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夭松開準備藥的手，閃躲過宋義想抓他這一下。

同時開了口，勸說是假，拱火為真。

“這位宋公子，說話還是收斂些為好，別怪我沒提醒你，不是什麼人你都能招惹。萬一禍從口出，后悔可就來不及了。”

這話有些玄機，那宋義也不是傻子，他愣了下，重新打量陸夭。

只見對方素打扮，全上下也沒什麼名貴的裝飾。

又想想之前幾日，這人都是在軍營義診，充其量是都城來的什麼微末醫。

敢說這話，大概率是詐自己的。

于是便吊兒郎當回答道。

“小陸神醫不用哄我，這種事兒咱們你我愿，誰也不吃虧，何必出言威脅呢。你看我長得也不錯，是吧。”

“信不信。”陸夭生生地打斷了他，“到時候吃了虧，可別說我沒提醒你。”

那宋義顯然沒有危機意識，欺上前。

“若是為了你這樣的妙人兒，吃虧就吃虧吧。”他手去陸夭的臉，語氣賤兮兮的，“我愿意讓你占便宜。”

陸夭算好了被寧王看見的角度，然后在心里為這倒霉鬼嘆息。

話音未落，宋義出的那只手被人住，登時疼得“哎呦”起來。

寧王面若凝霜，著不容侵犯的威嚴。

“你說想占誰的便宜？”

那紈绔平素花天酒地，都是泡在青樓楚館，哪里見過寧王。而且他自沒過這樣的委屈，當時嚷起來。

“你是哪里冒出來的，敢管小爺的閑事，告訴你，我爹是涼城縣令，你去打聽打聽……”

寧王手上微微施力。

“涼城縣令？宋無涯？很好。讓他明日一早去軍營找我，本王倒要看看，他家的閑事我管得還是管不得。”

宋義聽著有些慌，放眼整個北疆，敢自稱本王的沒有幾個，莫非他是寧王？

轉念又一想，寧王怎麼可能替一個小小的醫出頭呢？

“你別誆我！有本事放了我，小爺這就回去人！”

寧王一記飛腳，將宋義踢出足有一丈多遠，摔在地上，像灘爛泥似的彈不得。

“不服就齊了人，大楚軍營隨時來找本王。”他像看垃圾一樣看一眼躺在地上

的紈绔，“現在，有多遠滾多遠。”

宋義摔的五臟六腑覺都移了位，哪里還敢廢話。

陸夭好整以暇地笑笑，還落井下石。

“都跟你說當心禍從口出，果不其然吃虧了吧？”

寧王轉手將買的那朵新鮮芍藥簪在襟上。

“別因為這種人壞了興致，帶你去走走吧。”

陸夭從善如流跟上，承認剛剛是故意讓寧王撞見這一幕，因為已經不是當日那個什麼事都要自己解決的小姑娘了。

曾幾何時，在燕璽樓被魏明軒擾，那時生怕被寧王看見引起不必要的誤會，就像當日給司寇寫信也是一樣。

明明是明正大的事，卻總顧忌這顧忌那。

所以現在敢讓謝知蘊知看見被人擾，大抵是因為覺得兩個人若想長久，首先份要平等。

替他報了阿古柏的一箭之仇，作為夫君，他也理應要幫忙解決登徒子的麻煩，禮尚往來嘛。

而且天大地大，自己痛快最大，被英雄救這件事就讓很痛快。

思及至此，陸夭的腳步更輕快了些。

薛家送的那批資也是在這日抵達涼城的，一連幾天天氣都不大好，終于在今日落了雪。

大批馬車陸陸續續在大楚的軍營前停下，一只纖細素手掀開馬車簾，但見薛玉茹打扮得極其鄭重，徐徐從馬車上下來。

冰涼的空氣讓本能打了個寒戰，眼神掃過周圍低矮的平房，很快出嫌棄的表。

“這地方也太簡陋了吧？表哥怎麼能住這里呢？”

隨行嬤嬤小聲提醒。

“大小姐說話謹慎些，別忘了這次咱們是來干什麼的。”

薛玉茹眼睛微微瞇起。

“不必你提醒，我自有分寸。”

