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就講到這裡了,聽得可還滿意?」
「後來呢?」
「就是後麵呢,妖星打完了,那個國師又去了哪兒,你都不說,有頭沒尾的,哪裡是講故事,還不如村頭隔壁阿叔講的狐貍報恩,每日給農夫煮粥的故事好聽。」
黃昏沿著山脊,落在破舊的屋簷,掛著幾串風乾菜下麵,幾個小孩圍在一起,看著簷下矮凳上,一個灰撲撲袍子的老頭,有些不滿意這個故事,七八舌的嚷,其中一個紮著小辮的小姑娘眨了眨眼睛,怯生生的問道:
「老爺爺,那那個國師最後會當神仙嗎?」
嗬嗬嗬
老人喝了一口涼水,將缺了口的陶碗放去地上,看著這小姑娘點點頭,「會的。」又看了看周圍孩,拍拍他們腦袋,從地上起來,走去籬笆院牆,牽過係在那的一頭老驢,朝屋裡的主家謝了聲。
「主人家,謝你的水了,碗就放在簷下,老朽告辭了。」
一幫孩子聽到老人要走,不滿意的緒頓時收了回去,蜂擁過去簇在後麵跟著,拉著老人的袍角輕搖。
「老爺爺,你再喝點水。」「要不,我讓我娘給你鋪張床,就在我家睡吧。」
「我家也可以。」
「嗯,我爹不說什麼的。」
那邊屋裡,婦人出來揮手吆喝了幾個孩子散去,說些『不要擋老先生路。』『天不早了,趕回家一類。』
驅散一幫頑,隨後回過頭來,剛才那老頭像個老學究,朝抬袖拱了拱手,翻上老驢橫坐,輕拍下驢頭,漸漸彤紅的霞裡,沿著門口的小路緩緩離去。
「真是個怪老頭。」婦人輕聲呢喃了一句,搖搖頭轉回去簷下拿過地上的陶碗,裡麵叮噹輕響,幾枚銅子歪斜重疊,「這就喝口水,還給錢啊」
追去院門口,小路上哪裡還有驢子的影,霞照下來,青草低伏的小路盡頭,遠遠的有『叮叮噹噹』的銅鈴聲約傳來。
「走的這麼快?!」
踏踏叮叮叮
老驢邁著四蹄輕揚,又落下,走過潺潺而流的小溪木橋,歡快的甩著脖間銅鈴,傍晚的微風吹來,樹木沙沙輕搖,驢背橫坐的老人腰間懸一麵七角古銅鏡,沐著夕捧書翻看,麵容間雪白的須髯漸漸落,蒼白的髮髻裡重新泛起青黑,皺紋消散,麵板重新化作年輕時候的模樣。
坐在驢背上,一幅書生騎驢的畫卷緩緩展開。
不遠,一縷青煙化作人影,繡鞋輕輕踩過青草地,聶紅憐蹲去盛放的野花,俯輕聞,片刻,目如月彎,綻出梨渦跑去前方,開雙臂,擺飛旋,笑出好聽的聲音。
聽到銀鈴輕笑,陸良生從書頁上抬起視線,看著前方的子,輕笑了一下。
「紅憐還是跟以前沒變。」
安放驢上的書架,說話聲裡,架子下方的小門開啟,出兩條小短耷拉懸在門沿外麵,橫放的葫蘆前,穿著一花袍子的蛤蟆,靠在那坐著,點了點煙鬥,嗒出一口白煙,『嗬忒』的朝外吐了一口口水。
「都老姑娘了,還沒變。」
前麵,老驢回過頭,吖兒啊兒的嘶鳴一聲,好像附和蛤蟆的話語,馱著陸良生悠閑的走過鄉間的道路。
不久,日暮下炊煙裊繞的村子遠去背後,漸漸被大山遮掩,此次回棲霞山,已過長江,距離河穀郡也不過百餘裡路程,從無疆山出來,也路過長安,城牆加固修繕,通往西域之路,車馬駝隊繁雜,遠遠看了眼城樓飄的『隋』字大旗,陸良生還是沒有踏城裡,隻是打聽了當今陛下,無恙便選擇離去,等回一趟家,再看過當年的大運河修的如何之後,或許那時才會京城看看,見上一見楊廣,隻不過皇帝肯定已經老了。
天漸暗沉下來。
星月掛上夜空,起伏的山勢在也黑漆漆的夜裡,猶如雌伏影的野,不時傳來幾聲狼嚎。
過去村落,又是一片荒山野嶺,陸良生下來驢背,牽著韁繩走進前方一片竹林,翠綠青竹一簇一簇延綿四周,夜風裡,葉子紛紛揚揚落在肩頭、腳前。
「師父,今夜就在這裡暫且住下吧。」
陸良生揮袖掃開,卷過的風將地上片片竹葉吹出乾淨的地方,撲上毯子,將書架放去一旁,不久,升起篝火架起小鍋,煮上了飯食。
「公子,妾再去尋些柴禾。」
紅憐飄去林間,書架吱嘎一聲,蛤蟆道人換了裳負手出來,坐去火堆旁,米鍋『噗噗』沸騰水聲裡,偏頭看著籍著火翻看書頁的徒弟。
「近兩日怎麼走的這般慢?有些害怕回去?」
清冷的月從上方搖曳的青竹間隙照下來,周圍竹林在風裡『沙沙』輕響,那邊翻過一頁的書生,輕『嗯』了聲,目停留在紙麵上,像是在看書,也像是在思索問題。
過得一陣,那邊紅憐抱了幾支枯竹回來,這邊,陸良生方纔開口。
「一晃二十年,不知道爹孃他們如何了還有小纖、老孫。」
春日夜晚還有些微寒,蛤蟆蹼在火旁取暖,了下蛙蹼,哼了聲。
「你去了天上,覺不到時日是如何一點點過去,擔心個甚,你怎不問問為師?這二十年守在山裡,怎麼過來的?!」
陸良生笑了一下,抬起臉來:「那師父如何過來的?」
「吃過來的!」那邊,添柴的紅憐輕笑出聲,先一步開口說道。
哼!
蛤蟆道人瞪了瞪,抱起雙蹼轉去一個方向,令得匍匐旁邊的老驢咧長,變得熱鬧,長夜漸漸在搖曳的火,散發香味的米粥裡過去,東方泛起魚肚時,篝火熄滅,書架重新安放去了驢背。
收拾好行囊,陸良生也不牽著老驢,讓它跟在旁邊,拍了下腰間的銅鏡,『拓兒,我們回棲霞山了。』
他輕說了聲,懸在腰間的七角古銅鏡嗡嗡抖兩下,小隔間翹著的蛤蟆偏頭看來,敲了敲煙桿,抖出裡麵煙灰,「瞧把拓兒激的,說起來,老夫也好久沒看棲霞山景了,有些想念山中那座茅廬。」
紅憐飄在老驢上方,隨後降下,落去陸良生旁,挽上胳膊回頭做了一個鬼臉。
「蛤蟆師父怕是想嬸的飯菜了,嗯說不定還想家裡那隻花白母。」
「你這小鬼!」
蛤蟆道人兩腮鼓了一下,乾脆的小隔間,呯的門扇上,走出這片竹林,從緩坡上眺,能看到道了,不過陸良生腰間的銅鏡還在抖,隨後傳出聲響。
「師父,有妖氣,還有人在做法。」
晨從雲間照來,落在陸良生俊秀的臉上,目去遠,細眉微微蹙起,口中隻是輕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