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見妺喜形陡然扭曲,整張臉開始出現裂,那一道道恐怖的傷痕流出殷紅的,令人心驚膽。
“元妃娘娘!”冥北幽愣在原地,萬年不變的灰藍眼底,出現了一抹慌張,“這……”
“別慌!”妺喜卻對自己這個突如其來的變故,好似早有預料一般,看了一眼石窟中的姒玄,強忍著劇烈的痛苦,咬著牙關,“別吵醒了玄兒。”
冥北幽一臉惶然,他完全不理解自己看到的一切,下意識看了一眼躺在石床上的姒玄,不敢再出聲。
半個時辰後,妺喜痛苦的表漸漸緩和下來,卻見原本一米左右的形,又矮了一截。
冥北幽心中震撼不已,那個風姿卓越的九州第一人,人皇元妃,姒玄的母後,竟會變如此模樣!
怎麽會這樣?
,會就這樣死去嗎?
“有虞氏!”冥北幽攥著拳頭,怒火中燒,猛然一轉。
“站住!”妺喜厲聲嗬斥,“你想做什麽?”
“臣……去殺了們!”冥北幽心痛不已,若是姒玄得知自己心心念念尋找的母後,竟變眼前這番模樣,會有多心痛,多絕?
他不敢想。
“你不是的對手。”妺喜淡淡地說道,“你且先過來,孤有話要與你說。”
說罷,又遠遠地看了看自己的兒,眼裏的溫不言而喻,可終究,不敢去。
在這地宮裏待了一年多,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兒,卻不曾想,因為冥北幽的緣故,又能見到自己當年懷胎十月,誕下的孩兒,已是心滿意足了。
“阿幽。”妺喜來到外麵的石桌前,示意冥北幽坐下,眼裏帶笑意,看著他,“孤看得出來,你心裏對玄兒很是在意,還記得小時候,你對孤說過什麽嗎?”
冥北幽腦海裏,回想起那年窗畔,他輕輕抱著懷裏的小娃娃,心激不已,當時九州諸侯叛,便信誓旦旦立下誓言,“為打下一片江山,一生一世護無虞。”
可是,因為他中了牽機嗜丹,又中了那魘魔毒,漸漸的,這些記憶都被嗜的本能所麻痹,忘記。
若不是再遇到姒玄,若不是拚著種種危險,為他尋來藥材,煉製出那乾坤正丹,抑製住的劇毒,這輩子自己都不可能再想得起來,過去的點點滴滴。
妺喜聽罷,徹底放心,自己這輩子都被人利用,算計,一生可謂是命運多舛,看似擁有最尊貴的份,能與心中所長相廝守,甚至還有了寶貝兒,可是,的卻不自己控製。
不斷地在給自己最的人造各種傷害與麻煩,早已是罪孽深重,為人母,沒有盡到自己的責任不說,還將蠱毒渡到兒的上,讓癡傻十幾年,盡世人的嘲諷與欺淩,能遇到這樣一位優秀的男子,就算立刻死去,也不會再有憾。
“傻!”
「啪!」一聲,妺喜揚起骨玉杖,不偏不倚地打在冥北幽腦袋上,教訓道:“當年,那位大能曾說,玄兒乃天降之人,還給了八句讖語。”
“嗯。”冥北幽應道,他也聽說過此事。
“天外孤魂為帝姬,九黎山中築道梯,
一三音探穹宇,凰古釵梧桐。
妖王舍命鑄神,怒斬妖魔誅蠻夷……”
妺喜垂下眼瞼,的兒,注定不是尋常人,字字句句皆是驚心魄的經曆,充滿了哀傷與擔憂,“最後兩句,沒有人知道是什麽。”
“元妃娘娘,既然如此不放心殿下,不如……”冥北幽想說,不如一起回去,總能想到辦法來解決眼前的困境。
妺喜卻重重的歎了口氣,握著骨玉簪的手指,了,冥北幽沉著眼眸,一副洗耳恭聽的態度,十分恭敬。
“孤,的確不想讓他們父看到如今這副模樣。”妺喜言詞間的無奈與滄桑,不似刻意,而是必然,一種無可奈何的必然,“但更為重要的是,孤若是這副模樣出現,進後,不知道會發生怎樣的變化,不可否認的是,仍然會被蠱毒所控製,屆時,再也無法記得自己是誰;阿幽,孤的錯,已鑄一次,與大王的生離死別,也有過一次,何苦再去經曆一次?”
“可是您,難道就不陪著長,看著大婚,將來兒群,繞膝下嗎?”冥北幽是個子極為冷漠的人,但麵對麵前這個子,仍然覺得的做法,令人費解。
妺喜聽罷,搖搖頭。
因為知道,若不死,大王便會一直沉寂在蠱毒折磨這件事中,越來越暴戾,越來越憤怒,無法振作起來管理朝政,事實證明,消失的這一年多,自己的兒變得越來越好,大王也漸漸將重心放在了朝堂上,夏後皇朝也變得越來越好,既然如此,自己就算神魂俱滅,又有什麽好憾的?
思及此,眼底浮現出一抹淡淡的愉悅。
一年前的痛苦,不想自己所的人再經曆一次了!
