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剛給人稱過豆腐,黃茂林正準備往對麵去，張老爹忽然住了他。

“茂林，你等一會子。”

黃茂林看向張老爹，“張老爹,您老有什麽吩咐？”

張老爹咧咧,嘖嘖了兩聲,對他說道,“茂林吶，你過來，我給你說個好消息。”

黃茂林忙走過去，低下頭,“是什麽好消息？”

張老爹笑得瞇起了眼睛,小聲說道,“我聽說,韓家丫頭退親了。”

黃茂林呆住了,過了半晌才反應過來，“您老說的是韓大妹妹？為甚要退親？”

張老爹撇了他一眼，“說是八字不合，誰知道呢。前兒整個韓家崗鬧了一場，我們與韓家崗離得近，多聽說了一些。韓家丫頭徒手和瘋牛鬥，救下幾個娃兒。但隨後就和王家退親了，的事我也不清楚,兩邊都說是頭先定親定急了,如今測八字不大合適,就各自婚嫁。再說了，你管為甚退親,不退親，你小子豈不是隻能做白日夢了？”

黃茂林頓時臉紅，“您老真是的，又打趣我作甚。”

說完，他扭頭就往對麵去了。張老爹在後頭哈哈大笑，“你小子別急著走，我還沒說完呢。我還不知道你小子，我比你親爹都了解你的心思。”

黃茂林的心砰砰直跳，走路都開始同手同腳，又回過來，“您老有話就一次說完吧。”

張老爹此人雖然年紀比黃炎夏都大，但並不是那種死板的人，見黃茂林勤快能幹又機靈，很喜歡他。他年輕時也是個開朗人，日常與黃茂林說說笑笑也不講個尊卑，漸漸地竟有了些忘年的覺。

自打梅香來了後，他一眼就看出黃茂林的心思，原來梅香上有親事，他旁敲側擊提醒黃茂林，人家是有婆家的。好了，如今韓家丫頭的婆家沒了，這小子的機會可不就來了。

張老爹坐在凳子上，翹著二郎，“你小子個甚，男子漢大丈夫，喜歡人家姑娘又不丟人。我跟你說，你這事兒，韓家那邊隻要你用心，問題不大。難就難在你家裏，你那後娘定然不希你娶了韓家丫頭。韓家丫頭能幹，家底又厚，你後娘還想把你在手裏呢。我給你提個醒，你要想這門親事，得從你阿爹這裏下功夫，必要的時候，把你舅舅拉進來。”

黃茂林本來還在害，聽見張老爹真心為他，忙鞠躬道謝，“多謝張老爹教我，不然我糊裏糊塗的，哪裏知道這中間的竅門。”

張老爹笑了，“你小子莫急，慢慢來。韓家母如今正是艱難的時候，你先把水墨功夫做足了，後麵的事就水到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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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茂林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多謝您跟我說這些，那我要如何做水磨工夫呢。”

張老爹哈哈笑了，“你早上給們擺櫃臺，中途幫著賣東西，等們賣完了，再幫著收拾，這都是水磨工夫。再有，若有人來鬧事，你得頭一個衝上去。還有，聽說韓家丫頭傷了㊣ωWW.メ伍2⓪メＳ.С○м҈

，傷到了骨頭，你若上有錢，給買些吃的補補子。嗨，我跟你說這些作甚，這水磨工夫，就是看你的心誠不誠，你自家慢慢悟吧。”

黃茂林本來聽說梅香傷了有些擔心，聽到後頭，又嘿嘿笑了，“張老爹您懂的真多。”

張老爹抬腳就要踢他，“快些滾，有人來買菜了。”

黃茂林忙往對麵去了。

打發走了兩個買菜的人，葉氏終於回來了。

黃茂林忙著給葉氏搬凳子、倒水，“嬸子，您坐會子，喝口茶，如今這天可熱的很。天太熱了，豆腐容易酸，我阿爹也不敢做多了，我估計很快就能賣完了。”

葉氏笑了，“那你快回去忙你的吧，我這裏能支應得開。”

