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當年那事，祈善的已經很飚這麼高了。但自打結識了沈小郎君，他覺自己每天都過著水深火熱的日子，多年修養出來的好涵養在崩潰邊緣來回大鵬展翅。

難道真是他的要求太高了？

祈善面無表地看著老老實實牽著豬過來的沈小郎君，心思忖自己要不要改改——但話說回來，標準再低總不能低到與騎豬比肩吧？因為走神，他沒第一時間給予反應。

待回過神，他看到兩雙無辜的黑眸。

一雙是沈小郎君故意睜圓的杏眼。

一雙是翟樂水潤多的桃花眼。

被這麼兩雙眼睛看著，祈善有一瞬錯覺——他是不是干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

他無奈地以手扶額，隔絕倆熊孩子的眼神攻擊。強自己起心腸，冷道：“沈小郎君這麼干也就罷了，畢竟他的年紀擺在這里，但翟小郎君已是，你還跟著他鬧？”

翟樂尷尬地訕訕傻笑，試圖萌混過關。

沈棠了涼颼颼的脖子，慢慢往斜后側退，試圖將自己藏進翟樂的影子，心里不斷默念“元良看不到我、元良看不到我”。

祈善：“……”

這倆越是這般，他越是火氣無發。最后只得甩袖作罷，將這檔事跳過去，心里則想著有空去配點保心丸隨攜帶，多配幾丸以備不測，他還不想年紀輕輕就英年早逝。

沈棠見他臉和緩，這才出聲問他。

“元良下來尋我有什麼事？”

不應該待在深山跟褚曜商談布局嗎？

祈善道：“來尋你去買點人。”

“買、買人？”沈棠一怔，“買來作甚？”

祈善視線掃過一邊的翟樂，眸似閃爍數下，淡聲說道：“寨人不夠，還得再買點人，擴充一下武力，四寶郡也快不安全了，這麼點兒人夠哪個勢力塞牙？多養點，保險。”

他說得委婉，沈棠對此沒什麼了解，一時也沒有聽出哪里不對勁，反倒是一側的翟樂一語破那層遮布：“如今這個局勢，沈兄多養點部曲是對的，至有自保之力。”

沈棠皺眉：“部曲？”

部曲初時為軍隊的代稱，但隨著賊星降世，世道混，逐漸演變為主將私屬，即為私兵。再到如今，則是豪強士族的家兵，也就是私人武裝部隊，系于主，略低于良民，經主人放免才可為平民。部曲的質與土匪寨需要增加武力而“擴招”，質可不一樣。

前者是獨屬于某一個人，聽命于人。

后者則帶著公共屬，屬于一個寨子。

祈善臉微變。

翟樂若有所，一抬眼就對上他那雙森冷的眸子，僅一眼便覺得寒意自腳底蔓延，仿佛要被吸一泓烏黑深潭。還未等他琢磨祈善的惡意源頭，便聽沈棠說：“但我沒錢……”

組建私兵是要花錢的。

不止是日常開銷，還有買人的錢。

大部分普通人沒什麼資質，莫說凝練文心武膽，連應天地之氣都很困難，更別說引氣、開拓丹府這些前置步驟。

可即便如此，一支純普通人的部曲，開銷也是大數字！至不是赤貧的能擔負得起。

總不能天天給部曲喂大餅吧？

林家那些財產，沈棠目前還不想。

祈善聞言眼底閃過一詫異，他以為沈棠會拒絕或者提出疑義，沒想到第一反應竟然是“錢不夠”而非“不能做”。沈棠的膽子比他想象中大得多，養私兵可不是什麼人都敢的。

而且——

估計連沈小郎君自己都沒注意到一個細節——祈善是準備買點人擴大部曲規模，但從未說過部曲隸屬于誰。沈小郎君一開口卻是“但我沒錢”，潛意識默認勢力就是“他”的。

沈棠似乎看穿他臉上的表。

問：“元良很驚訝？”

“有點，在下還以為郎君會拒絕。”

“我為什麼要拒絕？”

拳頭既是力量，力量即真理。

拳頭打出多大的力，說話便有多的量。

如今這個世道不增強自力量，難道要等大禍臨頭，如浮萍一般被世教做人嗎？唯一讓意外的是祈善的理方式，不是給寨子擴招人手而是組建私屬武裝部隊。

不過——

從結果來看，二者應該差不多吧？

沈棠便沒有多問，祈善作為土著人士，又是年名，他肯定比更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祈善：“……走吧。”

沈棠腳步跟上：“我也去？”

翟樂想了想，他本來就是找沈兄玩的，沈兄將他一人撂下算怎麼回事？于是長一邁跟了上去：“祈先生，沈兄，你們等等我！”

祈善道：“翟小郎君也來？”

“在下也有一支私兵，可以提供意見嘛。”

沈棠問：“你也有私兵？”

翟樂不僅不回答，還看著沈棠得意地笑了笑，祈善又一次頭疼地以手扶額——這些基礎常識，真要個時間給沈小郎君好好補一補了。他道：“一般況下，從五等大夫開始就會心組建屬于自己的私屬部曲了，規模從十幾人到百余人不等。”

翟樂已經是七等公大夫，又有一個不知深淺的堂兄在側，看二人穿著打扮和底蘊，也不似普通人家出，組建一支私屬部曲再正常不過。看樣子，估計規模還不小。

算算他現在的年紀和實力，此人天賦骨相當高，若能在軍伍好好磨礪一番，在生死間頓悟，運氣好點不早夭，待他進長高峰，最低也是個十五等上造。

按照這個推測，他的銳私屬部曲規模應該在五百到一千之間。若是有更大的期許和圖謀，慢慢增至兩千也有可能。

當然，這種私屬部曲實力也相當恐怖。

嗯，也相當燒錢。祈善倒是有心給沈棠打造這麼一支私屬部曲，奈何是文心文士而不是武膽武者，最重要的是——窮，縱有再多巧思，巧婦難煮無米之炊。

沈棠又問：“那他們人呢？”

翟樂哭笑不得道：“還在老家。”

這個問題蠢得祈善聽了想翻白眼。

他道：“翟小郎君是出來游歷的，又不是出來找其他勢力晦氣的。拉著千余私屬銳部曲，大搖大擺地跑出來，途徑政局穩定的國家還好，若是各地諸侯格局，誤會就大了。”

沈棠不解：“有這麼嚴重？”

祈善道：“有。”

倘若翟樂是十九等關侯或者二十等徹侯，拉著千余私屬部曲出門，在敵對勢力不強的況下，推平一座中等規模的城池都綽綽有余了。武膽武者可以到跑，但他們的私屬部曲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