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燈停在最后一頁,是張渲染出的俯瞰圖。木子君觀察半晌不得其法,側頭問由嘉:“你們這是設計的什麼啊?”
“陵園。”由嘉說。
木子君恍然“哦”了一聲,回頭又仔細觀察,很意外地在宋維的設計圖右側看到了自己的專業容。
“悲傷的……”語氣疑,“五個階段?”
“怎麼了?”由嘉聽語氣不對,“他這作業我看過,不是River自己編的?”
“不是的,這是一個心理學家提出的概念,”木子君之前也只是在一篇文獻中讀過,回憶得很艱難,“悲傷分為否認、憤怒、迷茫、消極和接五個階段,這是所有悲傷勢必經歷的過程。要想真正從悲傷中走出來,就不能困在其中的某個階段。”
宋維說話的聲音一直不高,音量保持在能讓助教聽清和其他愿意抬頭的人聽到的程度。木子君和由嘉說話的時候并不能聽清他在說什麼,此刻對他的容產生興趣,再抬頭的時候,他的聲音也因為和助教的流而提高了一些。
他在面前英文說得有限,偶然一聽,語速適中發音悅耳,比自己班里語速奇快的澳洲同學說話好理解多了。
“陵園的五個區域對應悲傷發生后的五種緒,隨著親友一步步走出陵園,也希他們能走出前四種緒,在道路終點的花園中慢慢接逝者離去的現實,繼續在現實中生活。”
Pre結束,臺下傳來掌聲,較先前幾位較為熱烈,也不知道是宋維的設計的確有啟發還是大家盼著下課。不過他肯定也不在乎這些,又回答了助教幾個問題,便把U盤拔下來,快步回到了最后一排的座位。
看到木子君的時候,他腳步慢了片刻,而后沒有回到呼呼大睡的隋莊右側,而是選擇坐在了椅子旁邊。
時間卡的很好,還有三分鐘就要下課了。助教起安排起接下來的學任務,木子君看見宋維低頭卷打印出的建筑渲染稿,腦海里又浮現出了最后那頁展示上的“五個階段”。
不知道他現在到了哪個階段。其實哪怕是到了接的階段,那篇文獻上也清楚地指出,接也只是代表當事人了解到結果無法被改變,繼而有能力在悲傷或失落的現實中生活。
臺上的助教布置了新的作業ddl,臺下一片哀嚎。宋維專心致志卷渲染圖也沒什麼反應,直到木子君在他邊了一下,他才把頭抬起來。
兩個人目相對,毫無預兆地開口:“你知道第六階段嗎?”
宋維莫名看著。
“悲傷的第六個階段,”盡力從記憶里搜尋那些碎片化的文字,“是一個Kessler的心理學家提出的。他收養的兒子去世之后,他驗到了五個階段所有的緒,然后發現,悲傷存在第六階段,尋找意義。”
臺上助教的講話結束了,學生們躁著站起要去吃飯,隋莊也緩慢從睡夢中挪起自己的。人群掠過最后一排的四個人,木子君的聲音響在嘈雜的腳步聲里。
“不過我也只是看了文獻,Kessler的很多話我都讀不懂。例如他說,從逝者的人生中尋找意義是人們在失去至親后的一種應對方式,意義不在于失去本,而是在失去之后。他的原文我也記不清了,這樣用中文講,你能聽懂嗎?”
教室里的人逐漸清空,宋維定定看著的眼睛,似乎思考了很久話里的意思,才緩慢開口:“我好像也,不大理解。”
人太年輕的時候,關于死亡的事……的確很難理解。
睡了一整節課的隋莊也在這時候徹底醒過來了。他睜開迷蒙睡眼,認清由嘉邊坐著的是木子君后,整個人陡然從困倦中清醒過來。
“Kiri!”他一蹬椅子,直接到邊,“我錯了我錯了,昨天晚上真是太對不起了!他們一我去過生日,我就忘了個一干二凈……你倆怎麼了?”
他一語驚醒木子君和宋維的對視,急忙把目收回。隋莊訕訕了下鼻子,似乎還沉浸在對的歉意里,沒話找話道:“所以你上次和我說的那個事,哦,就是等于,你幫你爺爺來找人,找的人正好是River他外婆。現在你要去見一個他外婆的老朋友,是嗎?”
“那人是住哪來著?”
木子君:……
隋莊這個記,怪不得忘了來接,他們上次都聊得一清二楚。
“Bendigo,”木子君說,“你不說你去過嗎?”
“Bendigo……Bendigo……啊我是去過!”隋莊一拍大,“過去兩個多小時唄,你什麼時候去?我將功贖罪,開車帶你,行吧?這次不要錢了,一錢都不要,你去多久我等多久。”
木子君:……
不由自主地抬眼向宋維,他并沒有說話,只是低下頭,把自己卷好的渲染圖外套上一皮筋。
“事不過三啊,”旁邊一直沒說話的由嘉也忍不住調侃,“隋莊,你這次再放人家鴿子……”
“絕對不會!我用我人格擔保!你說個時間,天大的事我也給推了!”
事幾乎就要被定下來了,宋維把自己東西收拾好,完全不參與他們的商議。眼看著他把書包往肩上一甩就要離開,木子君忽然手拉住他書包帶。
用力過大,宋維直接給扯得倒退半步。
他其實沒有特別清晰地松過口,是先于思想一步,把他拽回來也不知道說什麼。隋莊和由嘉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弄得愣住,看看木子君,又看看宋維,目最后落在連接了兩個人的書包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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