才得了這個孩子，寶的很，留哥兒小時候吐吐的厲害，總是長不胖，吳氏就給他取名留哥兒，還留了小辮子，最後果真就留住了。--

娃手總是比男娃巧一些，蘭香廢了好大的勁兒，終於在小花點右前上麵找到一個小黑點，忙抓起來炫耀一般給留哥兒看，“我找到了我找到了。”

留哥兒仔細看了看，“這才不是虱子呢，這是泥。”

梅香正在旁邊掃地，頭一看，那哪裏是虱子，就是個泥點。梅香忍不住笑了，笑狠了又覺傷口有些疼，忙止住了笑，繼續輕輕掃地。

蘭香噘起了，小花點不明所以，抬起頭，搖搖小尾。

蘭香了它的小尾，小花點輕輕咬著的腳，甩甩頭。蘭香高興地笑了，“小花點，咱們去逮瑪尼好不好？”

小花點聽到後繼續搖尾，站了起來，蘭香帶著它就往東院裏去，留哥兒忙蹬蹬蹬跟了上去。

東院有水井，雖然水井沿子高，但梅香也不放心，忙跟了上去。正院才掃了一半，先放一放，把東院掃掃吧。

蘭香帶著留哥兒和小花點在東廂房門口廊下，找到一個螞蟻，那是昨天發現的。

螞蟻裏的螞蟻們剛好出了，一個接著一個往前走，蘭香蹲在地上數，“一、二、三.....九、十，一、二、三......”，數了大半天，永遠沒超過十個。

小花點坐在旁邊，搖著小尾，偶爾用頭蹭一蹭蘭香。

留哥兒也在旁邊觀看，他還不如蘭香呢，連十個數都數不全。看了半天，留哥兒覺得無趣，撿了細小的樹枝，在長長的螞蟻隊伍中間劃了一道線。

這下可了不得了，螞蟻們立刻了陣腳，前麵的隊伍依舊整齊地往前走，後麵的被一條線攔住了，頓時竄了起來。

蘭香氣得瞪著眼睛看向他，“狗尾壞！”

狗尾是留哥兒的綽號，留哥兒一聽，頓時不幹了，大聲反駁，“尿床！”

留哥兒自己也尿床，但他知道小娃兒都是尿床，就拿這個笑話蘭香。

蘭香聽到後，撇就哭了。

梅香忙過來用右手攬住妹妹安，“乖乖，不哭不哭，你是姑姑，留哥兒跟你玩呢。”

留哥兒見哭了，又嘿嘿笑了，“不尿床，不尿床。”

梅香一邊掃地，一邊陪著兩個小娃兒玩耍，中途又帶著他們兩個上了趟茅房，怕他們尿子。

還沒到晌午飯時刻，葉氏和吳氏就回來了。天這樣熱，不能幹太久，若是熱壞了可不劃算。

留哥兒一頭紮進吳氏懷裏，吳氏他的頭，“乖乖，姑姑家裏好不好玩？”

留哥兒點頭，“好玩！”

葉氏笑了，了留哥兒的頭，“侄媳婦中午別走了，跟留哥兒一起在我家吃飯。”

吳氏忙笑道，“三嬸別跟我客氣，我當家的和婆母還等著我回去做晌午飯呢，我就不留了，先回去了。”

葉氏讓吳氏稍等，另外找了個籃子，把吳氏送來的蛋和紅糖留下，從東耳房切了一塊鹹放到吳氏的籃子裏，讓帶回去給留哥兒吃。

吳氏笑著接下了，“為了留哥兒，妹妹傷了，我沒幫上什麽忙，還吃三嬸的。下午我來跟三嬸一起去菜園摘菜，明兒一大早我跟您一起去鎮上。”

葉氏笑了，“有侄媳婦在，我心裏踏實多了。”

雙方別過，吳氏帶著留哥兒走了。

葉氏看著那一籃子蛋，苦笑道，“咱們家的蛋都吃不完了。”

梅香想了想，“阿娘，你不是說過幾天去外婆家裏，給外婆送一籃子去不是正好。”

葉氏搖了搖頭，“你如今子不爽利，我暫時不去了，等過一陣子吧。”

梅香小聲說道，“那，不如把咱們家的蛋賣了，明文嫂子的留下？”

葉氏用手指頭點點的額頭，“明兒肯定是不行的，等過幾日再說吧。”

娘兒兩個笑了。

還沒等葉氏去做飯，門外來了個不速之客。

葉氏一看來人，忙迎了過去，“阿娘來了。”

崔氏嗯了一聲，“梅香呢？”

