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春香被婆家接走後,韓家這邊很快就開席了。

雖說嫁兒是悲事，但各路親朋和族人都來了。因人太多，場地不夠,席麵就分兩進行。如董氏的娘家人自然是要坐第一上席的，如葉氏妯娌這樣的自家人，都是等到最後隨便找個偏僻的地方坐。

梅香一直帶著蓮香和蘭香,這一枝五個孩子已經嫁出去兩個,以後這兄弟三家裏的姑娘們，梅香就是最大的了。

葉氏妯娌兩個今兒把董氏兌了，心裏都暗地高興。有族裏一些婦人看到了,也著笑。韓敬義兩口子又不是窮的吃不上飯了,雖說許多人家都會幹克扣兒的聘禮的事,但也不能克扣太多了。

春香婆家當日送了那麽多吃食料子,還有二兩銀子。就春香帶的那點子東西，連三分之一都不夠的。韓敬義兩口子一向摳門，隻進不出的,且靠著崔氏沒占兩個弟弟的便宜。這麽多年，攢下了不家當，卻非要克扣兒。

要說今兒不高興的，除了韓敬義夫婦，再有就是秋香了。

自己當初出嫁時,二房三房也隻是給了普通的添妝，如今眼見著二嬸三嬸給了妹妹兩樣首飾,頓時心裏發酸。當初的聘禮也被父母克扣了,隻是鬧了一場,最後韓敬義隻得再給加了一些。

原來覺得自己這一房是這一枝的長房，而更是長房嫡長,從份上就了妹妹們一頭。如今二叔家的明輝長大了，三叔家越來越興旺，梅香說了那麽殷實的婆家，再看明全，整日就曉得懶好吃，秋香頓時覺得心裏百味雜陳。長房說出去是好聽，可哪裏有什麽實惠呢。

吃過了宴席之後，葉氏就帶著四個孩子回家了。

在路上，梅香就忍不住和葉氏說悄悄話，“阿娘，大伯娘剛才恨不得把春香姐姐活吃了，這以後春香姐姐回娘家還能有個好。”

葉氏歎了口氣，“咱們也隻能做這麽多了，剩下的路，就得自己走了。若一味弱，人家欺到頭上，也隻能自己著了。”

果然如梅香所料，春香三日回門的時候，三房人都去了。

春香才一進門，本來還拉著臉的董氏立刻出了笑容，一把拉過二兒，“春香回來了？這幾天我和你阿爹天天想著你呢，婿快坐。”

春香見阿娘說這樣熱乎的話，一向備忽略的高興地笑了，“阿娘，我都好的很。”

一屋子人熱熱鬧鬧地說著話，韓敬義帶著兄弟子侄招待新婿，眷們拉著春香一起說話。說了半天話之後，董氏拉起春香到房裏去了。

親娘和三日回門的兒說一些私房話，這是慣例，眾人也不能攔著。

梅香瞇著眼睛看著東屋的門簾子，豎著耳朵聽裏麵的靜。

過了半晌，忽然，裏頭傳來董氏尖銳的罵聲，“你個沒算的死丫頭，黑了心肝不顧娘家死活！那首飾那樣貴，讓你給我保管你不聽，轉臉就給了你婆母。你個不要臉的死丫頭，

才嫁了男人幾天，眼裏就隻有男人沒有父母了。”

董氏罵的難聽，堂屋裏，春香的男人立刻拉下了臉。

周氏和葉氏立刻衝了進去，拉住了正對著春香手的董氏，春香正趴在床上嗚嗚地哭。

周氏脾氣比葉氏急一些，立刻說了董氏，“大嫂，你這是作甚？回門的姑娘，你做親娘的不說多疼一些，怎地還能打？你糊塗了不！”

董氏收住了手，仍舊氣得直罵，“這個死丫頭，氣死我了!”

周氏哼了一聲，“大嫂，這是你自己的兒，你自己不心疼，我們也犯不上說你。隻是今兒侄婿來了，你打的是春香嗎，你打的是咱們家的臉麵！以後人家曉得咱們家居然對著回門的姑娘拳打腳踢，蓮香和蘭香說不到婆家，你負責？”

葉氏也很生氣，“大嫂，不過是兩樣首飾，我們既然送給侄做添妝，就是給帶到婆家去的。誰家兒的嫁妝還給親娘管著的？大嫂你莫要糊塗，侄婿就在堂屋裏，你再鬧，我隻能去七嬸過來了。”

聽見蘇氏的名頭，董氏頓時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又恨恨地盯著兩個妯娌，“還不是你們幹的好事，若是給了我，哪裏能有這事兒。”

周氏鄙夷地看了董氏一眼，“大嫂，你是真傻還是裝糊塗？給你，那最後還能落到春香頭上？我們挑著出嫁當日給春香，就是不想給你收著。你聽懂了吧？要是聽懂了，就好生對你兒。三弟妹，咱們走！”

葉氏瞇著眼看了董氏一眼，跟著周氏一起出去了。

掀開簾子後，周氏笑著對大夥兒說道，“娘兒兩個慣常這樣，說著說著還急了起來。這不，兩個人自己又好了，倒不用咱們擔心。”

