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縣城之後,韓家人開始全力準備清溪出嫁的事宜。

梅香是姑媽，自然要給添妝。

孩們出嫁，最好的添妝莫過於首飾和布匹。清溪是韓家唯一的孩，梅香和蘭香約好,姐妹二人一起到銀樓裏訂了一套首飾,又買了幾匹料子送給侄。

就在清溪出嫁前兩天，梅香卻意外的迎接到兩位客人。

說客人也不是客人,來的正是長俊和青蓮。

梅香喜從天降，拉著兒的手連話都說不好了,“怎麽忽然就回來了，這，這也沒提前送個信,我什麽都沒準備。”

青蓮拉著阿娘的手，“阿娘,我想家了,回來看看。再者,姐姐要出嫁了,我出門子的時候姐姐給我送嫁，沒道理姐姐要出閣了,我卻不回來的。”

梅香又高興的問長俊，“你阿娘好不好？你們都走了，怎麽不把你阿娘也帶過來？”

長俊給嶽父嶽母鞠躬，“我阿娘都好，讓我代問嶽父嶽母好。阿娘說兩相好,不在朝夕相守，請嶽父嶽母保重，來日再聚。”

梅香笑了，“你阿娘說話就是有學問，快坐，這一路累壞了。”

黃茂林一直靜靜地站在一邊，雙眼不錯的盯著兒。

青蓮梳了婦人頭，上穿著考究，舉止得。長俊站在一邊，小夫妻二人行默契，舉手投足間都含著意。

黃茂林忽然想起自己和梅香新婚的時候，也是這樣兩繾綣，心有靈犀。

他忽然笑了，自己真是白心，孩子們這樣好，若是自己仍舊不放心，孩子們得心我了。

青蓮又和哥哥嫂嫂見禮，一頓廝見之後，一家人一起到屋裏坐下。

梅香吩咐錦屏，“你去讓廚房燒些熱水，晚上準備一桌酒席，給你妹妹妹夫洗塵。”

錦屏笑著回答，“才剛阿娘和妹妹說話的時候，我已經讓人準備過了。”

梅香笑了，“還是你想事更周到。”

黃茂林和慧哥兒陪著長俊說話，梅香婆媳二人拉著青蓮絮絮叨叨個沒完。

等廚房的熱水好了，梅香把兒婿安置在了西廂房，讓他們先洗漱一番。

泰和放學回來後，一見姐姐回來了，快步衝了過來。到了姐姐麵前，他又生生剎住腳步，然後輕輕抱著姐姐，“姐姐，你回來了。”

青蓮了弟弟的頭，“姐姐回來了，你近來好不好？”

泰和把臉在姐姐肩膀上蹭了蹭，“都好，就是想姐姐。”

梅香笑話泰和，“都快有你姐姐高了，還撒。”

泰和很不好意思的放開了姐姐，“阿爹都這麽大了，還經常跟阿娘撒呢。”

慧哥兒抬腳在他屁上踢了一下，“混賬！”

