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世界之大， 無奇不有；世界之小，無巧不書。

掛斷電話以後， 池煙開門下車。

昨晚下了一場雨之後， 到了今天，天又放晴。

接近下午六點， 太才有了下沉的跡象， 空氣依舊悶而燥熱。

進醫院之前，池煙打開最近連絡人， 給姜韻打了個電話。

這一忙就忙了六七個小時，忙得頭昏腦漲， 電話都撥出去了好一會兒才發現撥錯了。

號碼是池燃的。

錄製節目時手機調了靜音， 中途就這麼錯過了池燃的電話。

池煙意識到錯了之後， 也沒掛斷，邊往醫院裡面走，邊等著電話那頭的人接聽。

電話響了好半晌， 最後以溫的聲提示音結尾，自然終止。

池煙沒再繼續， 轉而給姜韻打。

姜韻接聽地倒是快，應該是爲了接電話特地出的病房，「吱吖」一聲開合門的聲音之後， 姜韻的聲音和偶爾摻雜進來的護士患者談聲一起傳過來——

「小池，怎麼了？」

「姐，姜易……」

池煙已經上了樓，轉了個彎的功夫， 就和正往這邊走的姜韻迎面上。

把手機從耳邊拿下來，角才了，姜韻已經把的話給接上:「一點多的時候就醒了，一切正常。」

姜韻衝比了個「oK」的手勢，「這會兒在休息，你過去看看吧。」

池煙憋了半天的氣這才吐了出來，溫溫熱熱的，總算把心底裡的不安和煩躁一起剝開，重見天日了一般。

姜韻還有工作要忙，怕池煙不認識路，給指了指那頭的病房，又安了幾句之後才離開醫院。

池煙其實對姜易的病房位置有印象。

沿著走廊一直走，靠近盡頭的第二間就是。

因爲怕吵到姜易休息，池煙進去的時候輕手輕腳的，明明踩了一雙半高跟的鞋，踩在醫院潔的地板上，是沒能發出半點兒聲音來。

果然如姜韻所說，姜易現在還安安靜靜地躺在病床上。

池煙走得越近，腳步放得就越輕。

男人呼吸平穩，額頭上用綳帶理過，也不似之前那般面無。

池煙慢吞吞地吐了口鬱氣，作極輕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上微傾，支著下盯著他看。

這麼冷淡的一個人，安安靜靜睡著的樣子卻又比誰都要溫好。

可能是因爲藥效的原因，姜易睡得特別沉。

池煙也不知道自己盯著他看了多長時間，只覺得這人好像越看越順眼。

晚上睡得不好，中午又沒休息，這會兒有些撐不住，眼眶發熱腦袋發暈，不知不覺地就歪著頭倒了下去。

池煙是被姜易給弄醒的。

因爲之前是握著姜易睡著的，睡眠又淺，所以男人的手稍微了一下，池煙就猛的被驚醒。

腦袋還有些暈，連視綫都不夠清晰，抬起臉來的時候眼底還泛著濛濛水汽。

池煙眨了眨眼睛，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姜易……」

直到話出口，池煙才發覺自己的聲音有些幹啞，像是長時間沒有進水一樣。

男人把手從池煙手裡回來，單手撐著床，起半靠在床頭，視綫不鹹不淡地在臉上轉了一圈，開口:「你哪位？」

池煙楞住，好半晌都沒反應過來。

知道姜易當時可能是撞到頭了，但是也沒想到這一撞，直接撞得不認識自己了。

姜韻之前說他一切正常的話仿佛還回在耳邊，池煙用力咬著下，很快就有鈍鈍地疼痛蔓延開。

應該不是睡糊塗了。

池煙還不敢相信，「你不知道我是誰？」

姜易點了下頭。

不多說一個字，完完全全一貫冷淡的作風。

池煙心裡越發沒底，越是盯著他那張臉看，就越是覺得不可置信，手要去他的額頭，還沒接到就被他住了手腕。

男人的聲音清清冷冷，帶著半分輕哂:「這位小姐，請你自重。」

自重個屁。

還這位小姐……池煙深呼了口氣，思緒完全被打，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該怎麼辦。

姜易手把手背上的針頭拔下來，掀開被子下床，剛走出去沒半步，池煙就拽住他:「你幹什麼去？」