冥北幽微愣,“元妃娘娘,這是何意?”
妺喜看向姒玄,又看了看冥北幽,故作無奈地笑了笑,“因為進此地的人,永遠不可能出得去,此乃有虞國傳承數千年的封神大陣。”
“殿下乃陣法大師,臣也略懂,怎會出不去?”冥北幽不信,隻要給他時間,定然能破解這陣法。
妺喜曾經也是九州大陸修煉一途年輕一輩的天才,何況如今修為已經是元嬰境巔峰,就算是元神,那也是不容小覷的,怎會讓自己的兒被困死在這種地方?
不知想到了什麽,妺喜看向冥北幽的眉眼間盡是輕鬆,反而寬道:“你別著急,孤會送你們出去的,不過,大王為玄兒挑選皇夫候選人一事,你可知道?”
“皇夫候選人?”冥北幽一怔,一臉疑,按理來說,元妃娘娘應該還不知道,殿下被敕封為鎮國公主一事,莫非,之前們母之間……?
隨後,妺喜的話語,便為他解了。
“因為玄兒的讖語太過驚世駭俗,又擔心生有反骨的有窮氏會利用玄兒,其實,大王早早便做好了安排。”妺喜將自己知道的事,緩緩道來,若是玄兒能有一個好歸宿,那也無任何憾與不甘,反是一臉輕鬆,笑道:“大王曾與孤說起,若是將來有一天,玄兒被敕封為鎮國公主,那便隻納皇夫,不嫁駙馬。”
“原本,論人品,資質,實力,阿幽你都是最好的人選,可你卻負海深仇,大王擔心你將來不會為了玄兒做到傾盡所有,生死不顧,所以,你才第一個被排除在外。”妺喜說話時,那雙明清的眼,死死盯著冥北幽的表,見他那張萬年不變的臉上,微微有些震,心中更加確定自己的猜想。
聽完這番話之後歐,冥北幽沉默了,原來大王早就看了他的一切,也對,人皇想要招婿,怎可能不將他的底細查得一清二楚?
沒錯!
他負海深仇,整個有冥國王室都是他的敵人,那仇,不共戴天!
“阿幽,孤作為玄兒的母後,且問你一句。”妺喜甚至,冥北幽是個聰明人,想必已經明白自己所言的用意,“若是讓你在玄兒和報仇之間,隻能選擇其一,你會作何選擇?”
冥北幽的心,忽然陷了一片死寂。
這是一個無法回答的問題,他對姒玄一往深,可是弒母,滅族之仇,又怎能不報?
他的母後,以及當年陪嫁的媵臣,皆是九尾天狐一族。
在他三歲那年,他便親眼看見有冥國的國主,也就是他的親生父親,將九尾天狐一族的一名媵臣殘致死,甚至還挖出了他們的妖丹,煉製出各種增強靈力和修為的丹藥,不僅自己食用,還以驚人的高價拿去換來城池和珍寶。
四歲那年,他母後陪嫁的媵臣,媵妾,不論男,全都被屠殺殆盡,換來了更多的領土和珍寶。
最後,有冥國的國主便罪惡的魔爪,向了自己王後,不顧苦苦哀求,殘忍地將的妖丹挖出,命族中最強的煉丹師,煉製出一枚牽機嗜丹,喂他服下,然後送到㘰尋城為質。
被挖走妖丹的有冥國王後很快便顯出了原形,不出意外,遭到了囚,以及非人的手段殘,最後慘死在有冥國地牢中,但此時,卻從未對外宣布過,所以,九州大陸之人,皆將有冥國國主看作一個信守承諾的君子,更誇他是一個不可多得的明君。
為了坐實這個「明君」的稱號,有冥國國主命人尋來一個與王後長相如出一轍的人,對外宣稱,那便是冥北幽的生母,二人極為深厚,還生下了他的「胞弟」!
這些年,冥北幽隻能乖乖地呆在㘰尋城為質,一,是無可去;二,則是有冥國的國主,以他母後的為籌碼,想要他就範,命他作為有冥國的細作,將來有一天等他一聲令下,帶著夏後皇朝的兵,反攻㘰尋城,一舉拿下人皇的帝都,卻不想他後來又中了那魘魔毒。
有冥國國主得知冥北幽命不久矣,這才漸漸放棄了這顆培養多年的暗棋。
迄今為止,他都沒有查出,給他下第二次蠱毒的幕後黑手是誰,有可能就是他的親人,也有可能是另外一強大的勢力。
這些事,他從未對任何人說起,而那一日,大王找到了他。
大王開門見山地對他說,「冥北幽,寡人很欣賞你,將你視為己出地培養你,但,你不是能給吾兒幸福的那個人,往後離遠點。」
冥北幽死死抓著自己的袍,一雙眼眶通紅,眼底的淚,模糊了雙眼。
是啊!
因為他上背負的海深仇,若是不去報,便不是個男人,更枉為人子,若是去報那仇,必將讓姒玄陷可怕的危險,甚至會讓經曆與所之人的生離死別,他怎舍得?
