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一片安靜，夜風吹進房間，桌上的燈火微微搖曳，陸良生坐在床沿，一段不曾知曉的故事徐徐從他口中講出來。

「年很努力，學有所後，遊歷北方，得遇仙師授於道法，後來長安登科上榜，下放地方，多年後，政績顯著，回到京師，從此仕途平緩，還迎娶了吏部尚書的兒為妻，再往後居朝堂，被陛下招為國師。」

風裡輕搖的帷帳裡，掩著麵容的婦人或許聽進去了話語，手在陸良生手裡了一下，被褥裡響起閔月一虛弱的話語。

「陸公子其實你就是陸元對嗎？」

「陸元是我，但我並非他。」陸良生輕輕將被褥拉下，臉頰消瘦，落滿了淚水，手颳去眼角的水漬，「若沒有他改變了某些軌跡，我可能會走他的那條路，為陸元，歷經磨難站上朝堂，迎娶一位尚書的兒那個子就是你。」

閔月眼裡出澤，想要起來，終究力氣不夠，重新躺著，乾裂微張，想說些什麼，隻能出一笑容，又微微將臉偏開。

發現這些就像命運的使然，就算知道了這些，自己又能如何，高興還是該嘆息自己的命不好？

真如當年陸良生所說，他是修道中人，歲月會很長，如今時流逝，自己已經變老了，麵板鬆弛，沒有了當初最好的樣子，可麵前的陸良生依舊和當初一樣，翩翩書生，就像第一次來家裡，見父親的樣子，而躲在屏風看著的，已經快步死亡了。

「陸公子妾謝你」閔月眼看潤，豆大的淚珠一滴一滴劃過眼角落去木枕，努力出一隻手，握去男人的手。

「謝謝你遣來陸元陪著妾」

努力想要抬手，終究沒能功，陸良生反過來抓著，將手去臉上，著虛弱的手指輕輕挲，聲音低啞：「你不怨我？」

「不怨不怨」閔月溫的著男人的臉龐，這是第一次這麼近的看他、他，臉上笑得燦爛，搖了搖頭。

「我很知足要怨，隻怨我當初沒有再果斷一點其實，有一日晚上，我看見一個背影，是個老人，那是你對嗎？」

陸良生點點頭，沒有說話。

子看他模樣，第一次笑的很開心：「就知道看到你的背影，滄桑蹣跚，就是沒想到會是你那時候你真老，比妾現在還老。」

陸良生按著的手，握了一下。

「月，你別說，我用法力給你調理。」

床榻上的婦人努力搖了一下頭，掙手出來：「陸公子，不用了，妾這輩子過的夠好了，比許多子都過的很好送走了父母，臨終有丈夫子相陪，不孤獨也認識了你，不想現在這副模樣麵對你」