很快有軍營將士上來做接。

薛玉茹收斂了世家小姐的倨傲，換了副溫和神。

“敢問這位將，你們王爺呢？”

那將士一愣。

“王爺行蹤不得隨意。”

“我是王爺外祖家的表妹，奉命來探王爺。”薛玉茹耐著子，做出楚楚可憐的姿態，“還您行個方便。”

“小姐請回吧，王爺現在不在，約莫晚上才能回來。”對方公事公辦回答。

薛玉茹心憤憤不平，準是跟那小狐貍。

要不是姑母提醒，還不知道兩人在鬧和離了，瞞得真是滴水不。

思及至此，出個鄙夷的表，馬上就是下堂妻了，還兒地追到北疆來，真不要臉。

渾然不覺自己一個孀居份的表妹也追過來，有多不合時宜。

一旁將士看著薛家大小姐表變化如同演了出小劇場，不暗暗贊嘆，到底是王爺母系的人，果然懷絕技。

薛玉茹確定寧王不在營里后，便又回到馬車上。

“先去縣衙，拜會一下縣令夫人吧。”說畢想了想，又吩咐道，“太子側妃不是給了個幫手嗎？是時候使喚一下了。”

北風凜冽的后院，林綿書正吃力地洗著一大桶服，手指上的凍瘡已經化膿，到冷水愈發生疼。

一墻之隔的外面，聽見有人議論。

“今日簪花節，剛看見寧王帶著小陸神醫去山上，不知道是不是也要求姻緣。”

“咱們王爺真是民如子，對下屬也好，聽說經常跟小陸神醫一起吃飯。”

“哎呦，他倆不會是那個關系吧？”

“不會吧，我聽說王爺在都城可是有王妃的。”

林綿書靠在墻上。

小陸神醫？那不就是陸夭？

沒想到也來了涼城。

自從大理寺一案之后，原本是被判了斬立決，是太子的人背后替疏通，才改為流放。

結果到了涼城這種荒蠻之地，被宋縣令家買走為奴為婢，每天做苦工，挨打，吃不飽都是家常便飯。

有時候甚至懷疑，是不是當時直接死了比較好些。

這段日子，支撐活下來的

唯一力就是復仇，害淪落至此的始作俑者還在快活，絕不能這麼死了。

以前天高皇帝遠，鞭長莫及，現在陸夭居然也來了涼城。

“那個靠墻站著的！說你呢！什麼懶！”

林綿書一驚，立刻做低眉順目狀。

“對不起嬤嬤，我馬上去洗服。”

“等一下，你是林綿書嗎？”

林綿書一怔，自從到了涼城，這個名字就鮮被提及，有時候連自己都快忘了。

“外面有個都城來的，說是找你。”

悚然一驚，是誰？自從謀害表姐被發現之后，林家已經將逐出家譜了，現在還有誰會找？

難不，是太子的人？

林綿書把漉漉的手在儒上了兩把，忐忑不安地走到后門，只見那里站著個眼生的嬤嬤。

“你就是林家姑娘？”那嬤嬤沖微微福，拿出一塊令牌，“是太子側妃派我來的。”

林綿書有些寵若驚，許久沒人給行過禮了。

“是太子有什麼吩咐嗎？”

這條命是太子撿回來了，于于理對方都不可能白救。

“我家小姐到了涼城，姑娘若是得空，可以去見見。”

林綿書出個苦笑。

“我眼下這境況，怕是也不好隨意出門，嬤嬤若是有吩咐就直說吧。”

“吩咐不敢，太子側妃只是讓我負責來提醒一下，希姑娘別忘了是誰害你淪落至此的。”

林綿書咬了牙，死都不會忘。

若不是，現在已經除掉表姐，跟姐夫過上雙宿雙棲的日子了。

想到宋堯，手指攥得更了。

只差一點點，就能得到那個男人了。

思及至此，抬眼看向那嬤嬤。

“你家小姐下榻何？我這就登門拜訪。”

跟寧王上了七靈山的陸夭沒來由打了個寒戰。

寧王立刻警惕起來，手額頭。

“陸小夭，你是不是也被時疫傳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