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九萬思來想去,不太理解:“武會試,不是翰林二員為考試,給事中、部曹四員為同考麼?為何還有老護國公的事兒?鄉試帥府選拔麼?”
武舉亦有鄉試與會試的劃分,會試容分為策試和馬步弓箭,國初六年一屆,后來改了三年一屆,與文科舉一致。
“嗨,馬步弓箭好不好,大家都看在眼里,可策試呢?”周宇韶解釋,“京師勛貴云集,他們想定向培養子弟可太容易了!再加上大燕近些年來重文抑武,評判的時候,難免重視策試,忽略武藝。就說開弓,你說是整天干活的平民力氣大,還是養尊優的勛貴子弟力氣大?但是武舉考試先看策試,策試合格才能參加馬步弓箭的考試。所以接連幾屆下來,本沒錄取到多平民。”
陸九萬恍然大悟:“需要找一個能夠領悟貫徹先帝旨意,還能得住眾考的人。”
“對!”周宇韶點點頭,“那屆異議尤其嚴重,按規定只有四十個名額,里頭大部分是平民,所以勛貴不干了。最后先帝折中,又增加了二十個名額。平涼侯的孫子,排五十二名,你尋思尋思。”
陸九萬出一言難盡的神,算是知道平涼侯跟老護國公的恩怨是怎麼來的了,合著白霆讓先帝給坑了。惡人臣子來做,好人先帝來演。
其實懷疑先帝是故意分化勛貴的,臣子太齊心,帝王該睡不著覺了。不過這話不能給周宇韶說,太犯忌諱了。
周宇韶喊人來給兩人添了茶水,笑道:“平涼侯至今對此耿耿于懷,私下里沒罵了老護國公,罵他馬屁拍到了馬上,罵他故意針對勛貴子弟。”
陸九萬言又止,覺得平涼侯多有點欺怕,不敢扛先帝,就拿白霆開刀。
周宇韶看看時辰不早,回家探親的太子妃算是回不來了,便吩咐人準備了飯菜,收拾了陸九萬住過的房間。
不過腦跟正常人想法不太一樣,飯前太子殿下猶豫了下,讓人取了筆墨紙硯,撇清干系道:“孤男寡,共一宮,容易遭人非議。師妹,你留份手書,證明你現今有心上人,對孤不興趣,咱倆清清白白。”
陸九萬有一萬句臟話不知道該不該罵,你守男德,干嘛牽扯到我?我還想跟你老婆親親抱抱舉高高呢!
周宇韶表沉痛:“好師妹,你知道我為了解釋清楚咱倆不是青梅竹馬,你不是孤白月,費了多大勁兒麼?往事不堪回首,你趕寫吧,菜都快涼了。”
行,這不寫還不能吃飯了!
陸九萬氣得差點撂筷子,筆走龍蛇留了手書,指著他威脅:“我記住了,明天是我爹的課,你給我小心點!”
四不勤太子殿下,登時出了驚恐目:“你公報私仇!”
陸九萬呵呵冷笑兩聲,直接干掉了半壇酒。
酒壇狠狠墩在凍石桌上,濺起一蓬水花,在燈下折出五六的澤。
距離白澤衛署不遠的正門大街,一家普普通通酒肆里,程心念與曹敏修相對而坐,陳舊方桌上擺了簡單的酒菜杯盞。昏黃燭映得男面部半明半暗,說不出的旖旎。
只是程心念一開口,這份旖旎便碎了開來。
“曹百戶,多謝您這幾日的照顧,屬下銘記在心,先干為敬。”酒足飯飽,程心念終于出了目的,給兩人斟滿杯,一飲而盡,然而不善飲酒,喝得太急,嗆咳了幾聲,咳得臉頰都紅了。
曹敏修慌忙給倒了杯茶水,勸:“哎呀,這不正常的嘛,咱千戶所難得來個能寫會書的,我們可不得對你好一點,免得你又讓人挖走了。”
程心念喝了茶,下難勁兒,聞言笑了下,沒有點破他的心思,而是順著話頭慨:“是啊,世事無常,誰能想到我還有如今的造化呢?兩年前,我跪在白澤衛大堂審,孤孤單單,茫然無措,我最信賴的人當眾拋棄了我,說我慕虛榮,那時候,我真是死的心都有了。”
曹敏修心疼地又給添茶倒水:“都過去了,以后會更好的。”
“是,會更好的。”程心念低頭笑道,“可是過去的事依然是有影響的。我這輩子,大約都不會再相信男人了,啊,我不是說諸位同僚,我是說那個能共度一生的男人。至最近幾年沒那個想法了,或許很多年后,等我老了,攢夠了錢,會找個合得來的凡夫俗子,安安穩穩,了此殘生吧!”
曹敏修默然無言,他聽懂了姑娘的意思,可是有些事吧,就怕細思。
曹百戶這個老實小伙子,原本只是憑著好辦事,并沒有往男之上想,然而程心念這含蓄地拒絕,反而讓他想明白了——他喜歡程心念。
他也不知自己喜歡人家哪里,反正就覺得跟平常見的姑娘不一樣,外剛,說話溫,辦事卻很靠得住,更重要的是讀過書,上有文人說的那種書卷氣。
至于那道疤,他覺得無關要,哪個男人不以上的傷疤為榮?怎麼到了姑娘這里,就了恥辱?沒這道理。
小伙子頭一回通了竅,可經驗不足,不知該往哪里通。他想了想,沒吃過豬,但見過豬跑,所里的頭兒就是個有經驗的。于是,他直接搬了陸九萬慣常的詞兒,故作鎮定地道:“試試嘛,試試又不要錢。咱倆不合適再分,我絕不糾纏!”
正獨自傷的程心念,表一時空白,竟不知該氣該,還是該發出嘲諷。最后,只茫然發出一聲短促的疑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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