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又逢集市,吃過了早飯，楊氏把自己和兒淑嫻都收拾得麵麵的，帶上黃炎夏給的二兩三錢銀子,一起往鎮上去買銀簪子。

楊氏今兒想給兒買一朵花戴,韓家丫頭得一銀簪子，兒買朵花總行吧。

到了鎮上後，楊氏直接去了鎮上唯一一家賣胭脂水和釵環絹花的店,老板姓劉。

楊氏和淑嫻一進門，老板娘劉太太立刻迎了上來，“喲,黃太太來了,您可是稀客。”楊氏因為是黃炎夏屋裏人,平安鎮認識的人也多。

生意人甜,劉太太見到婦人就稱太太，客們聽到了心裏也高興。正經論起來，大家不過都是普通人家的婆娘,哪裏就能稱太太了。

楊氏笑著與劉太太打招呼，“劉太太生意興隆。”

劉太太笑道,“承蒙您吉言了,黃太太今兒想要些什麽？這是家裏大姑娘，看看,又斯文又秀氣，黃太太會養孩子。”

楊氏瞇著眼睛笑，“我今兒來想買銀簪子，劉太太幫我看看？”

銀簪子可是大生意,劉太太頓時笑得臉上像開了花一樣，“黃太太請跟我來,我們才得了幾個好花樣呢。不知太太是給誰買的？我們有梅花樣的、蓮花樣的，還有並蓮的。有純銀的，有銀摻了錫的，銀包銅的這兩天沒有了。”喵喵尒説

楊氏笑了笑，“我們家大郎要親了，給方戴用的。”

劉太太立刻滿口吉祥話，“喲，恭喜恭喜，這可是大事，得挑個好的。”

劉太太拿出一個托盤，掀開上麵的紅布，裏麵一溜的十幾銀簪子。平安鎮的人大多買不起金簪，故而劉家從來不賣金簪子。那東西本大，又不好賣，能買的起金簪的，都去縣裏買了。

楊氏看了那一溜銀簪子，左邊六擺在一起，右邊六和左邊六一模一樣，每個花樣兩。

楊氏問了左邊那梅花樣的，“這多錢？”

劉太太笑了，“左邊這是純銀的，這一，得二兩二錢銀子。”

楊氏想了想，又問劉太太，“您這裏有絹花沒？我先給丫頭買朵花。”

劉太太立刻放把托盤放到櫃臺下麵，又拿出另外一個大托盤，掀開紅布一看，謔，二十幾朵絹花齊齊排在上麵，紅的、黃的、的，真是好看呀。

淑嫻頓時眼睛都亮了，盯著那托盤都挪不開眼了。--

楊氏笑著看向兒，“乖乖，你自己來挑一朵吧。”

淑嫻抬起頭看向楊氏，有些不太確定，“阿娘，是要給我買嗎？”

楊氏了的頭，“給你買一朵花，給你嫂子買一銀簪子。你先挑一朵花，挑過了，你去看看你大哥豆腐賣完了沒，要是賣完了，咱們一起回去。”

淑嫻高興地點頭，立刻開始挑了起來。花太多了，都好看的很，淑嫻覺得自己眼睛要看花了，都不曉得要挑哪一朵。

楊氏笑著看兒在每

朵花上看來看去，憐地對說道，“那紅的就別要了，黃的和大紅的，挑一朵。”

淑嫻最後挑了一朵大紅的石榴花，莊戶人家，都偏大紅。

楊氏問劉太太，“這花幾文錢？”

劉太太笑了，“四文錢。”

楊氏替淑嫻把花兒帶上，笑著把打發走了。

淑嫻走了之後，楊氏對劉太太說道，“劉太太，您這裏買東西，客人的事兒，總不會有人來打聽吧。”--

劉太太立刻拍著脯保證，“哎喲，黃太太，您盡管放心，客人來我這裏買了什麽東西，花了多錢，除了我當家的，我再不會跟第三個人說的。”

楊氏點了點頭，“您再給我看看銀簪子吧，我倒覺得，這右邊的比左邊的更亮堂一些。”