男人垂眸看搭在自己腕間的那隻手，輕悠悠地吐出兩個字:「回家。」

「你知道你家在哪裡？」

姜易終於抬眼看，似笑非笑:「不然你知道？」

池煙覺得自己要瘋了。

幾乎有不住姜易這樣的眼神，另一隻垂在側的手地攥了起來。

男人又問:「這麼主，是想跟我一起回去？」

池煙深呼吸，一不做二不休:「對。」

轉了下，去拿手機和車鑰匙，「我知道你住哪裡，反正順路，正好送你一段。」

姜易這次倒是沒說別的。池煙拿著鑰匙走在前面，他就不急不緩地跟在後面，眉目微斂，神不明。

到了前臺，姜易過去辦理出院手續。

池煙刻意挑了個不引人注意的地方給姜韻電話，那邊一接聽，連稱呼都沒來得及，徑直切主題:「姐，姜易他……是不是腦子被撞壞了啊？」

另一邊，姜韻本來正在喝水，冷不丁聽見這麼句話，把還沒咽下去的半口水全吐到了辦公桌上，「怎，怎麼了？」

「他不記得我是誰了。」

「失憶了？」姜韻唏噓，「但是他認識我啊！」

池煙:「……」

這就更讓人心酸了。

「小池你先別著急，可能是暫時的，說不定睡一覺醒來之後，明天就好了。」

池煙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回復，剛好瞅見辦理住院手續的姜易過來，「嗯」了幾聲，又匆匆忙忙地把電話給掛斷。

池煙覺得自己從來都沒這麼狗過，連車門都是提姜易開的。

那人還不大領，依舊那副要笑不笑的冷漠臉看，池煙被看的心煩意，既著急又委屈，一頭長髮幾乎要被抓了鶏窩。

怕再錯過重要事，池煙從病房出來之後就又把鈴聲給調開，在十字路口等紅綠燈轉換的時候，果然接到了一個電話。

依舊是池燃。

池煙把車又靠路邊停了停，才一接聽電話，那頭的男聲就鑽進耳朵裡:「姐，你是不是忘了明天是爺爺八十歲大壽！」

池煙無言以對，「……」

雖然萬分不應該，但確實是忘了。

「爺爺都念叨你一個多月了，你今天就回來看看他老人家唄？」

池燃的聲音裡帶著半分的祈求，以及半分的委屈。

「對了，爺爺說讓你把姜……我姐夫給帶回來。」

池煙:「……好。」

池燃頓時興起來，「姐你想吃什麼，我待會兒讓廚房給你做！」

池煙隨口說了幾個，說到最後又補充了一句:「我還想吃芒果千層。」

隻抬了下眼的功夫，就看見後視鏡裡，男人的眉頭皺了一下。

不大明顯，但是確實皺了那麼一下的——

池煙對芒果過敏。

之前還想不通這人怎麼就單單把給忘了的，這麼一來，好像稍微有了那麼點眉目了。

掛掉池燃的電話，池煙把車掉了個頭。

姜易偏頭看:「怎麼了？」

池煙抿了下角，「去超市買點兒東西。」

姜易還在側眸看，視綫深沉，見不到底，也不過。

池煙攥著方向盤的手收得更。

池家附近就有個大型超市，池煙乾脆把車直接開到了那家超市。

怕人多被認出來，沒敢讓姜易跟著進去，進了超市之後掃一圈之後，提著一大袋子東西出來了。

有給老人家買的保健品，還有一些水果。

水果當中，芒果占了一半，還有一半，是一個完整的榴蓮。

姜易看著直皺眉，卻也是皺眉，半個字都沒說。

以前都沒發現，姜易演起戲來也是一流。

絕對不輸於其他當紅小生。

池煙一直把車開到了池家的別墅門口，全程一言不發。

直到把車停下，池煙才抬眼看了姜易一眼，角輕勾，甜甜地衝他笑了笑，轉而低頭去看那個榴蓮:「你知道這是給誰買的嗎？」

「誰？」

「你。」

姜易:「我不吃。」

「但是你應該跪。」

姜易眼角輕了一下，「這位小姐……」

「姜易，你再裝。」

池煙的聲音不大對，一抬頭，眼睛水汪汪的，隻眨了眨眼，眼淚就掉了下來。

呼了口氣，打開車門，連東西都沒帶，抬腳就下了車。

越想越氣。

池煙走的也快，但是還是沒姜易快，還沒走幾步就被他輕而易舉地抱在了懷裡。

男人聲音低，但是溫了不:「老婆，我知道錯了，別生氣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