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如含曜珠,闔如月弦出云。這樣的一雙眼,如今卻著紅,還有許多游般抓不住也猜不的約緒。
啟問他:“兄長是思念姐姐, 還是舍不得我嫁人?”
祁令瞻回答說:“我不在白天為逝者落淚。”
“那便是舍不得我,”微微笑了, “從前那些與我老死不相往來的架勢,原來都是厲荏。”
這次祁令瞻沒有反駁, 任得意了一會兒,方說道:“照微,這是你此生唯一一次嫁人。尋常人家,哪怕是王侯將相,若夫妻不睦也有和離的可能,但你沒有。今日之后,你將永遠與長寧陛下綁在一起,或許他永遠不會你、憐你,但你終將與他生同衾死同陵……照微,你擺不掉。”
最后幾個字,幾乎是輕著溢出口,沉沉落在地上。
照微反倒有些不以為意,“這些事早在答應宮時我就清楚,我無須誰我憐我,陛下能一輩子惦念著姐姐,我就不算徒勞為李家人賣命。”
祁令瞻說:“這是永平侯府欠你的恩。”
“那兄長娶姚家的兒,又是誰欠誰的恩?”
抬手正了正在額心的點翠花鈿,長睫扇,忽然含笑轉頭對祁令瞻道:“你我都是燕儔鴛難雙的命,這樣也好,誰也不必眼紅誰,大家一起孤獨終老。”
“別瞎說。”祁令瞻輕聲訓,“宮中不比在家,說話前要三思。”
然而心中生出一的熨帖,覺卻是騙不過去的。祁令瞻往鏡中瞥過去,見自己神態無恙,方移開視線,將象牙梳擱回妝臺上。
“讓進來吧,別耽擱了吉時。”
他告辭離開,先行前往福寧殿候禮。
從暖香藹藹的宮室走進涼風中,因相見而得到的片刻很快又被風吹冷,漸行遠離坤明宮,心中又變得悵然若失。而此時天尚未亮徹,唯宮墻一線泛起冷白,照見鴛鴦瓦冷霜華重。
忽而清風吹起寬袖,他低頭在袖上拾到一及腰長的青,想是剛才為照微梳發時落下的,松手放風中,幾番不忍,最終慢慢繞在指間,藏進袖里。
麻木的心緒也隨之緩緩纏繞,他下意識不去細思自己這樣做的道理,將某種而不安的念頭按下,快步往福寧殿而去。
祁令瞻離開后,坤明宮的朵殿里走出來兩個人,是本該在延和殿里等候婚典的長寧帝和侍省押班張知。
因連月宿醉和傷神,長寧帝顯得神憔悴,腳步虛浮。他著祁令瞻離開的方向,憊懶地扯了一下角:“朕記得照微時,他們兄妹的并不好,一個總是鬼著臉闖禍,一個總是板著臉訓人,朕每回去永平侯府,常見照微手心是紅的,挨了打,卻從來不長記,纏著朕和窈寧說子的壞話……一眨眼,竟然已有十年了,連他們兄妹的關系如今也變得這麼親近了。”
張知不愿見他多愁,說道:“兄弟姊妹間皆是如此,時吵鬧越兇,長大了反而更親近。”
“不是,你不了解子,也不了解照微,這兩人都不是會退讓的人。”
長寧帝在心里算日子,說道:“大概自窈寧離世,再未聽說他們兄妹不和,想來是因有所失,而能惜所得。只是他們兄妹尚能互相寬解,朕孤零零的,又該與誰尋?”
張知說:“陛下富有四海,天下人皆是陛下子民,也皆可做陛下的知心人。”
長寧帝懶得與他計較此話的敷衍之,轉道:“回去吧,用不著朕寬,倒是朕多此一舉了。”
辰時將近,照微在尚宮和尚儀的引導下,乘肩輦前往福寧宮,在福寧宮門前落地,手持團扇,一步一步登上玉墀。
著袞服冠冕的長寧帝出殿相迎,照微行拜禮,兩人并行而上,恰逢朝如輝,灑金東方,銀月如盤,尚懸西天,此日月并懸的景象令殿前跪伏的眾臣心思各異,而照微目不下視,從容登臨冊臺。
目在近臣中掃過,先是看到了跪于最前方的肅親王,繼而是丞相姚鶴守,以及的兄長,參知政事祁令瞻。
自此高臺去,紅紫藍綠,滿地烏紗。
俯觀此景象,沒有人會不心,照微著里涌的震,如風推云浪,正沖擊著竭力冷靜的心,到自己的手心正微微出汗,這是第一次如此迫近、如此直切地到自己對權力的。
長寧帝以為在張,低聲安道:“別怕,朕在這兒。”
照微笑而不言。
因今日冊封皇后與祭宗廟的儀式規格相同,所以每個流程都冗長而繁瑣。先是皇后冊儀,廷宣讀詔書、頒領印玉璽,皇后印后上表陳謝;然后帝后同食同飲,同往景靈宮謁宗廟,以表同榮辱、共進退之意;最后駕幸大朝會所在的福寧殿,接百拜賀、重臣上表。
肅王是長寧帝唯一的弟弟,代表同輩宗親殿陳賀。他覷照微時,照微也在觀察他,見他毫無敬畏與怯意,反倒目中含笑,約有挑釁的意味。
就連賀詞也顯得輕佻不得:“恭祝皇后殿下永芳年,青春長在,華容不弛,恩寵不衰。”
照微笑盈盈接過賀表,回敬道:“同祝肅王永葆青春,至死猶如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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