黃茂林沒走，又了頭，“嬸子，大妹妹怎地沒來？”

葉氏歎了口氣，“前兒有頭牛瘋了，到頂人，梅香為了救下幾個小娃，被瘋牛把胳膊頂傷了。”

黃茂林立刻驚道，“那可了不得了，傷得重不重？。”

葉氏擺擺手，“左膀子都吊起來了，好在王大夫說養幾個月就好了。”

黃茂林沉默了一會子，“嬸子家裏還能忙得過來嗎？”

葉氏喝了口茶，“那幾個小娃兒的父母來給我們幫忙，暫時還能忙得過來。”

黃茂林點了點頭，“嬸子，你先忙著，我回去把豆腐賣完了，就來給你幫忙。”

葉氏笑了，“你去忙吧。”

黃茂林一邊賣豆腐，一邊心裏想自己要如何給葉氏母幫忙。想了很久，他又非常沮喪。

他與韓家非親非故，就算想上門幫忙幹活，怕葉氏母輕易也不會接。他能做的，就是幫著韓家照顧攤子。

黃茂林賣完了豆腐之後，葉氏的油都賣完了，菜還剩下不。

黃茂林想了想之後，出二十幾文錢，去鋪那裏買了二斤，先放在張老爹那裏，然後去給葉氏幫忙。

“嬸子，您這裏剩得也不多了，要不，您先回去，把油桶和花籃都帶回去，把菜留給我，我給您賣完了，後兒您來了，我再把錢給您。”

葉氏忙擺手，“那怎麽能行，你忙完了就趕回家吧，我再等一等。”

黃茂林二話不說開始把葉氏的菜全部放在櫃臺上，三下五除二把葉氏的擔子收好了，“嬸子，我不是跟您開玩笑的。大妹妹傷了，不能幹活，家裏弟弟妹妹們又小，您家裏離得遠，等您賣完再走回家，幾個小的都要得嗷嗷了。您聽

我的，我家裏離得近，我回去了也無事，您快些回去吧，家裏全指您一個人，可不能累壞了。”

葉氏聽見他說這些暖心窩子的話，有些容，“多謝你了茂林，等我有空了，我給你做雙鞋。”

黃茂林了頭，“嬸子客氣了，咱們關係好，都是我應該做的。”

葉氏挑起了擔子，就要走，黃茂林忙把那一塊放進的擔子裏，“嬸子，大妹妹傷了，我也不好去你們家探，這是二斤，您帶回去

做給弟弟妹妹們吃，多吃些，那骨頭才能長的快。”

葉氏哪裏肯，立刻要把還給他，“你一個小孩子家家，回去還要賬，怎麽能花錢給我們賣。”

黃茂林按住的手，“嬸子，大街上人來人往的，咱們別撕扯了。這點子錢的主我還是能做的，你盡管放心。有人來買菜了，您快些回去吧。”

說完，他就去招呼那買菜的客人，

葉氏站在那裏進退兩難，張老爹笑瞇瞇地對說道，“韓娘子，孩子的一片心意，你就接下吧，他親娘沒了，你以後多照看他一些也行。”

葉氏尷尬地笑了笑，隻得接下了，心裏想著回頭多給黃茂林做兩雙鞋，看他腳上就沒穿過新鞋。

葉氏挑著擔子走了，一邊走一邊思緒萬千。剛開始的時候，以為黃茂林就是單純地幫助們母。但葉氏是過來人，漸漸地看出了一些門道。可兒是有人家的姑娘，葉氏原來想的是漸漸讓兒不再出頭，有事自己在前頭頂著。後來看黃茂林雖然有些小心思，卻是個識大的，未曾有出格舉。

誰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兒的親事呼啦一下就退了。

葉氏有些茫然，兒不喜王家，王家如今也不喜兒，自然不能再讓兒去苦。但兒的未來又在哪裏？過不了多久，怕整個平安鎮都知道了兒鬥瘋牛的事，雖是做了善事，但人兩張皮，有說好的，自然也有說壞的，到時候，又有幾家敢來提親？

