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陶盛凌的敘述里，他癡莊太妃的事不知怎地被長興教知道，對方將程心念送到了他面前，安排好了兩人的會面。

從陶盛凌接程心念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踏進了長興教的陷阱，直接證實了他對莊太妃心懷慕。

“所以當初在白澤衛大堂，我有種如釋重負的覺，就覺得，總算不用提心吊膽了。”陶盛凌如是說，“陸千戶，之心人皆有之，可我并沒有做出任何莊太妃的事。”

陸九萬卻沒被他的說辭欺騙：“所以你把一個無辜的小姑娘獨自留在了白澤衛？”

陶盛凌愣了下，強調：“我不知無辜！我以為是長興教安排過來的，長興教會救，我自己都自難保了……”

“你自難保，所以你連句實話都不肯說，將一切都推在了上？”陸九萬怒氣然而起，“你知道你當堂說的‘慕虛榮’‘心積慮’，是要記錄在案的麼？你知道這兩個評價對一個未出閣的子來說，傷害有多深麼？但凡當初有那麼點想不開，如今尸骨都埋了兩年了！”

“不會。”陶盛凌自認為冷靜地道，“那種子，為了往上爬早拋開了面，又怎會……”

“你很了解？”陸九萬反問，“若是你口中的那種子，怎會毀掉當初唯一可依仗的容，你又為何惦記至今？陶盛凌，你真惡心。”

陸九萬拳頭攥得咯吱作響，若非一服鎮著，真想撲上去揍他。

倏然明白陶盛凌別院的護院為何那般沒有同理心了，因為他們的主子就是如此。

陶盛凌這個人，生來尊貴，活得非常自我，無論是對奴仆，還是對庶民，都保持著高高在上的優越。他不理解世間苦難，他只會覺得底層人天生下賤，不夠努力，活該一輩子卑微；于他而言，別人的一條命甚至抵不過他靴尖的一點。

陶盛凌不太自然地別開頭，有些難堪地抗議：“陸千戶，我知如今程心念了白澤衛，是你的人，可你也沒必要為了，再去糾纏這些舊事吧？”

陸九萬更想揍人了。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揪出了新的質疑點：“你與程心念相識的那場賞花宴，是由令姊孫夫人牽頭辦的，是你的意思，還是令姊的意思？”

陶盛凌無意識地蜷了蜷手指，他實在沒料到過去那麼久的事，會被翻出來細說。

陸九萬這個問題問到了點子上。

一般來說，這類宴席多是由各家夫人挑頭，眷們往來際，將男人們不好談的事在言笑晏晏間來個心知肚明。若辦賞花宴孫夫人的意思，那麼還算是趕巧了；可若是陶盛凌的意思，就很耐人尋味了。

陸九萬猜測，陶盛凌就算提前串口供，也不可能特別周全，就算孫夫人愿意給他打掩護，可這麼一場賞花宴，花費不菲，必不會全然瞞著孫參將，總要有個因由，比如“弟弟相中了一名子，不好貿然認識，做姊姊的想幫他一把”。

陶盛凌不是蠢貨，他意識到了這個問題的刁鉆之。

他嘆了口氣，認栽了：“確實是我先看到了程心念的側臉，了心思，不過我一個男子，不好貿然上前，生便提出了辦賞花宴的法子。”

陸九萬死死盯著他，半晌，緩緩道：“你真卑鄙。”

分明是他相中程心念在前，他與長興教合謀，心積慮哄著無辜子彀，最后卻了程心念慕虛榮，了程心念坑害他。

模糊掉兩人相識的時間，刻意讓外人以為賞花宴上，是兩人相見的第一面，便造了程心念拎不清份，跑去攀附權貴的“事實”。

程心念也太冤了，倒了八輩子霉才見了他們！

陶盛凌強自辯駁：“若與長興教不相識，當初又為何會出現在我面前，又恰好讓我看到的側臉？生又為何如此積極？”

陸九萬瞧著他，冷冷笑道：“陶盛凌，記好你如今的說辭，再改一次，咱們就去陛下面前分說。免得你日后倒打一耙。”

陶盛凌心中猝然竄起不安。

陸九萬盯著他，字字謹慎：“你第一次見程心念，是什麼時候？”

“都兩三年了，這我怎會記得？”陶盛凌口而出，有些煩躁，“都是些陳年舊事，若是陸千戶執意要為程心念罪的話，那好，我承認，我卑鄙無恥，清白無辜，行了吧？”

“嘭！”

陸九萬劈手將醒木砸了過去。

這一下又急又狠，陶盛凌竟沒來得及躲開，正中眉心。他捂著額頭低聲痛呼，戟指著子說不出話來。

“不會做階下囚，本教你。”陸九萬容如雪，冷若冰霜，“本一向不贊嚴刑供，不過某些人若是實在不配合，不得一頓殺威棒。”

陶盛凌意識到是認真的，一不服不忿有所收斂，只依然捂著額頭緩不過來。

陸九萬重復之前的問題：“你與程心念第一面是什麼時候，在哪里。”

陶盛凌自知不招難以善了，他沉默了一會，含含糊糊地道：“約莫是賞花宴前十來天的，我在生的廟中遇到了程心念，生瞧出了端倪。”

“什麼端倪？”

陶盛凌有些難以啟齒：“我，盯著程心念的側臉發呆。生借此拿住了把柄，用莊太妃之事要挾我。”

陸九萬卻不好糊弄：“生一個老尼，怎會識得莊太妃的模樣？”

陶盛凌相比之前，語速慢了許多，每句話都要反復斟酌：“莊太妃以前出過宮，曾有緣見過一面。”

“那生記還真好。”陸九萬嗤笑一聲，“且不說宮妃出宮，周圍有多隨侍護衛，尋常人能不能窺得真容；即便見過，都多久了，還能對得上號？”

“你不懂。”陶盛凌出悠然神往的表，“有的人，乃神妃仙子，一見傾心，念念難忘。”

這副圣做派，看得陸九萬拳頭又了。

深呼吸幾次，再次質疑：“陶盛凌，你去生的廟里作甚？”

“自然是燒香拜佛。”陶盛凌答得不假思索，“生的廟，當時并沒有出不妥，我只當是尋常寺廟，閑逛遇上了，就進去拜拜。朝廷并沒有佛，我……”

“可你不信神佛。”陸九萬打斷他，“你曾說‘神佛救不了世人，世人之所以痛苦，不過是源于心中貪’。既如此，你進去拜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