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梅香安心在家養傷,但是個勤快人，雖然隻有一隻手能，掃地洗臉都不是問題，還能帶著蘭香,看著家裏,讓葉氏毫無顧慮地出去幹活。

中途,葉厚則又過來了一趟,幫妹妹幹了一天活，見妹妹家裏總是有人來幫忙，丟下一百個蛋就回去了。

養了幾天之後，梅香覺自己胳膊沒有那種疼痛了,但王大夫說了,這膀子至得吊一個月。梅香漸漸開始幹更多的活,用一隻手洗菜、燒火、淘米燜飯、喂喂豬,盡量減輕葉氏的負擔。

外麵的活兒梅香幹不了了,好在韓文富在族裏比較有威，當日他給那幾家定下規矩，各家也不敢奉違。且韓文富眼睛毒辣，一眼就看出吳氏是個可靠人，讓頭一個過來。吳氏在前頭把規矩立好了，後頭幾家有樣學樣，都大差不差。

這期間，梅香家又榨了一回油,來幹活的就是韓明文和韓敬。二人都是生手,前麵的步驟有葉氏和梅香指導,後麵打樁隻管使力氣就行了，勉強也能支應下來。

當日那頭瘋牛被族裏人當場殺了,韓文富親自找王裏長報備。牛是耕地用的，且得之不易，朝廷有令，非老、病，耕牛不可殺之食。梅香傷的事傳得十裏八鄉都知道了，也做不得假。殺了牛之後，韓敬當日就給葉氏送來了不牛。葉氏娘兒幾個哪裏能吃得了那麽多，大熱天的又不能放，隻留下了二三斤。韓敬隻得把剩下的拿回去，托屠戶一起賣了，然後把賣的錢送給了葉氏。

除了梅香家，他又往那幾家了驚嚇的孩子家裏各送了幾斤，再往王裏長及韓文富等長輩家裏送了一些。鑒於他態度這樣好，瘋牛闖出的禍事大夥兒也就不再提。

白折了一頭牛，韓敬心疼疼。把牛分一分賣一賣，最後隻落下大半頭牛的錢。但心疼歸心疼，韓敬還是得給自家的瘋牛屁。這不，葉氏請他打油，他二話不說就來了。

榨油當日，叔侄二人在梅香和葉氏的指點下炒菜籽、磨菜籽......最後打樁的時候，他們著幹，一整天的功夫，也能把活幹完。

晌午飯葉氏準備的盛，有魚有有蛋，各蔬菜也有。為了避嫌，從打樁開始時候，葉氏就不往東院去了，一應事隻讓明朗去招呼。搬桌子，端飯、倒茶，明朗幹的有饃有樣。

葉氏管了一頓盛的午飯，下午幹過了活，二人各自回家去了。

第二天，葉氏仍舊上街去了。

等葉氏回來的時候，走到半路，意外地遇到一個人，正是從城裏回來的韓敬博。

韓敬博雇了輛牛車回來的，見到葉氏後，忙讓一起上車。

葉氏與他客氣地搭話，“四弟怎地這會子回來了？”

韓敬博笑了，“這幾日先生家裏有事，我也好久沒回來了，索回來看看。三嫂回去後，讓明朗有空去我那裏。他整日一個人在家裏讀書，時間久了，進益越發小了。”

葉氏聽他這樣

說，忙正道，“我也不懂讀書的事，四弟你這樣說，想來是沒錯的。鎮上秦先生每隔一段日子給他布置些功課，讓他在家做。隻是他如今上還有孝，日常也不大出門。”

韓敬博忙安葉氏，“三嫂不用太擔心，明朗還小呢，讀書路長的很，也不差這一天兩天的。說什麽孝不孝的，咱們都是一個祖宗傳下來的，三哥在的時候，也沒帶我玩。如今三哥不在了，我帶著明朗也是應該的。不說讀書不讀書的話，我與明朗也能說到一起去。”