梅香也趕著迎了過去，了聲阿。明朗在屋裏聽見了，忙帶著弟弟出來，一起迎接崔氏進正房。

崔氏看了看梅香吊起來的膀子，一邊往堂屋走一邊說道，“梅香傷了，你家裏可能忙的過來？”

葉氏忙陪笑道，“昨兒多謝阿娘幫我們說話了，今兒早晨明文媳婦過來了，幫**了半上午的活，下午還要跟我去菜園，明兒一大早還要送我去鎮上呢。”

崔氏哼了一聲，“那都是該做

的，若不是梅香，家留哥兒還不知要如何呢。如今各家都閑著，自然能給你幫忙。梅香這膀子不休個三四個月哪裏能使勁，等八月間收割的時候，還能讓人家給你幫忙？再說了，除除早摘摘菜，這有什麽難的。但你家裏油坊的事兒，梅香幹不了，難道要讓外人來手。”m.X520xs.Com

梅香心裏知道，崔氏昨兒相幫，必定是有所圖，昨兒人多，自然不好問，今兒就主上門了。

葉氏給崔氏倒了杯茶，明朗給崔氏切兩個甜瓜。

葉氏忙道，“等會子讓明朗給阿娘送幾個過去，以後菜園裏再結了瓜，阿娘想吃了，隻管去摘。咱們都是至親骨，昨兒要不是阿娘，最後還不知要吵到什麽時候。”

崔氏得意地笑了一聲，“那可不，王家人還敢到這裏說三道四，哼，看我老婆子能饒了他們。”

梅香忙拍崔氏馬屁，“還是阿厲害，昨兒我都嚇壞了，要不是阿來做主，王家大爺是長輩，比阿爹年紀都大，我們可不敢說什麽二話，豈不任他拿。”

崔氏斜眼看了梅香一眼，“你這丫頭雖然脾氣臭沒眼，倒是個有剛的，還敢自己提退親。這點倒是像我，我年輕的時候，要不是自己主意正，也不能嫁到韓家來。”

明朗忙趕著說，“可不就是，阿有才幹，我們才能學的一二分呢，以後還要阿多教我們。”

娘兒幾個你一句我一句，把個崔氏捧上了天。昨兒聽說有人來韓家找事，閑得發黴的崔氏立刻就坐不住了，開玩笑，老三是的兒子，要打要罵老婆子還沒手呢，豈能讓王家人逞英雄。

董氏在一邊拱火，“阿娘，您是長輩，這王家人也忒不把您放在眼裏了。咱們家這麽多丫頭，若梅香的親事出了差錯，這幾個姐妹豈不都要遭殃。再說了，您去幫著說話，三弟妹是個大方人，以後必定會更加孝順您。”

崔氏現如今最拿手的就是與人爭吵，年紀大了，輩分也大，什麽話都敢說。到了三房這樣一鬧，果真，兩家很快就結束了拉鋸戰，迅速退親，且並未傷及雙方孩子的麵。

葉氏心裏也是激崔氏的，若不是崔氏把王家老底子了，王存周的爹還要拿喬，非說梅香這樣那樣不好。

今兒早上，董氏又在家裏嘀咕，什麽眼瞅著再有一個多月就要收割了，梅香可不能幹活了。再有，梅香傷了膀子，也不能榨油了之類的話。

韓敬義心裏又活泛了，若能趁此機會把油坊接過來，又能得好，又能得好名聲，豈不兩全其。他自己要臉，就打發崔氏來了。

崔氏本不想來，韓敬義勸，“阿娘昨兒出了力，不說油坊的事兒，三弟妹總得謝您昨兒走一遭。”

崔氏被三房母子幾個一頓誇，了半天後，忽然想起今兒來的目的，“梅香不能幹活了，你這油坊預備怎麽辦？”

葉氏賠笑道，“多謝阿娘關心，前幾日我們娘兒幾個存了好幾缸油呢，如今農閑，各家吃油，說能用個把

月。昨兒七叔說了，讓他們幾家著過來幫忙。我們家常一個月也就榨個三四回油，炒菜籽和磨菜籽我都會，就剩個打樁了，他們各家幫著打一兩回，支撐個三四個月也就過去了。真要是忙不過來，到時候我出工錢，請大哥二哥來幫忙。”

崔氏斜眼看了葉氏一眼，“那我老婆子是白心了。”

葉氏想了想，知道今兒肯定不能隨意打發了婆母，立刻把那一籃子蛋拎到崔氏麵前，“阿娘，這是一百個蛋和一包紅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