長俊趕解圍，拉著泰和問他的功課，又給他講笑話。

等飯菜上來之後，一家人聚在一起一邊說笑一邊吃喝。

青蓮就坐在梅香邊，母兩個你給我夾菜我給你夾菜。

黃茂林帶著兒子和婿一起吃酒說閑話，長俊和慧哥兒最後還劃起了拳，泰和也跟過來湊熱鬧，最後輸的鑽了無數次桌子底。

清溪出嫁那一天，黃家人全家出，一大早就趕了過去。

梅香陪著葉氏，青蓮陪著姐姐，錦屏去給姑媽打下手。

韓家今兒滿門接客，許多人來說是慶賀韓家嫁，主要還是為了慶賀韓家兄弟同中進士，這在榮定縣還是頭一次呢。

縣太爺也親自來了，韓家兄弟年紀輕輕就中了進士，山不轉水轉，說不定哪天還能在一個衙門裏共事。況且，韓家後麵還連著孟家，那可是省城裏的大族。

縣太爺一來，下麵其餘一幹吏全部到場，都送了賀禮。

韓敬博帶著學堂裏的學生全部都來了，這些學生們曾經都是明盛的學生，以後他們考舉人靠進士，說不定哪一天又需要先生的幫助。

韓氏族人傾巢而，每一家都來了好幾個，葉氏和兩個兒媳婦的娘家人也都來了。

賓客眾多，葉氏娘兒幾個肯定忙不過來。韓氏族人在韓敬堂夫婦的指導下，男分工，一起幫著持今天的宴席。

今天一共兩件喜事，但這兩件事質不同。嫁兒不允許吹鼓放炮，但中進士自然要鑼鼓喧天。

最後，韓文富拍板決定。吹鼓手照常請過來，姑娘沒出門之前不許有靜，等姑娘被男方接走之後，再開始熱鬧也不遲。

忙著忙著吉時就到了，全福人給清溪上頭，戴首飾。

清溪有些張，青蓮一直在一邊安，“姐姐莫怕，凡事都有章程，姐姐照著規矩來，再也錯不了的，也沒人敢瞎胡鬧。”

男方來人之後，韓家這邊一眾子弟們堵門、設關卡，新郎急得滿頭大汗，還是登哥兒心疼姐夫，開了門。

辭別父母、哭嫁，一樣的流程，一樣的依依不舍。

玉茗忙活了大半天，到這個時候再也沒法克製自己的緒。從自己出嫁開始，好像就已經習慣了離別。

遠離父母，和丈夫分開好幾年，如今兒又要遠嫁府城。雖然心堅韌，此時卻也忍不住了，一邊用帕子幹眼淚，一邊笑著囑咐兒，“好生把日子過好，不用惦記家裏，若有難，要記得回來說。”

明朗一向話不多，看著眼前穿著喜服、蓋著蓋頭的兒，隻是簡單說了一句，“去吧，好生過日子，這裏永遠是你的家。”

清溪一邊哭一邊被登哥兒背上了花轎，慧哥兒和長俊以及夏至等人從後院一路護送到花轎門口。

慧哥兒告訴清溪，“妹妹，登哥兒雖然還小，但你還有我和長俊呢，若有難，千萬不要瞞著。”

清溪從花轎中回應了一聲，“多謝表兄，多謝師兄，還請你們多替我照看父母和弟弟。”

吉時一到，鼓聲響、花轎起，清溪被婆家人一路吹吹打打接走了。

還不等明朗和玉茗繼續悲傷，韓文富一聲令下，奏樂！

前院兒的樂隊立刻奏響了喜登科，賓客們紛紛上前道喜，恭賀韓家兄弟齊中金榜。

前後兩院都請了戲班子，立刻熱熱鬧鬧的唱了起來。

葉氏帶著兩個兒坐在那裏聽戲，玉茗和婉安排好了家務事之後也陪在了一邊。

各路親戚家的眷們紛紛到葉氏邊奉承，誰能想得到，當初那個年紀輕輕死了丈夫的葉氏，那個每天天不亮帶著沒年的兒一起上街賣菜的葉氏，也能有今天！

可著整個榮定縣，誰家婦人現在有的福氣大！

葉氏麵含笑容，輕輕拍了拍玉茗的手，“府城離這裏也不遠，過幾天清溪又會回來看我們。”

玉茗點了點頭，“多謝阿娘，我都知道。”

葉氏不再說話，繼續和眷們一起看戲。

明朗兄弟二人在前院兒四敬酒，同窗、同僚、族人、親朋，一桌又一桌，兄弟二人快有些招架不住。

黃茂林和韓明輝一直伴在左右，慧哥兒、長俊和登哥兒一起也跟在後麵給長輩們倒酒。

大家看到這兩個進士和兩個更年輕的舉人，嫉妒也有、羨慕也有。悉的人知道葉氏娘兒幾個吃了多苦，不悉的人也認為天道酬勤，韓家兄弟刻苦讀書，終於有了回報。

在娘家熱鬧了一天，梅香又帶著丈夫兒們一起回來了。

長俊和青蓮一時半會也沒提走的事，黃茂林夫婦自然不得兒婿多住一些日子。

等清溪回門之後，長俊接到了李先生的信。

李先生信中主要提兩件事，第一，讓長俊和青蓮早日回家；第二，問慧哥兒願不願意到省城衙門裏做個刀筆吏，曆練一番。自然，李先生也給長俊尋了份差事。

長俊一接到信，立刻拿給嶽父嶽母看。

黃茂林不大懂，問長俊，“這刀筆吏是做甚的？”