劉太太笑了笑，“您喜歡什麽樣的就拿什麽樣的，千金難買心頭好，價錢倒是其次。”

楊氏最終挑了朵梅花樣的銀簪子，還給梅香另外也買了一朵絹花，大紅梅花樣式。

劉太太據楊氏的吩咐，把兩樣東西包在一起，楊氏付過了錢，在劉太太的一堆恭維話中，笑瞇瞇地離開了。

楊氏離開劉家店鋪後，直接往菜市那邊去了。

剛走到，發現黃茂林正在給客人稱豆腐，淑嫻乖巧地坐在一邊。

等買豆腐的客人走了，楊氏對黃茂林說道，“茂林，我們是等你一起還是先回去？”

黃茂林想了想，“阿娘，您先回去吧，我這邊還沒賣完呢，等會還要和對麵韓家嬸子打個招呼再走。”

黃茂林說完這話，盯著楊氏，楊氏被他看得挪開了眼，覺懷裏的簪子有些發燙。不過幾息的功夫，楊氏也笑看黃茂林，“對麵賣菜的就是韓家娘子？那我也得去打個招呼。”

黃茂林點點頭，“有勞阿娘了。”黃家即將要去韓家提親，楊氏是繼母，見到葉氏自然要主打招呼。

對麵葉氏看到一個婦人走到黃家兄妹邊，雖然不認識楊氏，也猜出這大概是黃茂林的繼母。

楊氏滿臉帶笑地走了過來，“韓家大妹子，我是黃家豆腐坊掌櫃的屋裏人，姓楊。聽說我們茂林平日多得您的照顧，我這邊給您道謝了。”

葉氏忙起，客氣道，“嫂子客氣了，茂林是個好孩子，他也沒幫我們呢。”黃家還沒正式上門提親，兩個人暫時就裝作普通相識，隻字不提親事。

楊氏笑得越發燦爛，“這樣才好呢，以後更

能相互照應。”

葉氏也含糊著應了，旁邊的杜氏也起打招呼，並把自己的凳子搬給楊氏坐。

楊氏急忙擺手，“二位不用客氣，我是去劉家買東西，來看看茂林，見到二位我就覺得親切，過來打個招呼。你們忙吧，我帶著丫頭先回去了。回頭有空，咱們再好生聚一聚。”

葉氏和杜氏也不強留，雙方別過，楊氏又回到對麵去了。

黃茂林打發繼母和淑嫻一起回去了，他看見妹妹頭上

的花，眼珠子滴溜溜地轉。

等楊氏走了，杜氏小聲和葉氏說話，“妹妹，這個楊氏，看著倒是和氣。若是真和氣倒也罷了，就怕是個笑麵虎，那咱們梅香可要當心了。”

葉氏心裏也有些擔心，看了看對麵的黃茂林，“不怕，隻要婿好，一個繼母，又不是親娘，到時候小兩口有了孩子，自然是婆娘和孩子親，這個裏外還是分得清的。況且，黃家還是黃掌櫃當家呢。茂林有手藝，又能幹，是個好孩子。若錯過了這個，梅香說不更好的人家了。除非一直等，等到明朗有了功名，但那要等到猴年馬月去了。”

杜氏點點頭，“妹妹說的也有道理，就算這婆娘表麵裝個好人，總比連好人都不裝的要好。隻要大麵上過得去，也掀不起太大風浪。”

葉氏沉默了半晌，悠悠說道，“熬到分家就好了，我就不信，放著親兒子不跟，要跟茂林一起過。”

杜氏心裏想黃掌櫃肯定是要跟大兒子的啊，難道兩口子要分開。但又不好直接說出來，唉，這親事，哪有十全十的呢，總會有些不如意的地方。隻要婿好，旁的，次一些也無妨。

楊氏回家後，黃炎夏正在院子裏忙活。家裏有作坊，每日都有許多瑣碎的事幹不完。

見楊氏母回來了，黃炎夏問，“買好了？”