葉氏笑了，“你們都是讀書人，自然能說到一起去。隻是他才認得幾個字呢，要是讀書哪裏讀差了，你做叔父的可要多教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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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敬博也笑了，“不用嫂子說，咱們族裏如今讀書的娃也不多，明朗又有天分，我自然是盼著好的。三嫂不知道，外頭那些大家族，都是抱一團，誰家孩子有出息，合族一起栽培。咱們老韓家是莊戶人家，若是能多幾個有功名的，不說到外麵去闖天下，在平安鎮，咱們也能多得一席之地。”

葉氏畢竟是個婦人，聽見韓敬博說這些，頓時心敬佩不已，“四弟果真是有眼，和七叔說的話一樣，想的都是咱們全族的事。我雖不懂這些，也曉得‘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的道理。若是，若是四弟以後能走的更遠，我們明朗跟著兄弟，也能曉得上進。能有個功名，那可是了不得的事。你三哥在時的時候，心心念念就是想家裏出個有功名的人，拚命掙家業，想讓兩個孩子讀書，還，還和王家好，看來他還是比我有眼一些。”

韓敬博還不知道韓王兩家退了婚，但梅香是侄，侄的婚事，他也不好多說，隻得說旁的，“嫂子近來生意如何？”

葉氏笑道，“謝四弟關心了，每個集多總能得幾個錢。”

韓敬博猶豫了片刻，還是告訴了葉氏一些事，“三嫂，如今明朗還沒有功名，嫂子去鎮上賣賣東西倒無妨。等以後他有了功名了，怕是就有些打眼了。朝廷律法規定，商戶人家子弟不得參加科舉。嫂子家有田地，戶籍仍舊是農。若是在家裏榨油，與人換，倒無所謂，若是長久到鎮上擺攤子。雖則仍舊是農戶，怕有些人眼紅，傳謠言，怕是會影響明朗的前程。”

葉氏立刻驚道，“還有這規矩？”

韓敬博點頭，“嫂子不用怕，明朗還小，就算最快，也要三兩年才能有功名，這三兩年，嫂子多攢些家底，等明朗有功名了，多置辦一些田地，倒不用再日日辛苦

到鎮上去了。”

葉氏聽得有些後怕，惴惴不安道，“多謝四弟跟我說實話，若不然我還蒙在鼓裏呢。”

韓敬博又安葉氏，“三嫂不用擔心，我這也是預防萬一。提前與嫂子說一聲，嫂子心裏有個算就行。日子還長著呢，倒不用急於一時。”

牛車很快就到了韓家崗，葉氏要付車前，韓敬博不肯，車夫也不想和個婦人拉扯，先收了韓敬博的錢。

韓敬博與葉氏告別，回自家去了，葉

氏憂心忡忡回家了。

梅香一眼就看出臉不好，“阿娘，你怎地了？可是熱著了？”

明朗從廂房過來了，也問葉氏可是不舒適。

葉氏搖了搖頭，“我無事，剛才遇到你們敬博四叔了。”

明朗立刻高興道，“四叔回來了？”

葉氏怕兒擔憂，忙把擔憂神收起，笑著點了點頭，“可不就是，他雇的牛車，還帶了我一程，讓你有空過去找他說說話。”

明朗有些高興，“四叔學問好，我正好這幾日看書看得吃力，倒是可以去請教請教。”

葉氏想了想，“他才回來，馬上就要吃晌午飯了，吃了飯還要歇息，說不定你七爺爺七也有話與他說，你再等一等。”

明朗聽葉氏的吩咐，在家候著。

下午葉氏要出去幹活，明朗不放心姐姐妹妹獨自在家，仍舊耐心守在家裏。等吃過了夜飯，碗一放，明朗就要去找韓敬博。

葉氏想了想，對梅香說道，“明盛還小，與你四叔也說不到一起去，就別帶他去了。梅香，你把上午茂林送的蛋糕分一半，你送明朗過去。問你七爺七好，莫要耽誤太久了。”

