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拄著拐杖的老婦人出現在門口,雖然衫樸素,可眉眼間卻帶著威嚴。
甫一面,就讓祁母臉大變,竟下意識要往下人后藏。
“祖母?”
祁硯驚訝出聲,祁家世代務農,是舉家中之力才供養祁硯讀書功,后來他朝,也曾請祖母京,但是對方拒絕了,仍舊帶著祁家的子孫,踏踏實實地在家中種地。
祁硯無法,只能在老家為長輩置了田產屋舍,每年清明祭祖時回去探,對方卻是一次都沒有來過京城,今天這是怎麼了?
“您怎麼來了?可是家中出了變故?”
老婦人看了他一眼,隨即將目落在了祁母上:“我若是不來,都不知道我祁家的人,竟然做了這等毀人清譽的缺德事,老大媳婦,你這般不懂事,我不能再讓你留在硯哥兒邊,你現在就跟我回老家去,日后就踏踏實實留下照顧我吧。”
祁母臉大變,不回去,在京城,是副相之母,呼奴喚婢,沒人管得了,可回了老宅,日子清苦不說,還得被人管著,才不走!
“娘,你這話說的,墨生一個人在京城,我怎麼放心?我得留下照顧他……”
“你留下只會給他添!”
祁祖母用力頓了頓手里的拐杖,“什麼也別說了,趕跟我走。”
祁母一連后退了幾步,懇求地看向祁硯,等著他為自己說話。
祁硯卻看向了明珠,他早就說過謝家不可欺,他娘非不信,這祖母分明是謝家人請來的,打定了主意要給一個教訓,怎麼會讓輕易逃過?
“母親,這件事本就是你不對,你理應和明珠道歉。”
“你這個逆子!”
祁母怒極大罵,腔劇烈地起伏起來,可很快那憤怒就又散了,因為那三人都朝看了過來,孤立無援的危機瞬間席卷全,讓不敢再放肆。
現在需要兒子的維護,不然就真的得離開了,不行,不能回去。
不就是道個歉嗎?反正早晚會討回來的。
生生出一點微笑來看向明珠:“好丫頭,你別和長輩計較,我也是想你們早點婚,就是幾句閑話,你別放在心上……”
祁硯蹙眉,這話說得未免太過沒有誠意了。
然而明珠卻笑了:“其實我不介意的,我本來就沒什麼好名聲,你們說什麼我都不介意。”
祁母一喜,算這丫頭識相,沒有抓著不放。
順勢就要拒絕回老家的事,明珠的語氣卻陡然冷了下去:“但你不該牽扯上謝家。”
抬眼直視著祁母,眼底竟帶著幾分人的銳氣:“你知道我遇見一個肯對我好的人,有多難嗎?我怎麼能容忍因為我敗壞了謝家的名聲?你真的不可饒恕,今天,你非走不可!”
祁母的喜眨眼間退了個干凈,習慣地要發作,可卻被一聲咳嗽給堵了回去。
祁祖母上前一步,一把抓住了的胳膊:“知錯不改,看來我得好好教教你如何做人!跟我走!”
祁母連忙掙扎起來,側卻又多了幾只手,將錮住了,那是祁家年輕一輩的媳婦,都是做農活出,有力氣得很,一上手就將錮得彈不得,就這麼拖著一路往外頭去。
拼命掙扎,朝祁硯求救:“墨生,我不走,你快幫幫我……”
兒子是副相,只要他開口,誰都別想帶走!
可祁硯卻沉著沒開口。
其實這時候回老家也好,且不說這件事的確是太過卑鄙,需要自省,即便不為這個,祁母暫時也不能留在京城。
謝家借祁家長輩的手教訓祁母,算是給兩家都留了面,可要是不肯罰,那謝蘊就會手了,會用哪里的人呢?
祁硯想想清明司的那些手段,都覺得心驚。
“母親還是回去吧,”他沉聲開口,打破了祁母最后的希,“等您知道自己錯在哪里,兒子會再接您回來的。”
“不,不,我不走……我不走……”
祁母抗拒地搖頭,不愿意相信兒子竟然在這種時候拋棄自己。
眼看著就要被拖出去,慌中抓住了明珠的角:“明珠,我錯了,我不該那麼對付你,我給你道歉,你快讓們放開我……”
明珠皺眉看著自己的角,隨即一掰開了祁母的手指。
“這是母親給我做的新裳,別給我弄臟了。”
最后一手指被無掰開,祁母哭嚎著被架了出去,塞進了馬車。
祁祖母也沒多留,囑咐了祁硯幾句就也上了馬車,祁家人來去匆匆,連痕跡都沒有留下,可祁家卻瞬間安靜了下來。
祁硯擺擺手,將祁家下人都遣了下去,看著手里的婚書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會想辦法還你清譽……”
明珠抬眼看過來:“你知道嗎?這件事我以為我能自己解決的,可沒想到,最后驚了所有人,連姐姐懷著孕都得給我心……我很不想給他們添麻煩。”
祁硯越發無地自容,嚨酸脹得說不出話來,盒子里的婚書忽然被拿走,隨即撕裂聲響起來,他連忙抬眼看過去,就見明珠將那張寫滿誓言的婚書撕了個碎。
在飄飄揚揚的碎紙屑里,他聽見明珠再次開口——
“所以我請你,以后也別再給我添麻煩了。”
話音落下腳步聲響起,是明珠走了。
祁硯從懊悔和痛苦中回神,下意識追了出去,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還能怎麼解釋,可還是想去追,只是剛到門口他就停下了腳步。
因為明珠就在不遠,卻不只一個人。
“鐘大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剛進城,知道你在這,我就來找你了……我托人捎回來的小狼崽你收到了嗎?”
“那是狼崽嗎?我以為是狗。”
“你說它是狗它就是狗。”
兩人相攜走遠,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
祁硯也沒再追,他想,他真的沒有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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