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扯韁繩,短命撒蹄奔出了王城,徑直跑到了城郊一片長滿青草的矮坡上。
他摟著翻滾下來,把放在草地上,蹲在一旁,瞪著。
“短命。”他喚。
短命湊上前來,用鼻子拱了拱桑遠遠的胳膊。
“怎麼辦?”他嘀嘀咕咕道,“若是醒過來,會不會發現我錯怪了,對了手。”
短命偏頭看了他一眼,眼神頗為無語。
它記起一件事,上回它這位主子不知道哪里風,忽然想要在樹上雕個什麼花紋,結果不小心弄岔了一點,他沒想著補救,倒是干脆利落地把那樹給劈了木柴。
還有一次,他好心幫它做了個小木屋,結果屋頂歪了一些,原本修修就完事了,他擺弄幾下之后,突然不耐煩起來,又把它的窩給拆了。
就是這麼個家伙啊……
“要不然殺了?”他果然說出了這句話。
他還蹲在地上輕輕地晃,好像躍躍試的樣子。
短命打了個憤怒的噴嚏,側過,一個甩尾把幽無命掀得倒坐在草地上。
幽無命震驚得貨真價實。
只見短命把茸茸的大屁屁往地上一落,整只巨端端正正坐在了桑遠遠的前。
它其實是有點慫的,一雙烏溜溜的黑眼睛瞟幽無命一下,又瞟幽無命一下。
一人一對上視線,它立刻擺出一副傲的姿態,把大腦袋擰到一邊。卻是寸步不讓。
幽無命:“……”
僵持半晌,他慢悠悠站起來,道:“沒帶刀出門,連短命都反了天了。”
他歪著頭,控訴:“你了是嗎!”
短命頗有一點心虛,腦袋耷拉許,自下往上瞟自家主人。
“小桑果是我的!”幽無命叉起腰,宣示主權,“不是你的!”
短命的大腦袋勾得更低了些,猶猶豫豫,不知該不該讓開。
一人一對峙片刻,短命徹底慫了。
它矮著子,曲著四條挪到了一邊。
雖然很誠實,但它仍然提著最后一口氣,擺出一副隨時準備撲倒幽無命,以防著他干蠢事的姿態。
幽無命無辜地眨著眼,坐到桑遠遠邊,把拉起來,半個子靠在他懷里。
短命觀察了片刻之后,蹭到他后,給他做靠枕。
它了解自己的主人——這個模樣,便暫時不會殺人了。
“小桑果是什麼做的啊?”幽無命很委屈地撥歪了桑遠遠的腦袋,盯著頸部淡淡的淤痕,“我就輕輕了下。”
短命直翻白眼。
“哦!”他雙眼一亮,“是姜謹鵬弄出的舊傷!姜謹鵬呢我要殺了他。”
短命:“……”
幽無命點點頭:“對,收在那里,和‘它’在一起。便讓他再好好‘’一陣。”
聲音惻惻的。
他瞇了瞇眼。
嘆息:“你說,我都快死了,幽影衛怎麼就不叛呢?跟著我,他們到底圖個什麼?若是叛了,我就把他們全殺掉,省得今天死一個,明天死一個。”
他回手了短命的腦袋:“你上次怎麼也沒死呢,死了一了百了,不死,我還得心你何時死。”
短命:“……”
它覺得它的主人其實是個非常非常沒有安全的家伙,只不過他自己一定不會承認這一點。
一人一大眼瞪小眼。
片刻后,幽無命很慢地低下頭。
只見他攬在桑遠遠腰間的那只手上,落了一滴亮的水珠。
懷中子輕輕地抖起來,發出細細嗚咽,像只貓一樣。
低低呢喃:“雙兒……雙兒……”
幽無命的眼神陡然凌厲。
短命很及時地把自己的腦袋在幽無命的魔爪下。
他狠狠在它的白了抓了兩把,輕飄飄地笑道:“你慌什麼,這也不像是男人的名字。”
短命很想送他一個鄙視的眼神,可惜不敢。
“啊!”桑遠遠一聲驚呼,張開了眼睛,膛劇烈地起伏。
愣愣地看著四周,許久,才緩緩回神。
做了一個極度真實的夢,讓一時分不清楚今夕何夕。
抖著,抬起手,向自己左手無名指的指甲。
“小桑果,”后傳來幽幽的聲音,“你多大了,還會做噩夢?”
桑遠遠慢慢回轉過頭,怔怔地看著他,看了一會兒,眼眶里又滾出一粒晶亮的淚珠。
幽無命的表有點裂:“……有我在,怕什麼。夢有什麼好怕的。”
輕輕攥住了他的襟,緩了片刻,神平靜下來。
“我方才夢見自己變那個被祭祀的。”慢慢地吐字,好像要把那些記憶一并逐出腦海,“夢境從昨夜開始,一直持續到今日死去。每一刻,我都同。”
幽無命慢慢瞇起了眼睛。
“那藥……把全部弄壞了,就只余一個完好的殼子,里面,全部腐蝕了,吐出來,全部吐,好難。”回憶著,道,“可是,即便這樣,還是覺得死去會更好一些。”
幽無命眼神更冷,角浮起一冷笑,仿佛明悟了什麼。
“所以,在被灌下藥的那一刻,我悄悄用指甲割破了手臂,這樣便不完了,他們一定會再祭祀一人,雙兒便不用再捱到明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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