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時,簪纓因想通這件事,繃數日的心輕松了幾分。
唐記叔伯們所贈的時鮮禮,自然都搬到車上一并帶回。離開大市前,呂掌柜忽然問了句:
“小東家,當真不要士族戶籍了嗎?”
簪纓與傅氏決裂之事,這些耳目通達的二掌柜們自然早已知曉,只是怕小東家難過,今日一天只顧哄著姑娘開懷,誰也沒敢提及此事。突然被老呂捅出來,眾人的心都不由往上一提溜。
“老呂,閉!”
“你不言語沒人把你當啞……”
簪纓卻是釋然地笑笑,疊手福向諸人告別。“一個士族份罷了,值當個什麼。”
馬車行去老遠,這些在外拎出哪一個都是八面玲瓏的人還齊齊站在垣門邊目送,失語一般,沉默良久。
而后,不知哪一個突然沒頭沒腦地開口:“你們想起沒有?”
另一個接口,“想起了。”
想起了當年唐夫人陛下冊封為“新昌縣君”,詔書送到唐素手中,他們的東家看也沒看一眼,撂在一邊道,區區一個縣君罷了,值當個什麼。而后鋪開地圖,召集他們商討著前往西域的路線,隨手勾抹,袖口沾上了墨。
……
馬車經過朱雀橋時,簪纓和來時一樣,命馬車停下,掀開羃籬靜靜地了一陣。
今日春堇留在府里幫忙理賬,隨出行的是阿蕪,便是那日在行宮教認五銖錢的綠小婢,比簪纓還小兩歲。阿蕪以為小娘子喜歡秦淮景,語氣天真:
“小娘子喜這里,以后可以常常過來游玩。”
簪纓嗯了一聲,眸底映著十里秦淮粼粼而深的水。
秦淮河上二十四橋,其中最有名的便是這朱雀橋。說是橋,實則是由一條條船只相連,浮在淮河水面上的浮航。
前世軍兵臨城下,便是由此京,渡河燒橋。
新安王……
腦中無端閃過一個人影,會是他麼?
“階今日只求見中正大人一面!”
一道憤厲低啞的嗓音,打斷簪纓的沉思。
隨聲去,見朱雀橋的對面坐落著幾幢高墻宅,其中一座府邸門前,一個青衫郎肩擔一條磨舊的竹筏麻繩,站在臺階之下,那一人多長的竹擔上,放有五六卷竹簡,一位著襤褸的老人家枕簡而臥。
門檻立著個穿紫的文掾,居高臨下看著這對貧弱的母子,好笑不已:
“沈階,你評不上品,沒得做,自去問你鄉閭的賢老。越級找我們大人?你可配!若人人考不上品都來中聒噪,我家大人還用不用做別的了?”
那道量高挑卻瘦骨嶙峋的背影,像一桿竹扎在原地,聲音清晰道:“我已通過鄉閭考評,狀、品皆,議是八品。為何到小中正這里,便被黜落?無非我與邵家五郎有私怨,中正大人又與邵氏親厚……”
此時中門前,已聚了一些人在圍觀指點,文掾忙打斷他的話,高聲道:“住口!什麼私怨,豎子倒會給自己臉上金,我問你,你可曾放言說邵五郎君才學不堪,德不配位,莫說三品,便是給你磨墨都不配?還說甚麼九品人法取才不當,當棄。哼,好狂妄的口氣,就憑這兩句,把你抓進大牢都不冤。是我們大人看在你有老母要奉養的份上,方才饒了你,倒給你臉了?”
青衫郎慢慢道:“我有策書十卷。”
紫文掾越發不屑,輕唾一口,“真當自己是蘇秦轉世,抑或張儀再生了?依我看,你若想給你阿母治病,也不必指當個小吏,賒支祿銀,直接去白馬寺抄經賺幾個子兒還快些。說不定啊,住持慈悲,還能施舍一口薄棺給你呢——哎,你打!”
他說完話,看見青衫男子驀地握拳頭,反將自己的半邊臉俯湊下去,“打呀!毆打朝廷吏,便等著吃牢飯吧,你這老母也就無人送終了。快些打,快些打。”
“玉兒,算了……”竹擔上傳來一聲孱弱將斷的呢喃。
簪纓在馬車中皺眉看著這一幕。
直到中的大門閉闔,青衫郎的拳頭也沒能砸下。
看熱鬧的人群散去,青衫郎對著那扇高門,筆直站立許久,慢慢地跪倒在竹擔前,埋頭,手指用力按住那些劣質竹簡鋒利的邊緣。
“阿蕪,”簪纓垂下眼睫,“你取些銀錢……”
話音未落,便聽一街外的石階子下,一道低沉而狠的聲音響起:“一朝權在手,殺盡負我人。”
一字字的恨毒,仿佛從牙中出。
簪纓心霍然一跳,目如炬地向那青衫人。只見他仍然跪在那里,洗舊的青曝于烈日之下,仿佛一片潑灑的廢墨,然他的脊背桀然不屈,一寸一寸弓了起來。
“這人好嚇人啊……”阿蕪也聽到了那句瘆人的話,心想不是狠命之徒,斷然說不出這種話來,手里拿帕子包好的銀錁,就不知該不該給出去了。
猶豫地看向小娘子。
“給他吧。”
“唔,到底小娘子心腸好。”阿蕪便包好了帕子下車,又聽小娘子住,輕輕道:“不是施舍錢,是買策錢。他不是有策書十卷麼,都取來。”
阿蕪很困。
青衫郎也很困,他看見一個綠小娘走到自己面前,將一個碧帕包放在他手心,而后,不知誰家的健仆,將他的策簡一一搬到街對面的一輛馬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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