不想讓陸良生說話，頓了頓，乾裂的又繼續開口。

「妾長在宦家，從小學的，都是琴棋書畫原以為會就這麼過去一輩子，沒想到命裡會遇上你溫文爾雅又著神一顆心就寄上了，也沒有想過後悔。」

婦人自嘲的笑了笑：「也或許，隻有路走到了盡頭，纔敢跟你說這些話不過不過妾很高興，自己當初勇敢過能在最好的時候，遇上你。」

「別說了！」

「陸公子，你記不記得，當初跟妾說過的話。」

閔月枯瘦的臉上，泛起一層紅暈，使勁的抬起一隻手，捲曲起來，出小拇指：「你說，欠我的，下輩子還我，我們拉鉤好不好？下輩子，你等妾，別讓妾難找」

燈火在風裡搖晃。

照在榻前暖黃的芒之中，兩小拇指勾在了一起，陸良生點點頭，眼睛紅的看著。

「我等你。」

話音落下，榻上的婦人臉上還帶著微笑，勾在一起的小拇指一鬆，白皙的手臂慢慢放了下來，落在了書生上。

夜風嗚咽跑過廊簷，搖曳的火倒映在陸良生眸底閃起水，將婦人的手臂放進被褥，看著微笑的臉龐上，還有淚珠下，嚨裡到了一陣痠痛。

「下輩子，我等你，等不到，我尋你。」陸良生拿出一柄木梳將婦人淩的頭髮梳理的整齊，門外一陣風吹來，哐當哐當的鐵鏈聲裡，惻惻的話語隨兩道影自黑暗裡馭著風飄來。

察覺到裡麵有修道中人，在薄薄的霧氣裡說道：「裡麵那位道友，我等長安城隍麾下差，特來引閔月去往府。」

「外麵候著！」

陡然一聲冰冷的話語傳出，兩個差魂魄都震了一下，不敢造次，隻得立在門外不敢進去。

屋裡。

陸良生給婦人梳理好的頭髮，溫的枕去木枕，替蓋好被褥，看著一縷青煙從七竅飄出，落去地上，朝這邊輕輕福去一禮，微笑著，緩緩轉飄去了門外，隨那兩個差消失在夜之中。

「我等你。」

陸良生坐在床沿，雙手著膝蓋，出神的看著桌上搖晃的燭火，怔怔的重複了一聲，安靜的房裡，已經沒有聲音回應他了，不久，走出房門，朝庭院的閔家眾人招招手，「給你家主母，辦後事吧熱鬧一點。」

隨後，看去正堂跪著的弟子。

「承恩，隨為師走走。」

後遠去的閔家後院，響起一片嚎啕大哭，陸良生走在府中花圃小路上，看著水池那邊的涼亭，回頭看去跟在後的半瞎。

「為師要走了，往後若遇上困難，去青瀾劍派找隨安，他是你師弟，不會不管你，至下半生也能落個食無憂。」

王承恩抬起老的不能再老的臉來，看著朦朧月下，立在池邊的影，蹣跚上前兩步，眼眶紅了起來。

「師父，讓弟子承恩，再拜你一次吧。」

那邊，陸良生沉默的點點頭，背過去，形模糊，緩緩消散。

老人巍巍跪去地上，著影消失的方向，老淚縱橫，模糊了視野，腦袋去堅的地麵。

「弟子承恩，送師父！！！」

夜空回嘶啞蒼老的聲音，遠去的院門外，陸良生走出簷下掛著白燈籠芒範圍，紅憐與老驢迎上來，「公子，閔姐姐是不是」

「走了。」

陸良生拍拍紅憐的手，牽過韁繩，一起走去長街薄霧，該是去皇城了，落下最後一程，至於還沒見到的，就不見了吧。

他想。

月如水，拂過燃燒燈火的寢殿，帷帳，有影陡然睜開眼睛坐了起來，一旁驚醒的側妃跟著坐起，「陛下，怎麼了？天還早，再睡會兒吧。」

「不了，朕覺得今夜有人會來」

楊廣四十齣頭，常年理政務，比之常人要老上許多，髮髻上斑駁不白跡，他話語間，將臉嚇得發白的妃子推開，披著一件單下了龍榻，拉開寢殿的大門，不理會職守的宦勸住，徑直走了出去。

「陛下，夜風涼，小心染了風寒。」

「你讓開。」皇帝走過廊簷下一盞盞燈籠芒，推開宦的剎那，下意識的偏頭去一個方向，不遠的一座亭子，有人坐在那，端茶自飲。

「國國師」

楊廣臉上出欣喜，腳步頓時加快，就連後跟隨的那老宦，也都驚了一下，他是陛下邊老人，當年那位國師，他是見過的。

使勁了一下眼睛，跟著驚喜的起來：「還真是國師！」旋即，連忙追上皇帝，跟在後麵，「陛下，等等老奴，等等老奴啊」

月倒映池塘盪起一圈漣漪。

陸良生倒出一杯茶水放去對麵，聽著腳步聲靠近，轉過目看去亭外，朝拱手向來的皇帝，泛起一抹微笑，手一請。

「陛下，臣深夜請陛下喝茶，不知叨擾了嗎？」

楊廣抿雙，使勁點下頭，大步走進涼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