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林鏡閉的,是王遷山的腳。
王遷山一腳踢在林鏡上,阻止了他的話。
林鏡立刻會意,忍痛躬,假裝是給白羨魚施禮,恭敬道“白隊長見了祥瑞,就讓我沾點喜氣吧。”
“滾開吧你。”白羨魚笑罵一聲,揮手趕他走,想了想又提醒他道,“武侯長在趙王府。”
白羨魚是聰敏的人,見林鏡消失很久,便知道他是給葉辦事。這會兒進城,肯定是要回稟的。
林鏡謝過白羨魚,逆著人流,往趙王府趕去。
一別月余,原先常常含笑說話的葉,神有些冷肅。
林鏡先來回稟,說了找到王遷山的經過,再猶豫片刻,講了祥瑞的事。
葉錯愕地抬頭,桃花眼中涌謹慎思考的芒,過了一會兒,才沉聲問道“這件事,有別人知道嗎?”
讓皇帝喜不自勝的祥瑞,竟然是道士王遷山偽造的。
這是死罪。
而王遷山,是葉父親的徒弟。
“沒有別人知道,”林鏡后怕道,“卑職差點就說出口,還好沒有說。”
“好,這一趟辛苦了。”葉站在窗邊,看著在院子里冷得發抖的王遷山,溫聲道,“你快回去看母親吧。”
早些日子,葉已差馮劫往林鏡家送了不年貨。但是過年不能跟孩子團圓,是多年貨都無法藉的。
林鏡離開,葉才同王遷山說話。
“祥瑞是怎麼回事?”蹙眉問道。
王遷山揣著手,有些害怕,卻裝作一臉無辜道“你問你爹,他讓搞的。”
葉大吃一驚道“他回來了?”
“應該,或許,大概,還沒有吧。”王遷山撓撓頭回答。
葉下意識走近一步。神復雜,驚訝中夾雜著一費解,期待中又含著抗拒,過了許久,才冷聲道“裝神弄鬼!他不知道愚弄朝廷,是死罪嗎?”
“不知道,”王遷山嘆了口氣,“貧道師父那樣的神人,凡人是無法理解的。看在他的面子上,你能不能……嗯,給我一口飯吃?”
林鏡急趕著回來,已經兩頓飯都沒有給他買了。
王遷山覺自己已經得有些飄逸,隨時都能乘風飛走。
“你還回之前你住的院子,”葉道,“一會兒廚房就會送飯過去。等你吃飽了,趙王有事找你。”
> 李璟想問他命里有沒有孩子,這是葉最初要找王遷山回來的原因。
只是沒想到差錯,今日回來的王遷山弄出了祥云,而李策也因為此事,免于罰。
葉心中再添一層沉重。
到底是誰,更換了雕刻挑檐的木頭?
祭典上發生的事,還要詳細查一查。
今年的祭典對皇帝來說,是圓滿的。
雖然挑檐掉落,但是太常寺的人說了,這是神的試探。再加上有祥云臨于京都之上,乃大吉之兆,皇帝簡直想把自己比作堯舜那樣的明君,著書立傳名揚后世。
但是那些朝臣都在休沐,也全都沒眼力見,不知道求旨進宮言幾句。想聽好聽的,只能在后宮多轉轉。
他的嬪妃們,每個人的上都像抹了。
“圣上仁德,天地。”
“哎喲,明年祭天,圣上能不能也帶臣妾去?臣妾也想看。”
“讓臣妾蹭蹭圣上,沾點喜氣。”
蹭著蹭著,皇帝就決定留宿白昭儀。
晚上意猶未盡尚未睡去時,白昭儀再次求皇帝講講祭天的事。講到最后,白昭儀忽然掉下一滴淚。
淚水落在皇帝口,燙燙的。
“怎麼了?”皇帝問。
白昭儀泫然泣道“別的人都是歡喜祥瑞降臨,但臣妾卻圣上父子親。挑檐掉落時,楚王和晉王都去救護圣上。特別是晉王殿下,要知道人下意識都是要躲避的,他卻寧愿自己砸傷,也要護著圣上。臣妾實在又,又激。”
皇帝輕輕拍了拍白昭儀的薄肩,笑道“人倫親,原是應該,這也值得你落淚?”