慧哥兒先開口解釋，“阿爹，在咱們榮定縣，舉人值錢，能做縣丞。但到了省城，這舉人就不值錢了，隻能做個刀筆吏。所謂刀筆吏，就是給衙門裏大人們打雜的。起草文書，接待外客，跟著大人們一起到各衙門裏辦事。雖然職位不高，明麵上的俸祿也，但可以見識到許多場裏的事，悉各衙門裏辦事程序，還能認識不人。”

黃茂林想了想，問慧哥兒，“你想不想去？”

慧哥兒有些猶豫，“兒子不放心阿爹阿娘還有泰和。”

黃茂林揮揮手，“你想去就去，不用擔心我們。我聽你大舅舅說，若是中進士之前能在衙門裏曆練一番，以後中了進士授也更容易一些。你隻管去，把你媳婦也帶上。你們自己租個地方住，錢的事不用擔心。”

長俊連忙道，“嶽父，讓大哥住到我家裏去吧。”

黃茂林搖搖頭，“住到你家裏容易，若是三五天也就罷了，長年累月的，我知道你們母子自然是樂意的，但你們孟家族人眾多，保不齊就有人嚼舌頭子。”

梅香也開口解釋，“長俊，你大哥就算沒住你家裏，也不會和你們生分了。他們去了省城，就算住在外麵，許多地方也還是需要你們幫手。”

長俊想想也對，不再勸，到時候多照看他們一些。慧哥兒雖然是大哥，但他年紀比長俊小，閱曆也比長俊淺，長俊很多時候都會主照顧慧哥兒。

既然決定了要送慧哥兒去省城，黃茂林和梅香立刻著手開始準備。

最重要的就是錢，省城離這裏太遠，慧哥兒不好總是回來，黃茂林夫婦去一趟也不容易。

春收才過，黃茂林又賺了一筆，家裏如今有兩個田莊，近千畝地，又有幾產業，一年說也能進個兩千銀子。雖然和長俊家沒法比，但在榮定縣也是數一數二的了。

黃茂林平常低調，住的宅子小，家裏吃穿用度也並不鋪張浪費，但到了這個時候，他毫不小氣。

慧哥兒臨行前，黃茂林塞給他一千兩銀票，“租房子畢竟不是長久之計，你把這錢拿著，先隨意租個地方住，再找合適的小宅子買一棟。這裏到省城太遠，我也不敢給你帶太多，怕遭賊人惦記。要是買宅子不夠，先找你妹夫借一些，回頭阿爹再給你。”

慧哥兒接下銀票，“兒子長這麽大，沒有給家裏掙過一文錢，如今都娶妻家了，還要阿爹養著。”

黃茂林拍了拍慧哥兒的肩膀，“男子漢大丈夫，不要糾結這些小事。如今你不也有差事了，我這幾天也出去打聽了一些，聽說衙門裏的刀筆吏雖然明麵上俸祿不多，但其實油水厚的很。你要記住了，你去省城衙門，目的是為了曆練，一不為撈錢，二不為升兒。以後你還要考進士的，千萬不要為了一些蠅頭小利蒙蔽了雙眼，咱們家不缺那點銀子。”

慧哥兒點頭，“兒子知道了，多謝阿爹教誨。”

那邊，梅香也正和兒媳兒一起說話，“這下好了，到了省城，你們互相之間也有個照應。青蓮，你雖說是妹妹，但你婆家是省城大戶。我不說讓你為你哥哥做什麽，他們才單獨過日子，要是有什麽難，你看在阿娘的份上，幫著搭把手。”WwWx520xs.com

青蓮笑著點頭，“阿娘不說，我也知道的。”

梅香又叮囑錦屏，“你妹妹雖說嫁大戶人家，如今還沒有一兒半，親家太太人好，但一般的小事咱們也別去煩擾。你們是哥哥嫂子，妹妹要是了委屈，你們可千萬要記得給出頭。”

