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完了座位，接下來便是順流程。

金蘭獎頒獎典禮的流程與秦絕參加過的兩次國外電影頒獎典禮都不相同，以龍國傳統戲曲文化為源頭，逐漸融合多種戲劇種類的發展歷程令它彌漫著老派的矜重，在這里，沒有“明星”、“藝人”一說，只有“青中老年表演藝家”之分，整個頒獎典禮是一個巨大的年度文藝演出彩回顧暨優秀表演者表彰大會。

金蘭獎的獎項品類共計十五個，其中六項按劇種頒獎。最佳戲劇獎（《加班的一日》、《冰雪奇緣》、《熔爐》），最佳編導獎（秦絕《冰雪奇緣》），最佳主配角獎（秦絕、林、蘇、詹長清等）和最佳新人獎都劃分在這一類中。

是以，這六項獎杯在頒獎之時采用的是以獎項名稱為標準，各個劇種的獲獎者一同在臺上領獎的形式。

此舉既響應了“百花齊放，百家爭鳴”的方針，也無形中警示眾人在取得就、獲此殊榮的同時切不可驕傲自滿，日后仍應心懷謙遜與熱忱，和鄰近領域的諸多同僚一起投到我國戲劇文化的建設中，攜手并進，共創輝煌。

“我好張。”演練途中，蘇喃喃自語，“太像上小學時排隊領獎狀了，這種仿佛刻在DNA里的怯場實在是……”

如所言，領獎的步驟既視很重，首先來自中央電視臺的主持人會字正腔圓地照著各個劇種的提名名單一一唱名，舞臺兩側大屏幕隨之播放作品片段，接著擔任頒獎人的兩位老藝家會被請上臺，流宣讀獲獎者或獲獎作品的全名。

在這個過程中，老人家們每念出一個名字，相應的領獎者們就要在臺下起，邁著快而不的步伐走向指定位置，按獲獎順序在舞臺一側的臺階先后排一隊。

等宣獎全部結束，這廂領獎者們有序上臺，站一橫排，那廂佩戴著紅底金邊綬帶的禮儀小姐們手捧托盤走上前來，協助兩位德高重的老藝家依次頒獎。

“流程其實不復雜，但容錯很低，張在所難免。”連詹長清都了嚨，罕見地接了句話。

他以前做律師那會兒也過表彰，只是金蘭獎到底是國家級的頒獎典禮，神圣又莊重，他心里多有點發怵。

“班長你能再給我重復一遍領獎的時候要怎麼做嗎。”許雙雙忍住在長西裝下擺手汗的沖。

金蘭獎一如既往地發揮了它的鼓勵質，彩排時沒有落下任何一位提名者，許雙雙以的份提名音樂劇類最佳男配角，方才排隊時頗矚目，忐忑之余完全忘記了還要把證書展開讓鏡頭拍的這一步驟。

雖說沒有自大到覺得自己一定獲獎，但這種事肯定要準備萬全，別到時候真得獎了卻當眾出糗，那可真是要后悔到姥姥家。

“首先和頒獎人握手，然后雙手接獎杯，拿到獎杯后單手握住底部最細的那一截，就是蘭花花的部分，盡量用后三指和手掌固定，把大拇指和食指騰出來，再雙手接證書——握手、接獎杯、接證書時不要忘了點頭微笑或者微微鞠躬。”

秦絕沉穩的語氣有效地安了同窗們的不安緒，“獎杯和證書都拿到手后，頒獎人會轉向下一位獲獎者，這時你仍然在鏡頭里，所以不要著急，等差不多隔了三個人的時候再把證書打開，頁對外，右手攥著獎杯和證書邊緣，左手把著證書另一邊。我問過了，左右手反了也沒事，只要別舉得太歪就行。”

“呼，真羨慕你的大心臟。”林閉了閉眼，現在臺上進行到了有蘇和于青提名的最佳配角頒獎，馬上就要到最佳主角獎，耳畔全是自己的心跳聲。

“放輕松，我就在你旁邊。”秦絕道。

兩項最佳主角獎提名，彩排確實是要和林一起上臺的。

林心下稍安，再次做了個深呼吸。

“現在我特別慶幸金蘭獎是集領獎。”沒話找話，“站在隊伍里就好，也不用發表獲獎言……”

“可別說了。”一旁的喬遠蘇和袁蕭哭喪著臉，吳海舟更是面發白。

他們三個上臺的況跟秦絕幾人全然不同，不論是袁蕭提名的最佳劇本獎還是喬遠蘇憑借《熔爐》和《冰雪奇緣》各獲一項提名的最佳舞設計獎，都是不分劇種、統一放到一個賽道里競爭的綜合類評獎。

如此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的重量級榮譽自然規格不同，若是得獎，屆時他們將要獨自一人趕赴舞臺，領完獎還要對著麥克風說一分鐘左右的獲獎言。

這里面最無辜的是吳海舟，原本他可以拿著B類邀請函坐在樓上樂呵呵地當觀眾，但秦絕前面盛相邀，后面不裝了耍無賴，以“提名太多了我總上臺不合適”的理由是把最佳表演獎相關的事項丟給了他負責，給他搞得這會兒也不知道是激更多還是惶恐更多。