雖然語含不屑,但是這個晚上,皇帝醒了好幾次。這兩日他一直激祥瑞的事,忽略了挑檐掉落的險,也忽略了晉王和楚王的孝心。
皇帝在夜里起,輕輕起錦被,下床踱步。
燭之下,皇帝的神時而慎重,時而又欣快意。
過了一會兒,他
慨道“原是朕誤會了他,不能因為一件羊皮襖,就認為他殘忍薄。”
想到這里,皇帝的神歸于平和,帶著大事已決的安心,回到被窩。睡夢中的白昭儀翻了個,一條細膩的長,搭在皇帝腰上。
皇帝微微蹙眉,把的掀下去。
他的子骨已經不如年輕時候,經不起了。就算是人大,也不行。
“羊皮襖……”
晉王李璋面前放著一本打開的書,俊朗的五在宮燈的照耀下,出山川崢嶸的力量。
他細細咂這幾個字,低垂的眼角沒有看向對面坐著的人。
而白羨魚卻有些張地攥手指道“是這樣,我姐親口說的。”
白羨魚的姐姐,便是白昭儀。
他繼續道“姐姐說圣上夜里自言自語,說因為羊皮襖的事,誤會了殿下。卑職想來想去,恐怕這便是之前那事的原因。”
那事,指的是皇帝中止冊封太子的事。
李璋沉沉點頭,把面前的書冊合上,笑了笑道“弄明白原因,也便好了。多謝你,也多謝昭儀娘娘。”
白羨魚有些寵若驚地搖頭,刻意豪爽地笑道“殿下太客氣了,以后有卑職能效力的事,請殿下盡管吩咐。”
他說著便起,躬道“卑職不再打擾,這便告退。”
“白隊長,”李璋對他抬手,眼中噙著幾分真誠,問道,“軍里,你喜歡哪個職位?”
白羨魚愣在原地,一只手扶著橫刀,笑得角向兩邊咧開,回答道“卑職聽從殿下安排。”
“好。”李璋對白羨魚點頭,“白隊長這樣的人才,萬不可埋沒。”
有了線索,事便好查得多。
李璋從北地回來,總共送出三件羊皮襖,分別給了四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
而皇帝決定推遲冊立太子那日,只見過四皇子魏王。
魏王李琛那件羊皮襖,有什麼貓膩?
李璋派人去查,只一日,便查到一家裁店。
魏王家的仆婦,曾帶著一件羊皮襖,把上面的羔羊,換了一斛珠。
“什麼是一斛珠?”晉王不關心織之類,雖然覺得這個
名字有些悉,卻一時想不起來。
隨從回答道“是把懷孕待產的母羊宰殺,剖腹取仔,剝胎仔得到羊皮。”
“惡心。”李璋結微,想了想又道,“殘忍!”
“恐怕圣上也是這麼想,”一邊的幕僚氣憤道,“果然是魏王作怪!”
“這不是作怪,”李璋糾正那位幕僚,“這是手段,是他蟄伏多年,終于出了獠牙。”
“殿下決定怎麼辦?”幕僚道。
李璋神舒展地端起茶盞,吹開浮葉,吹得水面起了漣漪,卻并沒有飲茶。
他放下茶盞,悠然自在道“長出了獠牙,自然要掰掉,掰得牽連到筋骨,讓他痛不生,跪地服輸。不然呢?他是本王的弟弟,總不能殺掉了事。做錯了事,教導他,才是本王這個哥哥的職責。”
他的聲音很溫和,卻莫名森冷,讓人汗倒豎、如坐針氈。
李璋查羊皮襖的時候,葉在查出城門的記檔。
查到那塊原本要雕刻挑檐的樟木,再往下查,查所有進出城門的木頭。終于,臘月初一,就在樟木進京前一日,另一塊同樣很大的木頭從安化門拉進來。
安化門在明德門西邊,避開了葉日常駐守的位置。
那是一塊紫檀。
即便不是工匠,葉也知道同樣大小,紫檀的重量是樟木的一倍。
記下運送紫檀木的木材店名字,徑直前往查證。
“那塊木頭呢?”葉把記檔摔在木材店老板面前。
“丟了。”木材店老板臉灰白道,“武侯長您別不信,那塊木料價值百金,我們去報了,京兆府那里有記錄。”
“你們倒是細人,”葉看著木材店老板冷笑,“丟給誰了?”
木材店老板還想糊弄過去,葉手里的刀已經抵在他脖子上。
“我不管你有什麼難,”清聲道,“今日你不說出一個名字,就死在這里。本武侯長也會去報,就說幫你抓賊,不小心誤殺了你。這些日子天下太平,棺材想必很好買。”
木材店老板抖如篩糠,過了許久,才哆嗦道“白,是白隊長,我們這塊木材前腳運進來,他后腳就來買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