錦屏再三保證，“阿娘放心，我們定會與妹妹互相照應，阿娘在家裏一定要保重。”

錦屏本來說留在家裏伺候公婆，當初姑媽也是這樣做的，梅香二話不說就攆走，“我不用你伺候，我子骨比你還好呢。你姑媽當初是無奈，那時候我娘家窮，若是你姑媽和清溪也跟過去了，到府城花費大，我們家供不起。如今不一樣了，別說你和慧哥兒是去府城，就是去京城，我和你阿爹也能保證你們過普通的日子。”

梅香知道剛親的小夫妻有多親熱，要是乍然分開，那真是心如刀割，怎麽能忍心讓兒子媳婦為了自己而天各一方。

明朗兄弟二人聽說慧哥兒和長俊要去省城衙門做刀筆吏，都十分讚同，明朗還把自己做縣丞的經曆仔細告訴他們，並叮囑了和黃茂林一樣的話，讓他們不要參與衙門裏的鬥爭，隻管做好自己的事，多長些見識就行，等過了幾年，閱曆深厚了，文章更紮實了，再一起去參加春闈。

明盛也叮囑他們，雖然有了差事，也不能放鬆的功課，這差事和功課結合到一起，做的文章才實在。

郎舅二人聽了長輩們一籮筐的囑托，逗留兩日之後，帶著妻室一起去了省城。

梅香已經習慣了送家裏男丁遠行，慧哥兒夫婦走了，仍舊安安靜靜的過日。

黃茂林本來有些傷，梅香趕勸他，“趕出去掙錢，孩子們在省城花銷大，別讓他們為了錢的事心。”

黃茂林想想也是，多掙些家業留給孩子們，這才是自己最應該做的事，想通了之後，他又一頭紮到外麵的事裏麵。

梅香才送走了兒子，韓家人又要走了。

這一次韓家靜極大，葉氏要隨著兩個兒子一起走，還把韓明輝也帶走了。明朗要做，外頭一些他不方便出麵的事，得有族人幫著打理。韓明輝這些年在縣城也長了見識，再不是過去那個斂的年。

韓敬奇聽說後，二話不說就把大兒子一家子送了過來，油坊裏的事都給了韓明尚，所得出息也都是他的，葉氏和黃茂林早就不去分這點錢了。

至於家裏的產業，葉氏給兩個兒幫著打理。

梅香和妹妹帶著全家送行。

葉氏一邊憧憬未來的日子，一邊又有些忐忑。

年紀不小了，以後要跟著兒子四遊宦，葉氏有些擔心自己給孩子們添麻煩。但不走也不行，兩個兒子都走了，不可能單獨留在這裏。

到了出發那一日，梅香一大早帶著黃茂林和泰和過來了，連早飯都是在娘家吃的。

葉氏讓廚房準備了盛的早飯，就在的屋裏，擺了兩桌，男一桌一桌，四個孩子又帶著孩子，整個屋子裏人聲鼎沸。

葉氏含笑坐在上首，給坐在旁邊的兩個兒各自夾了一塊子菜，“我走了之後，你們姐妹兩個好生過日子，雖然我們不在榮定縣，但你們也是有娘家的，了委屈千萬不要忍著。”

蘭香哭著回答葉氏，“阿娘一定要保重，等大哥的事定下來了，阿娘一定要給我們來信，若有機會我們去看阿娘。”

葉氏紅著眼睛點頭，“放心，我會好生保養子。聽說父母過世，做的要守三年孝。為了你們兄弟們，我也要爭取活到八十歲。”

葉氏一句話把一桌人都逗笑了。

葉氏親自給黃茂林盛了碗粥，黃茂林起相接。

葉氏看了看大婿，“茂林，阿娘最慶幸的是，當初聽了明朗和梅香的話，退了王家的親事，挑了你做婿。這些年，你雖是婿，卻如兄如父，照顧弟弟妹妹們，對梅香也好。阿娘很高興，隻是，你也勞累了半輩子，以後要記得保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