“吳團長，我懂你。”袁蕭虛弱地拍了拍吳海舟的肩膀。

同是天涯淪落人，他也一樣，明明在《熔爐》的統籌調度上出力遠不如秦絕多，結果還是被后者以“我又不是組長”的借口不由分說地把另一個最佳表演獎提名甩了過來。

這意味著袁蕭不僅要在嘔心瀝修改《熔爐》電影劇本之余見針地準備獲獎言，甚至還必須準備兩份不一樣的，一份給最佳劇本獎，一份給最佳表演獎。

“放輕松，又不一定真能得獎，別給自己太大力。”罪魁禍首還有心笑著跟他們搭話，“現在心怎麼樣？”

“呵呵。心？”袁蕭一副死魚眼，“有點思鄉，也有點想死。”

旁邊林好不容易繃住的表險些破功。

“別說這不吉利的，今晚回去再背背獲獎言。”秦絕提醒道。

喬遠蘇、袁蕭和吳海舟同時疲憊地點了點頭，然后不約而同看向了不遠一派淡定的秦一科技文宣部部長孫敏衷。

還得是秦科，瞧瞧人家這鎮定穩重的氣度，一看就是見識過大場面的人。

三人一同在心里嘆。

殊不知孫敏衷表面淡然冷靜，實際上心里也打著鼓呢，最佳音樂、作曲、歌詞獎？不是，這跟他們秦科有關系嗎？

膾炙人口的《Let It Go》和其他曲目都是秦科文宣部出品的？啊？什麼時候的事？他怎麼一點不知道？

孫敏衷汗都要下來了。

他收到秦絕委托給《娛樂實習生》節目組的聯絡時還特地向上級請示了一番，得到的回復就倆字：去吧。

……孫敏衷左思右想，覺這一定是藍組知恩，認為這麼重大的頒獎場合不請秦一科技不合適，然而像最佳音樂劇獎、最佳表演獎這種獎項他這個沒有實際參與的部長去領又不妥當，所以最后只好迂回著把音樂詞曲相關的獎項提名給分了過來，還擔心秦科覺得分量不夠重，直接一分分三個。

嗯，很合理，肯定是這樣的。

假如到時真要上臺領獎……無妨，編，都可以編。

到底是文宣部部長，孫敏衷雖然之前大多時候都在魚，但也是有演技的，撐住場子絕對沒問題。

如此一通彩排，時間悄然從下午四點轉到晚上九點半，眾人最后確認了一遍明日下午走紅毯的出場順序及時間，這才踏上歸程。

“嗚哇……”

姑娘們專屬的次頂層豪華套間里，卸了妝的蘇地癱進沙發，抓著邊上林的手哼哼唧唧。

“你們看著好累哦！”鄔盎端著果盤走過來，“加油，再堅持一天。”

“倆累的不只是排練。”緩過勁來的許雙雙神看著還不錯，調笑道，“金蘭獎還包括兒劇來著，好多小丫頭看見艾莎安娜出現在這里都興得不行，還有從后臺跑過來要簽名合影的。”

“哦~怪不得。”鄔盎點點頭。

“雙雙你呢，收獲怎麼樣？”林把臉從抱枕里抬起來。

金蘭獎這樣的大場合，都是人脈和機遇，蘇以后依然打算往影視歌三棲發展，和許雙雙則是有心拓寬戲劇這邊，因此在彩排過程中也沒忘社。

“相當不錯！”許雙雙豎起大拇指。

借著《冰雪奇緣》和孫敏衷的，有不話劇、音樂劇行業的知名人士主過來搭話，其中不乏業大佬，在流中益匪淺，自家團長吳海舟的飛訊里更是多了許多聯系方式。

許雙雙已經打定主意要回歸老本行，和清曲劇團一起把國產戲劇給做起來。班長說得對，小眾走向大眾不能只依賴某一次或某一部作品的大出圈，而是要從部做起，穩抓質量，再輔以恰到好的創新和分寸有度的宣傳，腳踏實地地向前走。

整形勢其實在變好。

就拿這一屆的金蘭獎來說，榮獲提名的不僅有他們藍組的《冰雪奇緣》，同期在林恩劇場演出的話劇《喜劇先生》亦有圍，作品提名了新晉劇作獎，主演提名了話劇類最佳新人。

金蘭獎的評獎與曝度的關聯并不那麼大，所以還是那句話，好作品是會被看見的。

返程之前，許雙雙還瞧見秦絕和《喜劇先生》的導演及主演站在大劇院門口不遠聊天，沒過一會兒李鴻老板和另一個喜氣洋洋的中年男人也走了過來。

路過時聽見秦絕那個男人“哥”，被李鴻笑說“我們主演小姑娘明明跟你差不多大，怎麼平白比你矮了一輩”，接著秦絕也笑，說了句“那我你們幾位高叔李叔——”，話未說完被三個中年男人忙不迭打斷，連連擺手稱“使不得”。