梅香點頭道好，舀水漱了口，整理了自己和明朗的衫，帶上蛋糕，就往韓文富家去了。

韓文富家裏工四個兒子，因韓敬博還沒親，兄弟四個還沒分家。

一大家子剛吃了飯，見梅香姐弟來了，蘇氏親自出來迎接，“梅香和明朗來了，吃飯沒？快到屋裏坐，你四叔才念叨明朗呢。”

梅香一邊笑一邊對蘇氏說道，“七，您怎地出來了，我們又不是客。明朗也在家念叨四叔呢，他日家一個人在家悶頭學，也不知好壞。聽說四叔回來了，他高興的不得了，才吃了飯，就趕著要過來。”

三人說著一起進了堂屋，韓文富和大兒子、四兒子在，另外兩個兒子一個在伺候牲口，一個在劈柴，三個媳婦都忙著家務和孩子們的瑣碎事。

進門後，梅香屈膝行禮，“七爺爺、大伯、四叔。”

明朗也抱拳行禮。

老大韓敬堂笑了，“這兩個孩子的禮倒是周全。”

韓敬博笑道，“你們來了，我還說明朗你再不來我就去找你了。”

梅香笑著回韓敬博，“四叔才回來，阿娘說四叔必定有己話要與七爺爺七說，讓我們且等一等呢。”

韓文富笑著點頭，“坐，都是自家人，以後想來就來，不用挑時候，

也不用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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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香帶著弟弟坐在了旁邊兩個小凳子上。

蘇氏笑著問梅香，“梅香，你這傷好些了沒？”

梅香笑著回答，“比前些日子好多了，多虧了七爺爺費心安排，不然我家裏就要套了。”

韓文富擺擺手，“這也不是你一家的事，不用再提。敬博，你不是念叨明朗，帶他去你屋裏去。”

等韓敬博帶著

明朗去了屋裏後，梅香開始跟韓文富和蘇氏拉家常，“七爺爺，七，近來天熱我阿娘讓我問您二位可好？”

蘇氏子不大結實，這是族裏人都曉得的事。年也讀過幾本書，比一般村婦強出許多，後來嫁給了韓家有名的好後生韓文富。夫妻二人一起過了幾十年，從來沒紅過臉。

蘇氏笑了笑，“多謝你阿娘關心了，我們都好的很。倒是你阿娘，如今整日田裏地裏菜園裏忙活個不停，隔一天還要去鎮上，真是不容易，可別累壞了。”

梅香沉默了一下，何嚐不心疼葉氏呢，以前好的時候，能抗一半的責任，如今雖有那幾家幫忙，葉氏還是比以前忙碌了許多，梅香隻恨不得自己明兒就好了。

蘇氏詢問，梅香不好不回答，“多謝七關心，我阿娘暫時還忙的過來，等過一陣子我好了，就不用這樣辛勞了。”

蘇氏看了看梅香吊起來的手臂，“知道你是個好孩子，但也要保重。等過幾年你們大了，你阿娘就能輕鬆多了。”

梅香與蘇氏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話，韓文富在一邊聽著，偶爾兩句，韓敬堂中途就回房去了。

等過了好久，一大家子洗洗涮涮都差不多了，老夫妻兩個也該休息了，梅香很有眼地去了明朗，姐弟兩一起回去了。

蘇氏本來要給梅香一盞油燈，梅香拒絕了，“七，就幾步路，今兒月亮這樣大，不怕的。”

蘇氏知道梅香膽大，也沒勉強，“以後明朗再過來就趁著白天，你四叔要在家過好幾天呢。”

梅香笑著答應了，“那以後就要多勞煩四叔了。”