春香的男人勉強笑了笑，對崔氏說道，“阿，我阿娘喜歡春香的很，說聽話孝順，又不與人爭執，是難得的好媳婦。”

崔氏打了個哈哈，“可不就是，我五個孫呢，最小的蘭香暫時還看不出來，上頭四個，論能幹梅香是頭一個，論孝順聽話，春香是頭一個。”

春香的男人對嶽父母的秉很了解，但他家裏看重的是春香的品，娘家人如何，隻要不是太過分，以後各過各的日子，逢年過節走走，旁的也沒甚幹係。

春香當日得了首飾，想到臨走時董氏的眼神，一路上心裏墜墜不安。新婚第二天，主把東西給婆母保管。東西在手裏，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挨得過親娘的纏磨，索□□給婆母罷了，阿娘總不能去問我婆母要東西罷。

春香的婆母是個明人，子雖然也厲害，但人家講道理，並不是一味耍橫。見小兒媳這樣懂事，心裏很是高興。當日，聽接親去的堂妯娌說了首飾的事，心裏也高興地直笑，也知道了小兒媳的為難。春香把東西給，二話不說接下了東西，先誇讚了一頓春香，並許諾過一陣子就還給春香。

董氏沒要到東西，一整天都不高興，最後還是崔氏罵了幾句，才不敢再拉著臉。

辦過了春香的婚事，

年底還有明輝的婚事。但這中間，梅香家裏仍舊是忙碌個不停。

葉氏既然答應了每個集給人家送菜，自然不能敷衍了事。每次從菜園裏摘回來的菜，都要理的幹幹淨淨，沒有一丁點泥和雜草，那些太老的、蟲眼多的，自然也不能給人家。為了怕菜被蟲吃了，還時常帶著兩個兒到菜園裏捉蟲。

這一日，在鎮上。

黃茂林如往常一般守著豆腐攤，天越發涼了，今兒沒有太，有些的，還刮起了風。黃茂林了脖子，雖然他穿的不，但幹坐在這裏吹風，總歸是不大得勁。

他起走了走，和旁邊的張老爹拉著閑話。

“張老爹，天越發冷了，您咋不讓您兩個兒子過來看攤子呢？”

張老爹歎了口氣，“唉，兒子都有了自己的小家，誰不想往自己碗裏拉呢。也就隻有我自己來，這賬目才算的清明。”

黃茂林頓了頓，“那您老可得注意子了。”

張老爹翹起了二郎，“呸，兩個兔崽子，我還能讓他們清閑了，大早上起來伺候豆芽的活兒，我讓他們著幹，我隻管到街上來賣豆芽。”

黃茂林嘿嘿笑了，“您老做的對。”

張老爹瞥了他一眼，“再過幾年，你弟弟長大了，你們各自了家，到時候怕也是有的鬧呢。”

還沒等黃茂林回答，忽然有個陌生人站在了他的豆腐攤旁邊，黃茂林忙過去招呼客人。

“您需要豆腐？”

客人挑剔地把豆腐攤子掃了兩遍，“就這些東西？”

黃茂林愣了一下，又笑著問，“客人想要什麽樣的？”

那人知道自己是外鄉人，雖然挑剔，也不敢表現的太明顯，“你這豆腐，沒有一樣能帶在路上久放的。水豆腐沒法帶，那千豆腐放兩天就壞了，旁的豆腐就更別提了，還得找個鍋炒了才能吃。”

黃茂林仍舊客氣地笑道，“您說的是，隻是我們家暫時隻有這些了，客人難道見過別的豆腐？”

那人見黃茂林小小年紀這樣客氣，也不好再挑剔，笑著說道，“我也是聽人家說的，有一種豆腐，能放好些日子，裏頭還可以加味道，直接拿了吃也行，放菜裏也行，又好吃又經放。小哥這裏既然沒有，我就不耽誤你做生意了。”杰米哒.c0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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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

那人就走了，留下黃茂林在那裏思索。

還有這樣的豆腐？這是什麽豆腐？往裏頭加味道？直接能吃？還經放？這人莫不是在驢我？

黃茂林想了半天，說起來，不管是水豆腐還是千豆腐，都是可以直接吃的，但味道寡淡，還是做了好吃。

黃茂林雖然覺得這個客人說的有些不大靠譜，但他心裏卻裝下了這個事。

和葉氏母告別後，黃茂林挑著擔子一邊走一邊想。往裏頭加味道，加

鹽？加糖？不論哪一樣，都貴的很呢。

但怎麽加呢？什麽時候加呢？

黃茂林回家後，如往常一樣了賬，然後幫著家裏幹活。

過了兩日，黃茂林實在忍不住了，和黃炎夏說了這個事。

黃炎夏沉默了半晌，反問他，“你想做？”

黃茂林錯了措手，“阿爹，論起做豆腐，您比我老道。隻是，這位客人說的跟真的一樣。我想著，咱們不若多試兩回，若不能，也就死心了，若能，豈不是更好。”m.X520xs.Com