葉氏愁眉鎖，當家的當日隻想著王存周是個讀書郎，說出去麵，如今看來，這結親不能看外表，還是得兩相適宜才好。黃家家底不錯，但結親是兩家的事，茂林一個孩子哪裏又能做主。看茂林的穿著，且他小小年紀就這樣八麵玲瓏，估計那後娘也是個麵善心狠的，不然一個小孩子怎地這樣心思重。今兒看他這樣子，怕是知道兒退親的事，心頭火又熱了起來。

唉，葉氏歎了口氣。且看看吧，梅香這頭強驢，的事，誰也做不了主。

葉氏一路走一路想，不知不覺就到家裏了。

梅香忙迎了出來，“阿娘回來了？今兒怎地這樣早？”

葉氏把擔子放下了，“我本來還要多等一陣子的，茂林聽說你了傷，讓我先回來了，他替我把剩下的菜賣了。”

梅香並未多想，一隻手給葉氏端了杯茶，“阿娘，您歇歇。”說完，又要去給葉氏打水洗臉。

葉氏忙攔住，“你別，放在那裏，我自己來。”

明朗忙趕了過來，把梅香手裏的盆子拿走了，“姐姐你看著蘭香，我去給阿娘打水。”

葉氏又從擔子裏拿出那一條，“我走的時候，茂林趁我不注意，買了二斤塞進我的空花籃裏，我說不要，大街上人來人往的，也不好總是撕扯。晌午把這頓了吧，你上有傷，要多補一補。”

正端著一盆水走到門外的明朗聽見了，愣了一下，轉了轉思緒，笑著進了屋，“阿娘，您洗把臉。”

說起，梅香立

刻想了起來，“阿娘，還有個事兒，明文嫂子回來的早，竟然也送了二斤來，裏頭還帶了兩骨頭，我實在推辭不過，就接下了。”

葉氏正在洗臉，聽見這話後笑了，“我說怎地後來回來時連個招呼都沒給我打，原來是買了送來了。既這樣，先收下吧，天長日久的，都是一個祖宗傳下來的，以後慢慢相互幫襯，總能還了人。”

梅香看向葉氏，“阿娘今兒一個人，能忙得過來嗎？”

葉氏把手巾放好，“還行，我去給馮家送菜的時候，托茂林幫我看了會攤子，這孩子真能幹。”

葉氏說完，用眼角的餘看了一眼梅香的臉。

隻見梅香毫無異地笑道，“阿娘您才知道啊，茂林哥能幹的很，整個平安鎮，如他這樣小小年紀就常年一個人在街上看攤子賣東西的，就他一個人呢。”

葉氏心裏又歎了口氣，這孩子怕是還沒開竅。也罷，慢慢來吧。

葉氏洗過臉，想著今兒晌午燉吃，怕是要提前準備。讓梅香好生看著弟弟妹妹，自己往廚房去了。

梅香的左膀子仍舊有些的疼，但也不知是疼的久了，還是有些好了，倒不像是頭一日剛傷的時候那樣難。

傷了一隻手，梅香除了掃掃地，啥也幹不，隻得陪著蘭香玩耍。

明朗想著阿娘忙了一上午回來，又要去做飯，辛苦的很，忙趕著去廚房幫著燒火。

話說黃茂林等葉氏走後，認認真真地幫忙賣那些剩下的菜。

張老爹走的時候，笑著對黃茂林說道，“茂林，好生賣，這水磨工夫可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你可要想好了。”

黃茂林衝著黃老爹笑道，“多謝張老爹了，太大了，您早些回去吧。”

張老爹收好了攤子，挑著空擔子，哼著小曲回家去了。黃茂林賣東西比韓家母兩個都有經驗，要不了多久，都理了，得了十幾文錢。

他把兩家的櫃臺都收好，放到店家裏去，自己也挑著擔子回家了。

到家後，黃炎夏正在泡豆子，“今兒怎地回來的遲了？”