楊氏笑著嗯了一聲，“當家的，今兒我帶去二兩三錢銀子，買簪子花了二兩二錢，劉家的絹花好看，我給淑嫻買了一朵，給韓家丫頭也買了一朵，一朵四文錢，還剩九十二文錢呢。這劉家也是呆板，一文錢的利都不肯讓。”

黃炎夏看見兒頭上那朵石榴花，笑了，“這花真好看。”

淑嫻抿著笑了，“阿爹，什麽時候去韓家？我能去嗎？”

黃炎夏是個疼孩子的人，淑嫻乖巧聽話，又是唯一的兒，他從不大聲對說話。聽見兒這樣問自己，他也低下了聲音，“得先找人去韓家傳話，咱們家定好去提親的日子，然後才能去，不能呼啦吧就去了。提親時你就別去了，等過幾日你哥哥定了親，就是一家人了，你若是想去，隨時都能去，也能讓你韓姐姐到咱們家來玩。”

淑嫻想了想，“聽說韓姐姐家裏活多，忙的呢。”

黃炎夏笑著對兒說道，“那倒無妨，你可以跟你哥哥一起去玩。你日一個人在家裏，也去找族裏那些姐姐妹妹玩玩。”

楊氏見父兩個說的高興，把那簪子拿出來給黃炎夏看了看，“當家的你看，這簪子是梅花樣的，和媳婦

的名字都一樣。”

黃炎夏笑了，“你有心了，茂林曉得了，定會激你的。前兒他還跟我說呢，讓我告訴你，你別擔心。他雖然不是你親生的，但總歸是一家人，弟弟妹妹可是親的。”

楊氏眼神閃爍，“這孩子，這樣掏心窩子的話倒要當家的傳給我聽。”

黃炎夏低頭幹活，“這麽大的孩子，正是要臉麵怕的時候，能說這話已經很不錯了。”

楊氏笑著收起了簪子，“那倒是的。”

夫妻兩個說了一陣子閑話，楊氏把簪子送回房，趁著黃炎夏在院子裏忙活，從房一個的地方掏出一個小匣子，往裏麵塞了塊約莫一兩重的碎銀子。

黃家作快，再次托李氏上門與韓家通氣，定了個好日子，預備上門提親。

到了提親那一日，黃炎夏上了自己的親大哥黃炎斌和大嫂唐氏，帶上楊氏和黃茂林一起，先去鎮上找了周婆，帶了一些尺頭、二斤糕點和二斤，然後往韓家崗去了。

葉氏得到了消息後，今兒哪裏都沒去，一大早和梅香一起把家裏家外收拾的幹幹淨淨，等吃過了飯，把幾個孩子收拾的麵麵的。

莊戶人家雖然規矩沒有那麽重，但韓敬平畢竟不滿周年，這個時候定親，還是不能太打眼了。若不是梅香才退過親，葉氏定要再拖一拖才行。

退了親之後，男雙方其實都憋著口氣，誰先定下合適的人家，誰就能免口舌的力。為了這個家，梅香沒遭風言風語，故而葉氏做主，在熱孝裏把親事定下，等梅香十六歲時，韓敬平滿了四年了，到時候再出門子，也算守了四年父孝，誰也沒得挑。熱孝裏親的都有，別說定親了。

梅香夏日的子也就那三兩套，葉氏挑了那套黃的，給戴上銀耳釘，腰上係一條帕子，給臉上塗了香膏子，頭發上了頭油，收拾的幹淨清爽。

收拾好了幾個孩子，葉氏讓梅香先去了趟茅房，然後就把關在了房裏。

葉氏又囑咐明朗，“今兒是你姐姐的好日子，你也別讀書了。你們就在堂屋看著妹妹，我去請人來，一會子黃家來人了，你幫著招呼客人。”

明朗點頭應了，葉氏出門去人。

黃家今兒要來提親的事，葉氏提前通知了大房和二房，韓文富和韓文昌必定也是要請的。

葉氏先去了大房，崔氏是梅香的親祖母，自然是要到場的。

見老三家的來請，崔氏撇了撇，“這親事又是你們私自定下的，也沒問過我老婆子，來我作甚？難道讓我去收聘禮？”