黃炎夏一邊忙著手裏的活計一邊跟兒子說話，“做一樣豆腐可不容易，中間得拋費不東西呢。說起來，咱們這裏的豆腐品種確實不多，我原來學手藝的時候，我師父我跟說過，在那豆腐之鄉，豆腐的品種比咱們這裏多多了，隻是他也不會做。好在整個榮定縣的豆腐咱們家都有，我也就沒想過別的。”

黃茂林想了想，“阿爹，往後外頭來的人越來越多，若是真能做出一兩樣新鮮樣式，咱們也能搶個先。”

黃炎夏又沉默了許久，他知道這個兒子如今正是拚敢拚的年紀，不管是去山裏尋木材還是想做豆腐，憑著他年輕人的一勁，就沒有他不敢幹的。

黃炎夏心裏權衡了許久，也罷，讓他幹去，能最好，不能，他以後也就能老實磨豆腐賣豆腐。

“你既然願意幹，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每天給你二三斤豆腐，你自己折騰去，需要什麽料子，你有私房錢，你自己買，不能問家裏要。能做了，我再把你掏的私房錢補給你，以後的利潤，我還分你一半。若是做不，就算你自己的損失。”

黃茂林喜得直手，“阿爹放心，我定然不會隨意拋費東西的。若能，咱們家在榮定縣也算頭一份，若不能，阿爹可別笑話我。”

黃炎夏笑了，“你是我兒子，我怎會笑話你。要怎麽做，你自己安排，我不會給你打下手的。”

黃茂林直點頭，“阿爹放心，兒子自己一個人搗鼓就行。家裏有什麽活，您隻管我，我再不會為了這個事耽誤家裏的活計。”

父子兩個說好了之後，黃茂林就一頭紮進了研究新式豆腐之中。

他先是直接往豆漿裏加東西，結果讓水豆腐變鹹了，且出來的豆腐形狀也不好看。黃茂林想了許久，能易於存放，自然不能和水豆腐一樣。水豆腐放兩天出來好多水，而且還容易散。杰米哒.c0m

做

了好幾天，仍舊沒做出個像樣的東西，在街上賣豆腐時，他也有些心不在焉。

梅香見他沒神，想著平日裏茂林哥總是花費心思哄著自己，自己也該多關心關心他，忙悄悄問他，“茂林哥，你是不是生病了？我看你懨懨的。”

黃茂林勉強笑了笑，“我沒有生病，就是遇到了事解決不了。”

梅香把頭湊過去問他，“是什麽事？我能不能給你幫忙？”

黃茂林今天的豆腐已經賣完了

，隻是過來陪著葉氏母兩個，見梅香這樣悄**地問他，他又忍不住笑了。

趁著葉氏不注意，他了梅香的頭，“是做豆腐的事，有個外地的客商問我要一種豆腐，我沒有，我想自己做出來，做了好多天，都不得要領，倒是糟蹋了不好豆腐。”

梅香一聽就明白了，“做豆腐的事我也不懂，不過，想做一樣以前從來沒見過的東西可不容易呢。我當日想提高菜籽出油量，花費了多心思呢。炒菜籽炒壞了好幾回，磨菜籽也磨的不個樣子，打樁的時候太使勁，差點把油槽打壞了。茂林哥，你腦子比我還活泛，不要急，慢慢來。”

黃茂林有些喪氣地用手指敲了敲凳子，“我阿爹給我一個月的功夫，這都七八天了，再等幾天，要是做不出來就算了。”

梅香笑了，“一個月還長著呢，說不定哪一天忽然就得了。莫急，天長日久的，就算這個月做不，你心裏有了這個事，說不定哪一天又了。”

黃茂林見梅香一直安自己，也不好再垂頭喪氣，“我就是想著，若能多出個花樣，也能多得些進項。你看這街上，以後人越來越多，好多人都開始悶聲發財了，就我們家仍舊毫無進益。一時半時看不出來，時間久了，我們就要被人家甩出去好遠了。”

梅香聽他這樣說，心裏也有些迷茫，“茂林哥，你說的對，我家裏今年雖然把餘家下去了，暫時吃了獨食，以後說不定又會有人來爭。想要不被人家垮，沒有些看家的本事還真不行。以後，以後我也不曉得會怎麽樣呢。”

黃茂林忙安，“你不要心，等過幾年明朗大了，說不定他們兄弟都能考上功名，到時候你們家就好了。”

梅香瞥了他一眼，“明朗就算考上功名，我也不能在家裏靠著兄弟一輩子。”

黃茂林忽然瞇起眼睛笑，小聲說道，“你別擔心，有我呢，你靠著我就行。”

梅香臉紅了一下，“哪能什麽事都指你一個人呢，我總要分擔些。”

黃茂林見這個小模樣，心裏的不快頓時都飛走了。他忽然塞頓開，自己想家裏多些進益，一來是想減輕阿爹的負擔，二來不就是想讓梅香以後能過上好日子嘛。若為了還沒影的事讓梅香跟著發愁，豈不是本末倒置。

黃茂林笑瞇瞇地看向梅香，“咱們走一步看一步，以後的路還長著呢，你別心，你已經很能幹了，剩下的都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