姐弟兩個與蘇氏告別後，一起往回家走去。鄉下人家的孩子，隻要不出村子，走夜路也正常，眨眼的功夫就能到了。

路上，明朗一直顯得很興的樣子，梅香也沒多問，讀書的事兒也不大懂，姐弟兩一起靜悄悄往回走。

沿著青石河岸，從西到東，走到青石河旁邊的時候，路過韓敬寶家的兩間破屋子。

姐弟兩意外地聽到了韓敬寶家裏傳來了一陣子的笑聲，這個時候，大部分人都在家裏準備洗洗睡了，哪個子會半夜到韓敬寶家裏？

梅香想到韓敬寶上次欺負明朗的事，頓時停下了腳步。

看了明朗一眼，明朗的眼睛也忽閃忽閃的，他似乎知道姐姐想幹什麽。

梅香躡手躡腳地往旁邊的小路上走去，明朗也貓著腰跟在後頭。梅香本來想讓弟弟回去，但明朗已經

跟過來了，也就沒作聲。

姐弟兩到了韓敬寶家窗戶底下，韓敬寶家裏隻有兩間屋子，東邊屋子是他的臥房和廚房，西邊屋子算是廳堂，其實也是個雜間。

鄉下窮人家也沒多講究，許多人家都是在臥房窗戶底下搭一口灶。他一個老，就更不講究了，那廳堂裏頭糟糟的，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日常沒事，誰都不去他家。

梅香側耳一聽，屋裏韓敬寶笑的放肆，“我的乖乖，你都多

久沒來了。”

聲哼了一聲，“你還記得我？今兒我來作甚？難道有好給我？”梅香耳朵尖，一下子就聽了出來，這是高寡婦的聲音。

韓敬寶哈哈笑了一聲，“自然是有好的，素了這麽些日子，你難道不想我？”

梅香聽這話有些不著調，捂住了，明朗雖然聽不懂，也知道不是什麽好話，更是呆住了。

呆了一下之後，明朗覺得非禮勿聽，要帶姐姐走，忽然聽得屋的聲又說道，“嘖嘖嘖，你這豬窩，虧你也能住的下去。”

韓敬寶笑道，“我一個老，收拾屋子作甚。難道收拾好了，你嫁給我不？”

高寡婦笑著呸了他一聲，“老娘兒子都娶媳婦了，還嫁個屁的人，以後沒事別我來了。我年紀大了，也到了斷紅斷綠的時候。以後啊，我就安心收著兒子孫子過，你自己多保重吧。”

韓敬寶驚道，“好姐姐，你不來，我可怎麽辦呢？我可要孤鬼了。當年說讓你嫁給我，你又不幹。咱們這樣的，我心裏難道不難過，我也想和姐姐做正經夫妻呀。”

高寡婦說是娶了兒媳婦了，其實也才三十多歲，那韓敬寶比大了不，卻著臉姐姐。說是什麽這樣顯得他壯，省得高寡婦嫌棄他。

高寡婦哈哈笑了，“別說那些子沒用的廢話了，我又不是十八歲的大姑娘好騙。哼，如今族裏那年輕貌的小寡婦又不是沒有，可惜你沒本事罷了。”

韓敬寶笑了，“在我心裏，誰也比不得姐姐。我知道姐姐說的是誰，人家家大業大的，又有兩個兒子，怎麽可能再嫁。再說了，家那個野丫頭蠻牛似的，若惹了，揍我一頓也白揍，都曉得我名聲不好，誰能替我說話呢。”

高寡婦又哼了一聲，“都是寡婦，倒跟立了貞節牌坊似的，我就不信夜裏不想男人。你也知道自己名聲不好，既然名聲不好，還要什麽臉麵。想辦法把弄到手，你若了繼父，那野丫頭難道還敢打你不？”

梅香在窗外聽得怒火中燒，這一對挨千刀的！

明朗起初還不明白，等說倒什麽野丫頭蠻牛，他還有什麽不知道的。

梅香正想衝進去把這二人揍一頓，明朗拉住了，指了指吊起來的左手。--

梅香頓時歎氣，傷了，不是韓敬寶的對手。但這一對惡人如此侮辱阿娘，梅香豈能忍下這口惡氣。

梅香眼珠子轉了轉，看見門鼻子上一把開著

的鎖，頓時計上心來。

悄悄走到門口，把門栓從外麵栓上，用鎖鎖死了。然後，又回到窗戶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