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長了記，當天為了避免餡被敏銳的小叔子看出來，很快便回屋睡了。等第二天早上崔凈空一走便立馬上山，卯足勁兒趕路，一下沒歇。

煙囪升騰起白煙，門向大敞著，馮玉貞本想謹慎地躲在一旁觀，往里一瞟，里面兩個男人正大剌剌岔著歇息。

馮玉貞狠提了一口氣，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是兩個人，他們上輩子在崔氏老宅可沒使喚過。

于是徑直走進去，環顧四周，屋里糟糟地跟遭了賊似的，床上皺地自不必說，柜也敞著翻了一通，地上兵荒馬地踩出一團又一團的泥印，堪稱面目全非。

見有人突然闖，仔細一瞧，原來是房子的原主找上門了，其中一個訕訕對道：“我說是誰呢?侄媳你不是現在住村西嗎，怎麼突然回來了?”

兩人穩穩坐著，全然沒有要道歉或者解釋的意思，馮玉貞氣地止不住手發抖，強怒氣問道：“四叔、堂哥，你們要住山里，也不同我說一聲?”

皮黝黑，瞧著相對年輕的堂哥眼睛轱轆一轉，抓了抓頭發：“這幾天挖筍捉山，上下山累得慌，暫時歇這兒。弟妹不計較吧?我們正好明天就走了!”

另一個面容干癟好似黃瓜的崔四叔就很不客氣了：“咋了，你這地界還不準呆了?崔澤就是在咱家養大的，現在住你兩天都不行?破講究!”

崔澤生前極為惜，掛在墻上的弓也被取下來，胡丟擲于地。馮玉貞彎腰撿起，發現上面竟然開裂痕，可不像是只住了三四天的樣子。

看到亡夫被毀這樣，怒火和心痛一同在腔里灼燒，反而冷靜下來：“你們都是長輩，我人微言輕管不了，不如明日由大伯母評評理!”

一個人自然掰不過兩個漢子，干脆撂下話扭就走，后兩個人大概也覺得一個寡婦掀不起什麼風浪，悻悻回了幾句，也沒怎麼攔。

當天晚上，馮玉貞同崔凈空老老實實說清來龍去脈，預此事大抵不會善罷甘休，崔四叔不是什麼善茬，到時候萬一鬧大了，只小叔子還被蒙在鼓里。

崔凈空把手里的書卷放下，眼眸幽深：“今日上山一事，嫂嫂為何昨日沒同我說?”

難不我什麼事都要和你說嗎?何況你又忙著念書，怎麼好打擾?又或許是對于那個木屋特殊的，馮玉貞搪塞過去：“我今天不過是先去看看。”

青年慢條斯理撣了撣擺：“嫂嫂以為我看不出來嗎?你就是不愿我跟著你過去罷了。”

話里話外出一嘲諷的意味：“自己被欺負能忍則忍，一想到那幢房子倒魂不守舍了。房子是死，你有沒有想過，倘若今天見的是流竄山野里的窮兇極惡之徒，還能全頭全尾回來嗎?”

馮玉貞無言以對，被教訓地拱肩背，確實一時急，崔凈空卻再沒有看，方才外的緒忽地一下全收了回去。

他側臉的棱角驀地冷起來，淡淡道：“我明白了，嫂嫂既然沒有讓我手的意思，那我聽話就是。”

崔凈空心里冷笑，打定主意要讓個釘子，最好被扎地刺破皮流出，知道疼了，乖乖呆在他邊任他庇護最好。

心里盤算得很好，他下午同夫子說要早歸，因為近期告假頻繁挨了兩板子，將這個月的旬假預支一天，徑直往老宅走，等他趕到本家時，里面氣勢已經劍拔弩張，鬧得不可開。

他的到來甚至沒有引起注意。

馮玉貞的聲音已經有些啞了：“是!澤哥兒是欠老宅的，可原先村里的房子已經全抵出去，地也給你們了，山上的房子是我和澤哥兒蓋的，和你們沒任何關系!”

崔三郎死后，作為老宅各方對養崔澤作出的“妥協”，老宅自把崔三郎的地和房子一并收回。于是崔澤長大后沒地沒房，這也是他去當獵戶的原因之一。

劉桂蘭夾在中間數落，顯然站在馮玉貞這邊：“四弟，你們去之前也不跟貞娘通氣，翻人家東西，能怨小輩和你生氣嗎?”

崔凈空進門，一眼就瞧見馮玉貞漲紅的臉，發干的幾乎都要磨起皮了，卻仍舊十分堅持。

單薄的支著桌子，幾乎寸步不讓，同一貫以來的懦弱大相徑庭：“該給的都給了，澤哥和我也從沒有說什麼，可山上的房子卻不該也稀里糊涂的這麼過去!”

崔家堂哥被破了心思，沒好氣地抱怨：“說得好聽，連歇腳都不給我們!”

“難不一家人就能隨便糟蹋嗎?”

對面一直坐在椅子上不吭一聲的崔四叔卻突然破口大罵：“臭娘們說什麼呢?族譜都沒上，他娘的摻和我們崔家的事!”

馮玉貞面刷地便白了：“什麼沒上族譜?我和澤哥兒是正經過親的。”

不了有人推翻這唯一的一點甜頭：“我爹收了他的聘禮，我們擺了兩桌酒席，我是澤哥兒明正娶進門的!”

崔四叔立刻把族譜找出來，啪地一聲甩桌上。馮玉貞手忙腳地翻開，又不識字，四周瞧了瞧，看誰都覺得可能會騙，轉過頭停住，這才發現崔凈空來了。

崔凈空從手里接過族譜，打開到最后兩頁，崔三郎名字之下兩個分支，崔澤和崔凈空確實都只有一個名字孤零零擺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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