葉氏陪笑道，“阿娘說笑了，今兒不過是來提親，哪裏就這麽快扯到聘禮了。再說了，咱們家嫁兒，聘禮自然是都給孩子帶過去的。”

這話說的韓敬義和董氏臉上不大自在，大房兩個兒的聘禮，可沒被他們克扣。大兒還好一些，因是頭一個孩子，巧，敢說會說，大房兩口子不敢克扣狠了，多給帶了一些回去。這也是常理，莊戶人家養兒，賬算得

細，誰也不願意做賠本買賣，大麵上過得去就行。

到春香就可憐了，因是個丫頭，且頭上已經有個姐姐了，出生時遭到崔氏和韓敬義夫婦的百般嫌棄，糊弄著養大了，一向不得寵，膽子也小。婆家就是看中老實才來提的親，就那麽點子聘禮，都被大房克扣完了。等春香出門子，到時候還不曉得這兩口子怎麽圓這個臉。

崔氏哼了一聲，“我老婆子今兒上不爽利，且歇一歇再說。”

葉氏忙

驚道，“阿娘哪裏不舒服？是我的不是，不曉得阿娘子不爽利。既然阿娘去不了，這也沒得辦法，我去請二嬸和七嬸去吧，等事忙完了，我再來看阿娘。大哥大嫂今兒要是有空，也去坐坐。我還要去人，就先走了。阿娘，您老好生歇著。”

葉氏說完，笑瞇瞇地走了。

崔氏氣結，不過是拿個喬，這憨婆娘居然當真。這，若讓蘇氏和歐氏占了先，我老婆子的臉往哪裏放。崔氏心裏清楚，隻要蘇氏去了，就可以代表韓家所有眷，去不去已經不重要了。

崔氏氣得拍了下桌子，在家裏磨蹭了許久，最後還是覺得麵子重要。和老三家的拿喬是自家的事，但今兒若和大房不去，外人定然猜測的幾個兒子不合，連孫的婚事都不通知，到時候就丟臉了。

想通了之後，崔氏立刻起回房換了裳。帶著韓敬義和董氏，呼啦啦一起往三房去了。

等崔氏到三房時，韓文富和蘇氏、韓文昌和歐氏以及韓敬奇夫婦都來了。周氏還把蓮香帶來了，正在西屋陪著梅香。

崔氏才一進門，葉氏立刻慌忙上前扶著，“阿娘，您今兒上不利索，怎地還是來了？我還說等事辦完了，我帶著孩子們去看您呢。”

眾人都起和崔氏打招呼，韓敬義夫婦也和兩家長輩見禮。

蘇氏笑得溫和，看向崔氏，“二嫂，您哪裏不舒服？來，跟我們坐一起，咱們老妯娌一起說說話。這上了年紀就是這樣的，上病痛不斷，醫也醫不好，隻得慢慢苦熬。”

蘇氏子不好，大夥兒都知道，人家卻二話不說就來了。崔氏整日活蹦跳的，今兒倒不爽利了。眾人都明白又在拿喬作妖，也不點破。好在還沒糊塗到家，知道家醜不能外揚。

崔氏尷尬地笑了一聲，坐在兩個妯娌之間。歐氏是親妯娌，最了解，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並不曾說話。公婆不在了，大哥也死了，你個賤人就整日作天作地。兒子們被你作的一盤散沙，你自己倒是越吃越胖了。哼，當年若不是我沒有年紀合適的兒子，小姑子那裏還能得到你。

蘇氏是族長太太，一向心寬，從不計較這些小事，仍舊溫和地和二人一起說話。

葉氏忙著給眾人上茶、上點心，明朗在一邊伺候著幾位長輩。梅香，梅香一直在房。

才說了一會子話，忽然聽見院子裏有個聲笑著喊韓家娘子。

葉氏忙出去看，隻見鎮上的周婆後跟了一群人，帶了禮，正站在院子裏。

還沒等葉氏開口，周婆笑著拉住葉氏的手，“韓家娘子，喜事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