所以,他隻能選擇沉默。
哪怕心如刀絞,哪怕痛不生,他也隻能選擇沉默。
這一切,皆是因為他還不夠強大,做不到一夜之間覆滅一國的程度。
“阿幽,有時候人的執念,皆是因被一時假象,蒙蔽了雙眼。”妺喜沒有將事說得很清楚,隻是委婉地提醒了一句,“有些人,有些事,莫要等錯過了,才追悔莫及,你且準備一下,稍後待玄兒醒來,孤便送你們出去。”
*
冥北幽到底是個聰明人,他的麵極其難看,許久後,沉聲問道:“元妃娘娘,送我們出去的代價,是不是要犧牲您?”
“或許孤不會死,或許會。”妺喜若有所思的說,沒有完全的把握,畢竟這封魂大陣實在太過強大。
“不可!”冥北幽立刻拒絕,“您如今是元神狀態,若是死了,便是魂飛魄散,絕不可以!”
殿下好不容易才能與的母後團聚,絕不能讓元妃娘娘赴死。
若是讓知道,自己的母後便是眼前這個老嫗,殿下該有多心痛,多痛苦,但是若是見到自己的母後,又該有多激,多幸福?
這一刻,七不通,六不達的冥北幽,好像有點明白元妃娘娘為何不願與殿下相認的緣由。
若是求而不得,是痛苦,那麽得而又失,便是絕!
為人母,怎能讓自己的孩子承如此可怕的絕?
“傻阿幽,孤被關在這地宮裏一年又三個月零二十一天,興許是近百年來活得最久的人了,隻怕那妘瑰也不會比孤更悉此的環境,孤此生半生跌宕,皆是有驚無險,又得大王垂憐,有了玄兒這個兒,早已心滿意足。”妺喜手中的骨玉杖,輕輕地了冥北幽的膛,蒼老的嗓音說笑道:“若說還有何心願為了,孤倒是希有朝一日,你們一同帶上金紫梧桐,白凰花,攜手至孤的墓前,敬酒三杯,也不枉孤做一世人,為一次母。”
在妺喜的心裏,對冥北幽是很認可的。
畢竟,他七歲時便敢於為了自己的兒去修煉最難的功法和武技,十歲便能披戰甲,征戰沙場。
若不是世淒慘,又心堅定,十歲,本該是被父母心嗬護的年紀啊!
聽罷了妺喜所言,冥北幽的心口一沉。
他知道,隻要再給自己兩年的時間,必可完報仇的計劃,可姒玄願意等他嗎?
若是有朝一日,知道,他為了讓活下去,棄母後於不顧,會原諒自己嗎?
為了穩住妺喜,冥北幽不得不將自己所中之毒,告知妺喜,還有姒玄中的執蠱的來曆,全都說了出來。
“執蠱,魘魔毒?”妺喜聽罷,瞳孔微微睜大,驚呼一聲,渾都跟著抖,隨之而來的是一懾人的殺伐怒氣,自的上炸開。
“元妃娘娘,莫非,您知道這兩種毒?”冥北幽也被這副神態驚到了。
妺喜咬住牙關,森寒的雙眸裏,迸出憤恨的怒芒,隨即,搖頭長歎道:“在這人世間,執蠱,無解;魘魔毒,一樣無解!”
“人間無解?”冥北幽豁然驚起,灰藍的眸子裏,幽一閃,問道:“您是不是知道什麽?”
妺喜看了看冥北幽,淺淺地點了點頭。
因為這種蠱毒,年時曾在一個人那裏聽到過,隻是沒想到,竟然有人會對自己下如此惡毒的蠱,還過渡到了兒的上,轉,又會對冥北幽下這種可怕的蠱毒。
“萬請元妃娘娘告知實。”冥北幽激不已,他真的很想知道,到底是誰在後麵布局。
妺喜看著他那神,眼底充滿了愁緒,哀聲歎道:“這件事,恐怕並非想象中的那般簡單。”
“臣,洗耳恭聽?”冥北幽堅定地道。
妺喜深深吸了一口氣,才道:“當年,孤邊有一陪嫁的媵臣,名喚:空桑摯。”
“空桑摯?”冥北幽眉峰一挑,此人他為何沒有聽說過?
妺喜見他心有,神怪異,便知道他定然不知過去之事,便娓娓道來。
“那年,孤七歲,五七之齡要去外家探親,報平安;此人乃孤在空桑偶遇的一位采桑農婦之子,當年,那位婆婆被奴隸主欺淩,孤恰好路過,便出手救下了他們母子,並且將他們安置在了蒙山城。”
當初,便是從有辛國前往蒙山城探親,途經空桑村,事後,也將此事忘得一幹二淨。
此後,原本不該有集的人,卻在三年後,又出現在有辛國王都,帶著一籃子桑椹,在王宮外求見,當時的公主嬉也到十分意外,聽得宮婢說及,那老婆婆被人兌,嘲諷,卻還是跪在原地不肯離去,心中不忍,便命人將傳喚進宮。
老婆婆說的兒子聰慧過人,做得一手好菜,為了報答公主嬉的救命之恩,願意為一人之庖丁,隻求能給他一個機會報恩。
公主嬉聽完,心中大,便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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