再之后的對話許雙雙已然走遠，不知詳細，只依稀聽見和樂融融的氛圍里飄來幾句零星的謝之語，隨即是秦絕散在夜風里的回應：

“……還是你們演得好……金子……發……相信自己……”

許雙雙于是微微低頭笑了，心境前所未有的澄明堅定。

“——好啦，青寶你不用想這麼多！”鄔盎的聲音喚回許雙雙的思緒，“我說話直你別介意，你經紀人就是太功利了，朗狼……班長都說過不要機心太重，越貪心越求不得，所以你別聽們的，就算這次沒有得獎又怎麼了，保持平常心慢慢來嘛！”

“唔唔唔。”于青的臉蛋被鄔盎來去，“我茲道惹——”

“嗯，放寬心，未來的日子還長著呢。”回過神的許雙雙從鄔盎的話里猜到前因后果，也湊過去安。

“青青有空多跟我們呀。”蘇繞開話題。

焦慮會傳染，于青這個年紀很容易被邊的大人影響。

有羅凌的功案例在先，璨華娛樂在培養年明星這方面的能力和手段肯定不會差，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于青的心理健康問題。

蘇記得這孩子《娛樂實習生》時期還很外向，開朗，說話做事大大方方的，現在卻變得憂郁許多，沒有以前自信，也沒有以前放得開了。

雖說出道為公眾人都逃不過心理變化這一遭，早早出名的風險和收益亦正比，但看著眼前不過十六歲的于青，蘇還是有些心疼。

“好哦。”于青半是激半是懂事地收起憂心忡忡的神，出笑容和蘇蹭在一塊。

輕笑聲伴著“喀嚓”聲響起，兩人扭頭一看，是林在旁正大明地拍。

“干嘛啦~”蘇故作忸怩，幾個姑娘隨即笑一團。

“我也要拍！——咦我帶了自拍桿沒有。”鄔盎趴到床邊翻翻找找。

“來呀，一起拍。”林了個懶腰躺過來，笑盈盈的，“來開睡趴。”

“好耶！ヾ(▽)ノ”

眾人一陣嬉鬧，一時之間拍照聲不絕于耳，間或伴隨著“啊這個濾鏡好可！！”和“不行我和你們演員值有壁啊啊啊讓我化個妝先——”的悲鳴，氛圍一轉輕松歡，將頒獎前夜特有的忐忑不安沖淡。

“那個，過后我可以把這幾張照片發V博嗎？”于青抱著手機面猶豫。

“發！拍了不發多浪費，我現在就想發朋友圈。”蘇即答。

“不可以！先把我P一下再發！”鄔盎尖。

眾人又笑，許雙雙和蘇去鬧鄔盎，三人在床尾對著修圖件嘰嘰咕咕，后方倚著床頭的林手摟過于青的肩膀，溫言細語道：

“青青在擔心什麼呢？”

于青抿起：“唔……”

“是覺得把合照作為營業料不太好嗎？”林了的頭。

“……嗯。”林說得直白，于青有一瞬的張，張過后又莫名松了口氣，像只布偶小貓似的趴到林懷里，囁嚅道，“姐，我不想讓自己變得別有用心……”

這個回答在林的預料之中，順著于青的頭發：“青青和我們的關系不好嗎？”

“誒？當然不是……！”于青忙道。

“那就沒問題呀。”林溫和地笑著。

在場四個二十幾歲的姑娘都對這回于青經紀人松口放出來跟著大部隊行的原因心知肚明，上次《鱗人》首映禮當晚于青缺席，大家發的聚餐、桌游合影里沒有的影，換互贈服首飾等幕后小故事也沒帶，熱度損失很嚴重，給經紀人看得眼紅又后悔，因此這次金蘭獎的“姐姐妹妹合宿”才答應得爽快。

鄔盎是化妝師不是藝人，看待事的角度更近局外觀眾，林同為明星演員，相比之下要清醒得多。

不會指摘于青經紀人的態度和做派，這圈子里明星經紀的利益就是與他/帶的藝人直接掛鉤，大家出來工作不是當菩薩的，是來賺錢的，趨利避害無可厚非，誰都希自己手里的藝人能做出績，躋頂流，商業價值節節高。

反之，站在藝人的視角，他們與經紀人之間其實是一種既同盟又博弈的關系，理想況是藝人跟經紀人可以有商有量地彼此配合，大家有錢一起賺，達雙贏，更理想的況是藝人的熱度和價持續走高，基數和存款數額大到有底氣跟公司掰手腕。

到那時，“翅膀了”的藝人即可擁有多種選擇，要麼談一份對自己更有利的新合同，要麼趁合約到期或干脆付違約金直接走人，自己開工作室當老板，從此不再公司和經紀人的管制。

于青現在的境，就是出道初期常有的“藝人還不夠火，于是被經紀人牢牢掌握主導權”，在博弈中于完全的弱勢。這種況下，談翻做主人還太遙遠，只能先積極配合著，耐著子慢慢來，一點點把天平扳向自己這邊。