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萬睡睡醒醒，在床上窩了一天，愣是沒捋清該從哪里開始查案子。

縱使疑心當年擄走鐘春雪的是長興教，可已經過了那麼多年，害者又已去世，實在無從下手。即便說老陸訴訟，按照大燕律法規定，司法員與訴訟人存在親屬關系及利益關系時，司法必須回避，怕是不到這案子。

陸九萬有點哭笑不得，許鶴鳴跟曾經是未婚夫妻，害得沒法繼續跟晉王探子的案子；鐘春雪老陸跟是一家人，眼瞅著又要堵死查長興教的道路。合著最近跟“親屬”犯沖。

左思右想，委實尋不到突破點，無憑無據的，總不好從老趙手里強搶案子。

傍晚時，唐興福抱著個大西瓜過來了。老陸練了一陣刀，正熱得難，見瓜大喜，高高興興接過去，把瓜用吊籃垂到井里冰著，連茶都沒顧得上倒。

唐惜福敲門進陸九萬的臥房一瞅，樂了：“頭兒，你這，什麼時候這麼……娘了？”

陸九萬二話不說，抄起床頭擺件砸他。

唐惜福練地接過擺件放好，幫把屏風搬開，讓出過道，笑道：“這玩意做得還致，不便宜吧？”

“白玉京送的。”陸九萬隨口解釋，“可能是謝我解決了他的患吧！”

“患？什麼患？”

陸九萬想了想，直言不諱：“長興教搞這一出，八把白玉京腦子搞壞了。他大概有點癔癥，老懷疑別人害他，疑心比咱們干刑獄監察的還重。”

“啊？”唐惜福大吃一驚，“哎呦喂，護國公府嫡系就這一獨苗苗了，將來陛下想用他怎麼辦？”

“涼拌！”陸九萬一室兩用，本來地方就不太夠用，如今多了架屏風，登時顯得仄起來。瞧著屏風放哪兒都不太合適，擺弄了會兒，徹底放棄布置，直接著床尾擱下，就當給青紗帳子添點花了。

“這真屏風了，大熱天的，擋風。”唐惜福點評，“中看不中用，不如賣了換錢。”

陸九萬蠢蠢，僅存的丁點良心表達了下猶豫：“不太好吧，人家剛送的。”

“瞧你這話說的，案子結了，他還來個屁！你當柴火劈了，他也不知道！”唐惜福出去陪老陸咔咔切好了西瓜，端著幾塊進來說況，“老趙早上把案子報上去，午后就宣布結案了，還給咱千戶所發了賞錢，那幫兔崽子樂得呦，一散值就到喝酒去了。”

“都結了？”

“嗷！”唐惜福咔嚓咔嚓啃完瓜，洗了手解釋，“通明石重新進庫了，老趙建議在司禮監拿出庫改革方案前，由金吾衛看守。然后許鶴鳴窺探皇城，獄中殺人，數罪并罰，秋后斬首。至于凈慈寺逮的那些人，等按罪行輕重分好，就差不多了。”

“通明石在哪兒找到的？”陸九萬最關心這個。

“你還真猜不著。”唐惜福沒賣關子，“凈慈寺大雄寶殿的佛像里。賊人在佛像后頭鑿了個，把贓塞進去后，又把佛像封好抹平了。”

“那些假僧人不是不知道麼？”陸九萬怒了，怎麼審的時候不代？

唐惜福聳聳肩：“昨兒個你那死對頭張千戶，連夜冒著雨去挖回來的。”

陸九萬氣得幾乎奓，平復了好一會兒，才惡狠狠啃著瓜轉移話題：“金吾衛看守庫，死太監能同意？跟割他們的差不離。”

“是這個理。”唐惜福笑道，“聽說老趙出皇城的時候，王浩恩眼里的火能燒死他。”

陸九萬想想那個畫面，氣消了些，正問：“殺王文和的人抓到麼？”

“還沒。”唐惜福搖搖頭，一拍腦袋，“我昨天去查了王文和理東西的地方，怎麼說呢，都有點嫌疑，這幾家鋪子給開的價虛高，不過也有可能是看王浩恩的面子。”

“哦，他們知道理東西的是誰？”

“一開始肯定不代全，讓我一嚇唬，就老實了。”唐惜福掏出記事冊子念，“嫌疑最大的是德衡當鋪和田記玉行。當鋪的老朝奉吧，平常搜扣得要死，名家字畫都能找出破損痕跡，對半價。但是王文和一把描金小扇，老朝奉開的價都能買六七把了，問就是打眼了。田記也差不多的況，一串平平無奇的瑪瑙手串，比羊脂白玉的還貴。這家倒是實誠，坦言看見司禮監的標志了，不敢得罪。剩下兩家就比較輕了，王文和只各去了兩次。”

“不是，他到底有多東西要理？王浩恩那麼大方？”

“王浩恩這人，對自己摳門，對養子倒是賊他娘的好。”唐惜福語氣有點酸溜溜的，“說來你不信，他那大兒子王棠，看著樸素的對吧？我查王文和的財務況時，把他也順帶查了。嘖，人家手里的錢，不追求地段的話，能在京師買兩套宅子！別看你是五品，你行麼？”

陸九萬倒一口涼氣，震驚得無以復加。想買個二進院子，還得問太子妃借錢，差距實在太大了吧！

看震住了自家頭兒，唐惜福接著道：“當然，王文和不是自己理東西，還幫宮里其他人理。之前我說的比較輕微的那兩家，收的就是其他人的。拿到錢后，王文和收個跑費。”

看陸九萬記下了，他又講：“王文和手里的那段宮绦，老趙找到來源了，嫌犯進了白澤衛大牢，我沒法探。”

“那麼快？”

“對啊，我也覺得快得有點，匪夷所思。”唐惜福不太理解，“老趙似乎比咱們還上心。”

“那，許鶴鳴為何殺知慧？”陸九萬孜孜不倦地問，“你看卷宗了麼？”

唐惜福語氣幽幽：“我不學你，沒那本事闖吳良鎮守的值房。這些細節，你問我，我問誰？眼下案子在老趙手里，咱倆另有任務，他完全沒必要跟我分說清楚哇！”

我不學你，沒那本事闖吳良鎮守的值房。

陸九萬猛地一頓，最近兩次鉆老趙值房的細節浮了上來。

第一次，蹲窗下探查，只是呼吸錯了下，就讓吳良覺察到，并迅速一掌拍碎了窗戶；

第二次，躲里間竹簾后竊聽，全程無恙。

難不竹子比墻更能隔音？

聽到的容，是老趙無意中泄，還是刻意說給聽？

看來連老天都覺得該留在京里，不然怎麼會讓生這場病？

陸九萬深吸一口氣，代唐惜福：“你待會兒去找張千戶喝酒，一定一定要炫耀銀礦的差事是差，案子也不復雜，重點是強調以邵越澤為主。”

唐惜福出了茫然神。

陸九萬扯出一抹艱難的笑：“張千戶有個待嫁妹妹，心儀邵越澤。”

心里流著淚，狠狠咬了口瓜，第無數次想要立馬干掉老趙，最好明日就上位執掌白澤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