黃茂林笑了，“我與張老爹拉話呢，多說了一會子。”

兒子大了，有自己的事，黃炎夏並不多問，仍舊低頭幹活。黃茂林放下擔子後，先往房裏去了，從腳踏板底下出錢匣子，又從門框頂上出鑰匙，打開錢匣子後，數了二十四文錢，添到今天的收裏麵，把那錢補進去。他私自買送給韓家的事，暫時不

能讓阿爹知道了。

黃茂林把錢匣子和鑰匙藏好，去找黃炎夏賬，“阿爹，這是今兒的豆腐錢。”

黃茂林賣豆腐不藏私房錢，這是一家人公認的，連楊氏也挑不出錯來。每天他多，黃炎夏收多，基本上沒有出過大差錯。--

接過了錢之後，黃炎夏又問他，“你平日不是說那幾個村子都轉了，明兒要不咱兩換換？讓你去見見那些難纏的人，省得你小子總覺得自己

出師了。”

黃茂林本來想去正房，抬起的腳又放下了，待聽清楚黃炎夏說的話之後，立刻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阿爹，我還小呢，等我再老練一些，咱們再換吧。我才把這幾個村子轉了，您且讓我再得意一陣子。”

黃炎夏笑了，“去吧，洗把臉，喝口水，等會子就吃飯了。”

黃茂林笑著走了，抹了抹額頭的汗水，他明兒還想去韓家崗看看呢，若和阿爹換了路線，他要等什麽時候才能看到韓大妹妹。

黃茂林不聲地洗臉喝茶，黃茂源正在堂屋裏看著桌子上的一個西瓜流口水，見他進來了，忙迎了過來，“大哥回來了，你想不想吃西瓜？”

黃茂林笑了，“就要吃飯了，這會子吃了瓜，哪裏還吃得下飯，等吃了飯歇了中覺起來再吃瓜吧。”

黃茂源怏怏地點了點頭，“大哥，你去賣豆腐好不好玩？”

黃茂林坐下了，“要不你明兒跟我一起去吧？我正缺個人給我幫忙呢？”

黃茂源眼珠子轉了轉，想到楊氏，又泄了氣，“阿娘肯定不讓我去。”

黃茂林把飯桌上的雜收拾了收拾，“你還小呢，再等兩年，你想閑著阿爹也不答應。”

黃茂源雖說比黃茂林小幾歲，但楊氏個頭比郭氏高，他的骨頭架子看起來比同齡孩子寬一些，以後定能長得比黃茂林更壯實。

黃茂源一邊扣指甲一邊抱怨，“我今兒去六叔家裏，茂鬆說要跟他哥去收山貨。哥，我整日一個人在家裏，也不曉得以後能幹啥。”

楊氏雖然心裏藏，但從不把這些心思往外說，在兩個孩子麵前也不說他們大哥的壞壞，怕小孩子不小心禿嚕出去了，被當家的聽見了不好。故而黃茂源和淑嫻兄妹二人，對黃茂林倒沒有多大敵意。且兩個孩子小的時候，大哥整日帶著他們玩，在黃炎夏的教導下，兄妹二人對大哥很是敬重。

黃茂林笑著對弟弟說道，“你還小呢，心這些作甚。茂鬆比你大一歲，且收山貨也不是天天有的，要了秋才行。你莫急，等你能幹活的時候，阿爹會給你想出路的。”

黃茂源也不是心未來，他和茂鬆關係好，兩個人整日形影不離，茂鬆忽然說要跟他哥收山貨去，茂源頓時覺得自己一個人留在家裏很無趣。

正說著話，楊氏和淑嫻端了飯菜進來。黃茂林忙去接妹妹手裏的大菜盆，“我來我來，別燙著你。”

淑嫻取下頭上的頭巾，笑問黃茂林，“大哥，今兒太這樣大，路上是不是很熱

？”

黃茂林一邊把那一大盆菜放在桌子上，一邊回答妹妹，“我是男子漢，曬一曬不妨事，你就不要出去了，天熱，別曬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